斗三专家:因果(二)

连柯说想吃火锅,司徒梦就拉着尹叡去超市买食材。却没想到,竟然在生鲜区碰上了许久没见的陆醒。

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还跟着许多同样穿着正式的工作人员。司徒梦略一想,就知道陆醒不是来买菜的。

这家超市所在的商圈,外头也是立着华景的牌子。想必陆醒出现在这里,是来视察工作的。

“走吧,我们先去买底料。”司徒梦拽着尹叡便想避开——她和陆醒也不太熟,但要是碰面了不免也要打个招呼,她不想耽误人家工作,索性就当没看见了。

不过陆醒似乎并不嫌麻烦,眼看着司徒梦要走掉,还追了两步过来。

“司徒小姐,好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陆先生,下午好。”司徒梦点头致意,正思考着下一句该说什么,就瞥见陆醒身后有个眼熟的身影。

她一愣,陆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了然。

“这是我的秘书,齐韵,你应该也认识吧?”陆醒为她解释道,“她工作能力很强,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不愧是令尊的得意门生。说起来,还要感谢瑞得的薛总,舍得把这么好的人才推介给我。”

司徒梦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齐韵是S大经济学博士在读,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却没留意过她竟然还是司徒帆的学生。薛静会将齐韵推荐给陆醒,想必也是司徒帆的意思吧。

对于齐韵这个人,司徒梦仅有的印象,还停留在医院里差点被歇斯底里的曲岩掐死的画面。

至于那个孩子之后如何了,她并没有刻意去查。

陆醒是个敏锐通透的人,看得出这两个人都有些欲言又止,便绅士地为她们留出了空间。

“小齐,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这么巧遇见,你就提前下班吧,可以跟司徒小姐好好叙叙旧。”

1

齐韵坐在司徒梦对面,脸上的妆容精致到挑不出瑕疵,但是却遮不住眼中那沉沉的死寂。

关于那个孩子,似乎不需要多说什么,司徒梦已经能料想到结局了。

他当时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又出了车祸,受了伤,即便是能救过来,恐怕也……

司徒梦心头有些发苦,其实不管齐韵在叶文琪和曲岩的婚姻破裂的过程中扮演的究竟是个什么角色,都不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绝望到生无可恋却还硬拖着一副躯壳艰难求生的女人,就不相信她能做出那种泯灭良知、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一直想和你说声谢谢,今天总算是有机会了。”

齐韵说的,应该是在医院里,她从曲岩的魔爪下把她救下的事情吧。

“好多人跟我说谢谢,但是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司徒梦摇摇头,“你……你还好吗?”

这样一句问候,可能只是一句敷衍的寒暄,但司徒梦语气中小心翼翼释放的善意,却一下子唤醒了齐韵内心深处的委屈和倾诉欲。

“小凡走了,我却还是要活下去的。”齐韵低下头,却掩饰不住她落下的眼泪,“这两年为了给他治病,我花光了自己的积蓄,亲戚朋友都被我借遍了,就连姐姐留给小凡的钱,也都花掉了。”

司徒梦心头一动,齐韵说的姐姐……

“借的钱总是要还的。之前要照顾他,我分身乏术,只能在学校里多替老师上几节课,工作时间宽松,也能赚些课时费,勉强够维持我们两个生活罢了。现在我孑身一人,也有时间好好工作,多挣些钱,也好早些还清债务。只是我到底还是对不起我姐,这辈子她就求过我一件事,我都没有做好。”

司徒梦感觉自己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背后的真相,只是其中的内情,她却明白自己是不该问的。

但是齐韵似乎并不介意跟她分享这个秘密。

“其实我刚才说谢谢你,并不只是因为在医院时你救了我。”齐韵说,“我知道,你是曲岩太太的朋友。我说谢谢你,是因为你没有因为我是个‘第三者’就拒绝和我坐在一起面对面聊天。”

“你不是第三者。”司徒梦摇摇头,这一点,她十分笃定,“你看起来,并不是会为了骗曲岩的钱就违背自己人格的人。”

“所以说,谢谢你。”齐韵笑了笑,眼圈却仍是通红,“大学时我和他谈恋爱,是真的喜欢他的,也是真的想和他有未来的。后来之所以会分手……他嫌小城市没发展,想去大城市闯荡,拼个前程。我不是没想过和他一起来S市奋斗,可是,当时我姐得了乳腺癌,而她那个男朋友却因为她生病就跑了,竟连姐姐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姐姐为了那个禽兽不如的渣男和家里人断了往来,可当时她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没有选择,我只能和曲岩分手。”

