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录之龙纹玉觹(上)

夏季的清晨,丝丝凉风伴着晨曦,惬意舒适的温度似是上天慷慨的馈赠。

朱牧迎着晨风,活动活动筋骨,对大汗淋漓的林风说道:“林风啊,你看子檀的终身大事已经有了着落,我跟你师母现在就为你的事发愁了,要不让你师母给你物色几个?”

林风一听这话,马步一时不稳,差点摔倒,结结巴巴道:“大人啊,你这才闲了几天啊,就开始乱操心了,我的事就不用你们担心了,你们只管好檀儿就好。”说罢,推着朱牧往东市走去。

刚到东市,就见酒家孙掌柜一脸喜色,朱牧见状,走过去问道:“陈掌柜,看你笑的合不拢嘴了,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啊。”

孙掌柜一看是朱大人,忙走到前面,偷偷说道:“大人,哪有什么喜事啊,不过是最近新得一枚玉佩。”说着,从腰上取下玉佩递到朱牧面前。

朱牧见他因一枚玉佩喜形于色,不由得好奇,接过来细看,只见是一枚白玉,长约半尺,外形似龙,龙口为方,龙尾细长,玉身阴刻许多龙首花纹。朱牧望着玉佩思索一番,说道:“这龙纹玉佩似是春秋战国之物,这种阴刻浅雕,只现龙首不现龙尾的雕样,流行于春秋战国。若我判断无误的话,这白玉价值不菲啊。孙掌柜日后切不可轻易示人,以免招来嫉恨。”

孙掌柜一听这话,连忙将玉佩收起,喜滋滋点点头道:“是,听大人的,大人可要进店坐会?”

林风笑道:“朱大人多日没来,对陈氏馄饨甚是思念,我们打算去她那儿吃早饭。”

孙掌柜一脸吃惊,问道:“大人难道不知陈家出事了吗,陈寡妇几日前上吊自杀了,这陈氏馄饨已有几日不曾开张。”

朱牧听这话,疑惑道:“陈寡妇为何自杀,况且这陈家本就只剩姑嫂两人,陈寡妇去了,岂不是只留下陈家小姑子了!”

孙掌柜点点头,叹道:“听说陈寡妇跟许多人有染,被人知道后,担不住流言蜚语就自杀了。这龙纹玉佩还是陈家小姑子给送来抵债的。”

朱牧点头道:“几日不来,竟发生这样的事。我看这陈寡妇平日里也不像轻薄之人,哎!寡妇门前是非多,许是三人成虎也未知,以至发生这等惨事。”

朱牧叹了口气,回到府上。刚来到后院,就见秦照飞背手立在梧桐树下,白色长袍着身,玉树临风,气质非凡,朱牧是越看越喜欢。笑道:“照飞在等檀儿?”

秦照飞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恭敬道:“朱大人早上好,檀儿昨日说要去儒风书院看魏易这小子,这儒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别人跟她去我也不放心,反正今日我也没什么事,干脆陪她一块去吧。”

朱牧见秦照飞如此体贴,心中更是喜欢,笑道:“你跟檀儿一块我也放心,还没吃早饭吧,一块吃吧。”

秦照飞听这话,也不推辞,随着朱牧来到正堂。不一会就见子檀一脸不乐意地走过来,手上提着大箱子,朱夫人跟在身后絮絮叨叨:“你说你们好不容易去看望魏易,我不得多准备些东西,这孩子只身在外,我就怕他穿不暖,吃不好啊。你个姐姐不得多关心关心他。”

子檀苦笑道:“母亲大人,您只甜点就准备了七八样,再加上其他吃食,衣物,您干脆将他接回来得了。”

朱牧见状,假装严肃,说道:“你母亲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她自有道理。快过来吃饭吧,粥都要冷了。”

子檀见父亲向着母亲,对秦照飞做了个鬼脸乖乖坐下。吃罢早餐,子檀秦照飞两人就乘着马车往城西儒山走去。

子檀秦照飞走后,朱牧想与朱夫人再去那缘法寺游玩一番,刚要出门,就见一妇女匆匆奔来,跪在朱牧面前,哭道:“大人,我家相公失踪了,昨天下午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朱夫人上前将妇人扶起,问道:“你相公会不会去友人家了?”