2

司徒梦将纸巾盒推到了齐韵面前,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职业习惯。

“分手就不会再回头,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又怎么会再去找已经结婚了的曲岩呢?”齐韵苦笑着道,“当我带着小凡遇到曲岩时,他对小凡的关爱和热情,让小凡很开心。小凡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体会过一家三口是什么样的滋味,即便是我想给他全世界最好的,即便我把他当做亲生孩子来养,却也没办法让他感受‘家’这个字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承认,我当时很自私。我知道小凡其实……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姐姐当年拼死也要生下他,临终前将他托付给我,我却没能将他养大成人……看到他跟曲岩玩得那么开心,我真的自私地希望他能帮我多陪小凡几天。我没有刻意解释小凡的身世,但我也没有想过要骗他什么好处。我真的,就只是想让小凡能开心一些而已。

“我知道,他之所以会误会那么深,确实都是因为我的隐瞒和误导,这一点我不会推脱。对于他的太太,我……我也感觉非常抱歉。可是除了一句抱歉,我却什么都补偿不了她。我有时候真的很恨啊,恨姐姐傻气,遇人不淑;恨自己无能,没能照顾好小凡,还害了一个更加无辜的女人。可是我也知道,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我没办法改变什么了,我只能忏悔。”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司徒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世界上太多事,太多遭遇,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同身受。没有处在那个相同的位置,经历相同的悲剧,“感同身受”这个词也只是一种风凉话而已。

她没办法安慰她,就只能帮她展望一下未来了,“其实在华景工作挺好的,陆醒这人风评不错,跟着他也能多学些东西,这份工作很适合你。你师娘把你引荐给他,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为了让齐韵舒心一下,她竟然都能帮薛静说好话了,她自己都觉得很是意外。

“未来啊,眼下先赚钱,还债。等把这几年欠的钱都还干净了,我还想去给姐姐报仇呢,”齐韵说着这话,语气像是玩笑,但眼中却有股子韧劲儿,让人忍不住相信她说的是真的,“要不是韩冬那个王八蛋一声不吭就跑了,丢下病重的姐姐和肚子里的孩子强自撑着口气,姐姐又怎么会到死都安不下心……”

“你说谁?韩冬?”司徒梦脑子一懵,语调陡然提高,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在列表里从头翻到尾,点开一个联系人的朋友圈,找出一张双人合影,递到了齐韵面前,指着照片里那个男人的脸问她,“你说的韩冬,是不是这个人?”

3

“阿柯,查这个人,把他给我查个底儿掉。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清楚!”告别齐韵,司徒梦坐回车里,就给连柯发了消息。

尹叡看着怒气值飙升的女人,后脊梁骨都忍不住凉飕飕的,颤声问道,“哎哟我的小祖宗……您没事儿吧?怎么了这是?”

司徒梦气得直翻白眼,对尹叡的问话也是听见了当作没听见,多一个字都不想说,生怕一开口自己就会化身成一架AK47疯狂扫射误伤无辜。

见她这模样,人类骨子里那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尹叡悻悻地闭了嘴,就算再好奇,他也不敢顶风多问半个字。

不过好在有连柯,很快,她就给出了答案。

“齐韵有个姐姐叫齐湘,四年前生下一个孩子后病逝,齐韵将那个孩子养在身边,也就是前阵子……那个孩子。”连柯顿了顿,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不过很快就转移了重点,“齐湘有个男朋友,也就是齐凡的父亲,叫韩冬。在齐湘孕早期查出有癌症时就离开了老家,到了S市发展。”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韩冬和齐湘还没有结婚,从法律意义上来说,韩冬还是“自由”的。

即便他们都觉得韩冬的举动太绝然太无情,但是他们并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谴责韩冬什么。

可是齐韵和齐凡却是他们接触过的活生生的人,他们的情绪很容易就会带上私人立场。

尹叡脸色有些难看,“这可真特么的不是人,梦梦,你今天见了齐韵之后那么生气,就是因为这件事,是吧?”

司徒梦捏着额角没有说话。

空气是死一般的沉寂,尹叡感觉到一丝危险,下意识地朝连柯投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见对方微微摇了摇头,总算是安安分分地闭了嘴。

连柯继续说道,“韩冬来到S市两个月后,就和现任妻子郭丽玫结了婚。郭丽玫是龙承地产的千金,在名媛圈里赫赫有名,韩冬能绑住她,也算是有些手段。不过郭丽玫是名媛圈有名的花蝴蝶,婚后两个人差不多也是各玩各的,最初几年相安无事,不过一年前开始分居,目前在办离婚。”

尹叡听着连柯的叙述,这个叫韩冬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像还有两把刷子……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去看司徒梦,见对方还是按着额角不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又开始加戏。

难道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小祖宗跟那个韩冬扯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纠葛?还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们又接了什么危险的Case?

连柯说,韩冬和郭丽玫目前正在办离婚……不会是跟司徒梦有什么关系吧?

就在尹叡的思路越来越不着边际时,司徒梦忽然动了,拿起手机拨出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司徒梦拧着眉,脸色难看得要命,说出的话更是难听,“司徒情,你那双眼睛要是不会好好看人还不如挖了喂狗!”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是一阵严厉的斥责,“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跟你姐姐说话?你的家教都让狗吃了吗?”

得,这姐妹俩吵起架来,最有福气的是狗,什么都有的吃了。

司徒梦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平复自己心中翻涌的怒浪,一字一顿地说,“我告诉你,你必须立刻跟那个衣冠禽兽分手!”

担心司徒情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可又不愿意提到他那个肮脏恶心的名字,司徒梦补充道,“就是你朋友圈里那个丑爆了的男人,分手,没得商量。”

“你说韩冬?”司徒情对于她无缘无故的脾气有些不解,但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淡淡地说,“我们要订婚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家来一起吃顿饭吧。”

司徒梦眉心一蹙,离她最近的尹叡,几乎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就算你再不愿意认我这个姐姐,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妈也希望你能回来一起吃顿饭,好歹你也要管他叫一声姐夫,可不能像对我一样这么没规矩,明白吗梦梦?你不是个小孩子了。”

司徒梦直接将手机摔到了墙上,“我明白个P!”

4

虽然嘴上骂得很凶,但是在接到楚夕叫她回家吃饭的电话后,她还是郑重打扮了一下,开车去了她们母女的住处。

说到底,那也是她的亲妈亲姐,她就算嘴上再硬气,也不可能真的视若不见,冷眼旁观。

是司徒情给她开的门,“妈说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在家里吃吧,她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我爱吃的菜?七岁还是八岁?我现在的口味可变了很多,她知道我现在爱吃什么吗?”司徒梦一开口就忍不住带刺。

听了她的话,司徒情脸色暗了暗,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让她进了门,还顺手帮她拿了拖鞋。

“是梦梦回来了吗?”厨房里传来楚夕的声音,和着吸油烟机的嗡鸣声,显得遥远而朦胧,带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烟火气。

司徒梦平时都住在事务所,和连柯尹叡一起相依为命。他们三个人,也就尹叡的厨艺还算拿得出手,但是像他那样一个热血男儿往厨房一钻,实在让人生不出什么温情的感慨。

她偶尔也会被司徒帆叫回家里去住,但是她对那个家向来没有什么眷恋和依赖,更不会有眼下这么深的感触。

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厨房的门开着,她刚好能看见楚夕在里面忙活的身影。

司徒梦对母亲的记忆,连续而温馨的那部分,都还停留在小时候。至于后来的很多年里,她对母亲的情感,只剩下怨恨;对姐姐的情感,也只剩下嫉妒。

她不明白,明明她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懂事,为什么妈妈只带走姐姐不把她也一起带走呢?为什么妈妈只带走姐姐而不是带走她呢?

她被司徒帆带到新家,让她管一个年轻的女人叫妈,她不肯,彻底跟他们翻了脸。她知道,就是那个叫薛静的女人害得她爸妈婚姻破裂,害得她们一家人四下离散。

所以她讨厌薛静,讨厌得要死,偏偏那个女人总是惺惺作态地讨好她,让她所有的反抗和抵制落在别人眼里都是无理取闹和任性。

这种破坏人家庭的狐狸精真的是太讨厌了。她就是在这样畸形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所以她会选择现在的事业,其实也是受从小到大的生活氛围影响吧。

“梦梦,好久没来妈妈这里了,上次回来,还是正月里吧?眼看着过去大半年了,妈看你都瘦了好多,平时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呀?”