妇人摇摇头,回道:“酒馆、客栈、友人家中、甚至是那赌场我都去找了,都没见到他。”

朱牧思索一番,问道:“你相公这几天有什么异常。还有昨日他出门时可有说什么话?”

妇人想了想,转着眼珠。回道:“相公几日前不知从哪得了块白玉,甚是喜欢,不过没几日那玉就没了,说是不知丢在哪个地方。为此还着急了许久,昨日出门时他对那玉还念念不忘,只道是定要将它找回来。”

听到这话,朱牧心中起疑,问道:“你可有见过那玉,长什么样子?”

妇人想了想,回道:“似是块白色玉佩,外形似龙,上面雕有龙纹。”

朱牧一听这话,望了林风一眼,又对妇人说道:“我带你去看个玉佩,你看是不是同一枚。”

说罢,一行人来到东市孙掌柜处,孙掌柜见是朱牧,忙从账台后出来迎道:“朱大人怎的这时候来了,是要喝酒吗?”

朱牧笑着摇了摇头,将他拉到一旁,说道:“今日是为你玉佩而来,可否拿出来再给我们看看。”

孙掌柜一脸防备,但太守的话却不能不听,于是小心翼翼的从衣服内侧拿出玉佩,递给朱牧。

那妇人一见玉佩,就激动道;“这玉佩确实是我家的,我认得。”

孙掌柜一听这话,不禁恼怒道:“胡说,明明是我的,你这妇人切不可胡言乱语。”

朱牧见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忙道:“你俩先不要争了。这玉佩我先拿着,到时候将整个事情弄清楚了,该是谁的就还给谁!”

孙掌柜见朱牧发话,也不敢再争,只是双眼盯着那玉佩,一脸不舍的样子。

朱牧见状,对孙掌柜说道:“这位夫人的丈夫失踪了,现在龙纹玉佩是唯一线索,你可否将玉佩的来源说清楚。”

孙掌柜听这话,叹道:“哎,大人,今天早上小的跟您说过,这玉佩是陈亦茴送来抵债的。她嫂子生前,来我这借了几两银子,这不她嫂子刚去世,她就拿这玉佩来抵债了,只说这是她们陈家的传家宝,可以抵好几两银子,我见这白玉质地柔软,雕刻精致,一看就是个好东西,所以就收下了。”

那夫人听孙掌柜说起陈氏姑嫂,身子微微颤抖,垂着眼睑,眼睛四处瞟,慌慌张张的,朱牧见状,疑心道:难不成她跟陈寡妇的死有关?

待孙掌柜说完,朱牧转身问妇人:“你可知你相公从哪得来的玉佩,还有你是不是认识那陈寡妇!”

妇人急忙摇头,回道:“大人,民妇不识陈寡妇。那玉佩是小的夫君从张大员外手里赢来的。”

听到这话,朱牧皱了皱眉头,转身跟白捕头耳语两句,白捕头点点头就出去了。

这时,一位客官站起来说道:“你不就是王耳的浑家嘛,王耳跟陈寡妇有一腿你不知道?你休要欺骗太守大人。”另外几人附合道:“就是,别以为我们不知,陈寡妇那些风流韵事就是你传出去的,有的没得乱传一番,弄得夫人跟我冷战了好几天。”

朱牧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王夫人,厉声道:“哼,有些事你不说也没关系,现在跟我去陈亦茴家中一趟,你们可以当面对质。”

妇人一听要去陈家,急忙道:“大人,我不去,我就是丈夫失踪了,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朱牧让手下押着王夫人来到陈寡妇家门前。转身对林风说道:“你去陈寡妇的邻家了解下情况,问问看昨天下午有没有人来过陈家,或者陈家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林风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风离开后,朱牧上前敲了敲陈家木门。

不一会儿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从门缝中探出头来,见到官差,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看到王夫人时又流露出的怨恨,朱牧见状,心道:这女子应该就是陈亦茴了。

进到院内,一阵酒香飘来,朱牧心道:好酒。接着拿出玉佩问道:“你可识得这玉佩?”

陈亦茴神色惊慌,佯装镇定,回道:“识得,是我陈家的传家宝,前几日给了孙掌柜用来抵债了,不知为何在大人手中。”

朱牧没有接话,道:“不过听说这玉似乎是这王夫人的,这你又作何解释。”

陈亦茴看了看王夫人,一脸气愤,冷笑道:“哼,玉佩确实是民女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朱牧笑笑,转头问王夫人:“王夫人,你看这玉佩究竟是谁的。”只见王夫人低着头,绞着手帕,听见朱牧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喃喃道:“或许,我家玉佩只是跟这个有点像,许是我认错了。”

这时,白捕头从外而来,后面还跟着位衣着华贵,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张大员外!”王夫人见到中年男子后惊道。

“参见朱大人,听白捕头说,您找我?”张员外走到朱牧面前拱手说道。

朱牧将玉佩递给张员外,问道:“你可识得这玉佩?”

张员外点点头,回道:“回大人,小人识得,这玉佩是小人从宋掌柜的当铺中买来的,只可惜一时糊涂,去了赌场,在那将玉佩输给王耳那厮。”

朱牧见陈家小姑子慌张的样子,淡然一笑,对张员外说道:“知道自己糊涂就说明你还没糊涂到哪去,以后改了就是,回去吧。”

转过头来对陈亦茴说道:“看来玉佩是这位王夫人的啊,我还听说你嫂子陈寡妇与多名有妇之夫有染,这等风流成性浪荡不堪的女子自杀了也好,省得以后……”

“胡说八道,我嫂子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呢,她也是被人给害的!”

“被谁给害的,是不是王耳这厮?”

陈亦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哭道:“我嫂子是好人,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牧痛惜道:“你嫂子对你那么好,你就忍心让她死的不明不白,临走还被人泼了一身脏水!”

陈亦茴脸上露出凶狠,冷笑道:“哼,我当然不忍心了。”

朱牧刚要说什么,就见林风一脸喜色地跑过来,低声说道:“大人,问清楚了,邻家老汉昨天下午砍柴回来,正好看到王耳来了陈寡妇家,还有啊,老汉一家吃饭的时候,还听到一声巨响,似乎是瓦罐破碎的声音。”

听罢,朱牧冷笑一声,“所以你就绑架了王耳,因为他强奸了你嫂子,还到处散播谣言!”

陈亦茴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一脸惊讶,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朱牧笑道:“陈寡妇这女子我见过,在东市卖馄饨,我经常去吃饭,知道她不是轻浮之人,所以说她跟王耳有染,甚至跟很多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时,我是不信的,至少事情并不是如传言一般。”

朱牧见陈亦茴红了眼睛,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孙掌柜说这玉佩是你陈氏传家宝,而王夫人却说这玉佩是王耳从赌场上赢来的,并且还有张大员外作证,所以我猜是你说了谎,要隐瞒玉佩的真正来源,由此可知,这玉佩应该是王耳送给你嫂子的,这也间接得出你嫂子跟王耳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现在你嫂子因那些风言风语自杀,所以这事跟王耳脱不了关系,而现在王耳又失踪了,你说这最大嫌疑人是不是你!

“还有,隔壁老汉看到王耳于昨日下午来找过你,接着又听到瓦罐破碎的声音,我想,瓦罐破碎居然能传到邻家,这声音应该不小,丰城中人好酿酒,许多人家都有酒窖,你家院中酒香四溢,应该也有酒窖吧,那声巨响是不是你用酒罐砸晕王耳时发出的!”