楚夕将大碗里的排骨整齐码好,铺上一层炒香的梅干菜,加入一应调料之后上锅蒸。手上活计忙完了,她擦了擦手就出来找司徒梦说话。

“没,挺好的,同事很照顾我。”司徒梦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对待楚夕的态度不算热络,但是比刚才对司徒情的态度已经要好很多了。

楚夕也察觉到了她的冷淡,恰好这时门铃响了,她拿了个芒果塞到司徒梦手里,“梦梦,你先吃水果,妈妈去开门。”

司徒梦点点头,手里摩挲着小芒果,却没有剥,目光紧紧追随着楚夕的身影,一直到她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韩冬。

5

司徒梦没舍得吃那个芒果,也没舍得放回果盘里,而是顺手揣进了兜里。

韩冬一进门,司徒情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两人黏糊糊地拥抱了一下,气得司徒梦心口疼得直抽抽。

司徒情这个女人怕是把她的忠告都当成耳旁风了。

“阿姨下午好!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简单准备了一些礼物,希望您别嫌弃。”韩冬将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交给司徒情放好,又跟楚夕寒暄起来。

司徒梦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忙着讨好未来丈母娘的韩冬自然也很快注意到她。

“这位……就是小情常提起的梦梦吧?”韩冬朝她释放了一个温和知礼的笑容,“你好,我是韩冬,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你姐姐还常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你当伴娘呢。”

韩冬努力地释放善意,司徒梦要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恐怕也要被他这副道貌岸然的伪装给骗了。

“韩先生,初次见面,非亲非故的,我有名有姓,你还是不要那么亲密地叫我比较好。”

韩冬不愧是在人精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人,对于司徒梦的下马威,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坦然应对。

“怎么是非亲非故呢,以后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比你大上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哥。虽然我更想让你叫我姐夫,但是我怕你姐姐会不好意思呢。”

轻飘飘就将司徒梦刚才的话给堵了回去,还借机和司徒情眉来眼去了一下。

司徒梦气得胃疼,正想怼回去,然而刚一张嘴,楚夕就从厨房里出来招呼大家,“别站着了,你们快过来吃饭吧。”

没办法,司徒梦又硬生生地把那口气咽了回去。

饭桌上的氛围是理所当然地不融洽。司徒梦跟谁都不对胃口,一顿饭也没下几筷子,就顾着生气了。

她目光落在韩冬身上,他吃得倒是畅快,一口一个“阿姨厨艺真好”,一口一个“我可要多跟阿姨您学学,以后好能做给小情吃”。

都是放屁!

司徒梦觉得这个人简直太无耻了,可司徒情却似乎很吃他那一套。

“韩先生是从事什么行业的?”司徒梦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似乎想用眼神将这个人身上的伪装都给撕下来一样。

韩冬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后,才开始回答司徒梦的问题,还不忘给她一个温和包容的笑容。

“我之前在龙承地产工作,后来开了一家建材公司,还是和房地产行业相关的范畴。”

他很聪明,避重就轻地就将自己艰苦奋斗到白手起家创业的路线给描述得十分光彩。可是司徒梦却是知道他的底细的,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他骗到。

“韩先生挺会说话的,花言巧语又不吃亏,像韩先生这么精明的人,应该很适合做销售。”司徒梦直直地望向韩冬,她知道,韩冬最开始进入龙承地产就是做的销售工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和郭丽玫相识,然后两个人结婚,他才从日晒雨淋的打工仔变成了龙承地产的姑爷。

可见韩冬那伶牙俐齿还是很好用的,司徒情这个傻瓜,怕是被他卖了还会替他数钱。

更何况,齐湘和齐凡母子两个,可算是韩冬身上的人命债了,她可不想让司徒情和这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她目光冷冷地逼视,而韩冬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闪避地迎上来。

6

“梦梦看人还挺准,我人生的第一桶金,确实是卖房子赚来的。我的运气也不错,业绩一直都过得去,这也给之后的创业攒下了启动资金。”

韩冬始终进退有度,温和得礼。

可是他表现得越是滴水不漏,司徒梦就越想撕破他身上这身人皮,好让楚夕和司徒情好好看清楚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禽兽。

“韩先生在龙承地产工作了很多年吧?以你的身份地位和人脉关系,想必职位也不会很低。”司徒梦轻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提起了一个人名,“不知道韩先生认不认识华景集团以前的一个高管,叫冯岸青的。”

韩冬脸色一变,“是听说过,不过不太熟悉,没有什么直接的往来。”

“那韩先生知不知道那位冯先生的近况?”

韩冬脸色又是一沉,还没等他说话,司徒情便开了口,“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说那些没有用的东西?那个冯岸青不是早就坐牢了吗,晦气不晦气?”