陈亦茴擦了眼泪,恨恨地说道:“哼,王耳这等见色起意,穷凶极恶之徒,死了也不足惜。奈何天不遂人愿,竟让您给早早地勘破,可笑小女子还自觉这美人计天衣无缝,呵呵……我昨日放出风去,让王耳知道玉佩在我这,果真,下午他就来了,于是我假装跟他调情,不停劝他喝酒,待他喝醉后就将他绑了推下酒窖,谁想正好砸到了酒坛,于是就发出了那声巨响。不过大人有些地方错了,我嫂子并不是自杀,而是被王耳给勒死的。”

朱牧听到这话,大吃一惊。

“大人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朱牧见王夫人瘫在地上,连连磕头,冷声道:“之前给过你机会,你没坦白,现在轮不到你来说了。”

继而转头对陈亦茴道:“既然你嫂子是被杀害的,你为何不去报官,将你知道的通通说来。”

陈亦茴恨恨地盯着王夫人,冷笑道:“嫂子生前最看重名声,言行举止无不规规矩矩,生怕给我哥抹黑。而如今却被王氏夫妇害得声名狼藉,你们不心疼她,我心疼,哼!报官!难道让我到处去宣扬嫂子被情人杀害了!再让她蒙受奇耻大辱吗?”

朱牧痛惜的摇摇头,回道:“孩子,你错了,只有将整个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还你嫂子清白啊!”

“大人不是女子,不能体会当今世道对女子的不公,即使您为我嫂子平冤,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世人总是将错推到女子身上,什么狗屁红颜祸水,殊不知这女子也是受害者。”

陈亦茴擦了擦泪水,接着说道:“大人问我,为何认定嫂子是被杀害的,那是因为嫂子死的那天正好是我哥的祭日,大人或许不知,嫂子最重视哥哥的祭日,每到这天,都会早早地准备好哥哥喜欢的吃食以及祭祀的用品,等我收摊归来,一同去看望哥哥,那天也不例外,可是,等我中午回来时,嫂子竟然上吊自杀了,祭祀用品都已准备好了,嫂子怎会自杀,换做大人,您会信吗!”

朱牧摇摇头,回道“不信,你嫂子的死确实蹊跷,可你知道王耳为何杀你嫂子吗?”

“应该是为那龙纹玉佩。当初王耳觊觎嫂子美貌,将其迷奸,因怕嫂子报官,以龙纹玉佩作赔礼,接着先发制人,让他夫人到处传我嫂子的坏话,使她百口莫辩,这样一来,嫂子就算报官,也没人会相信她了。可是有一天,王耳突然过来要将玉佩要回,应该是发现玉佩并非凡物,所以后悔了。可是王耳如此诋毁嫂子,嫂子怎会如他所愿,于是死活不肯将玉佩交还,之后几天,王耳日日来闹,嫂子就将玉佩放在我这儿,令王耳次次失望而归也,可怜呢的嫂子竟因此丢了生命。”

朱牧点点头,望向躲在一旁的王夫人,问道:“陈亦茴所说,你可有辩解?”

王夫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喊道:“大人饶命啊,所有的事情都是王耳一人所为,陈寡妇也是他杀的,我只不过是听他的安排。”

“哼,你难道不知恶意诋毁他人也是犯罪吗!”转而对陈亦茴说道:“既然真相大白,你就将王耳交给官府,本官自会给他定罪。”

陈亦茴点了点头,将朱牧带到院子西侧的草棚下,指着柴堆道:“草棚底下有个酒窖,王耳就被绑在里面,这柴堆下面就是入口,你们自己将他带上来吧!”

白捕头听罢,带人下了酒窖,朱牧转身对陈亦茴说道:“你擅自绑架他人,理应治罪,不过看在你事出有因,就先判你无罪,以后切不可如此了。”

“大人,王耳不在这里。”白捕头从酒窖爬上来喊道。

编者注:欢迎收看《龙纹玉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