司徒梦硬是压下了那口哽在心头的老血,不理会司徒情的从中搅和,仍然把主要精力集中在韩冬身上。

“韩先生知道那位冯先生是怎么进去的吗?”司徒梦冷声说着,眼看着韩冬捏着筷子的手指节都用力到发白,她不免有些快意,“不妨直接告诉你,我当初是怎么把他送进去的,同样地,我也能再送进去第二个。”

“司徒梦。”司徒情的脸色沉了下来,“好不容易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摆谱给谁看呢?请你回来跟请祖宗似的,一回来就开始作,爸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惯着你的吗?”

“哎,小情,别那么跟你妹妹说话……”楚夕拉了一下司徒情,见到对方有些埋怨的眼神,又瑟缩了一下,转而看向司徒梦,“梦梦,你姐姐也没恶意,你……”

司徒梦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没理会楚夕的为难,也没理会司徒情的不悦,她只是冷着一张脸,俯身看向韩冬,一字一顿地说,“韩先生,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劳烦您代我跟您太太问声好。”

她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个比一个青白。

“梦梦你误会了,我已经——”韩冬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却被司徒梦直接打断了。

“韩先生,我刚才已经说了,非亲非故,请连名带姓地叫我,或者你就干脆别叫我。”司徒梦忍着恶心,说,“我也不觉得有一天我们会成为一家人。换句话说,如果司徒情这个傻瓜真的要嫁给你,我也不承认有这种智障姐姐。”

司徒梦从衣架上摘下背包就要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往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了韩冬,我劝你不要打司徒情那间画廊的主意,你讨不到好处的。那间画廊是司徒情的没错,但是我也有股份在里头,你要是不怕死地敢来招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话,她没敢多看司徒情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家。

那个家,说到底只是楚夕和司徒情的家,和她又有几毛钱关系呢?

7

司徒梦失魂落魄地回到事务所,前一天放在冰箱里保鲜的食材都还那么放着——司徒梦不在,连柯和尹叡两个人哪里有吃火锅的心情。

“来来来,正好我饿了,对着人渣真是食不下咽。”司徒梦推着尹叡去厨房洗菜,自己则是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窝在沙发里就干了。

“司徒啊,你这是……”连柯知道她心情不好,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是心疼,“要不你先吃点儿东西再喝?”

连柯四处看了一圈儿,总算是从茶几底下翻出一包花生来,“哎,司徒,来,吃这个,吃这个下酒,不然空腹喝太难受啦。”

司徒梦有点想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是因为司徒情不听她的话吗?是因为她没怼过韩冬?是因为她在司徒情的心里还没有那个人渣重要吗?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是真的难受。

她兢兢业业地工作,想要铲平这世界上所有和婚姻有关的不平事,想要帮助所有在婚姻中受苦受难的人,想要维护世界上所有合法的值得人尊重的婚姻。

她不想让世界上再有一个孩子经受她这样的遭遇,她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在幸福和谐的家庭下长大。

她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尊重婚姻这种神圣而伟大的关系,身处婚姻中的人可以尊重与他缔结婚约的那个人,处在婚姻之外的能去尊重别人的婚姻。

司徒梦一直以为,司徒情的心情应该和她是一样的。正因为深受其害,所以更该懂得这种尊重。

可是她没想到,司徒情会跟韩冬这样的人搅和到一起,还说要订婚,结婚。

结个屁啊结!那是要犯重婚罪的好吗?就算韩冬和郭丽玫已经感情破裂分居多年正在办理离婚,但那也是还没离婚啊!

生气。

真的超生气。

司徒梦又拿了四罐啤酒过来,往沙发里一窝,一罐接一罐地喝。

“司徒,你少喝点吧,这样不行的……”连柯忧心忡忡地守着她,正想再劝她几句,就听她“嗝”的一声,十分响亮。

司徒梦一个嗝把自己打清醒了,怔怔地看了连柯几秒钟,刷地一下眼泪就出来了。

“阿柯……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呜……”

司徒梦抱着连柯就开始哭,哭渴了就开罐啤酒,喝累了就往连柯肩上一扑。

也不知道这个过程循环了多久,等到司徒梦再找回意识的时候,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了。

她迷蒙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自己房间。

床垫铺了两层,所以特别软,软得有种躺在云朵上的不真实感。

宿醉带来的后果就是要命的头痛,司徒梦感觉脑袋快要炸开了,但是一想到司徒情,想到韩冬,她就命令自己暂时还不能炸。

这脑子还有用呢。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双脚一落地,没有着陆,却踩上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于是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来!

司徒梦的睡意瞬间散去,狠狠一脚踩上去,就见躺在地上的那个巨型条状物翻动了一下,懒洋洋地咕哝出声。

“唔,小梦梦,你醒了啊……”

编者注:欢迎收看《斗三专家:因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