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水云袖

1.龙女

二月天里草长莺飞,春景如画,然而,任榭的心情却一点都不美丽,甚至可以称作郁郁。

任榭是望月班的台柱子,一手水袖舞合县闻名,人人提起她,都要赞一声妙!

只是,自去年起,杨柳楼的银潇,靠着一曲扇舞迅速蹿红,到了最近,更是越过任榭收到了县令的邀请,参与二月二祈雨献舞。

舞女地位低下,唯有在祈雨台上,才能享受到众人的尊重。而任榭此前靠着一手举县无双的水袖舞已稳坐“龙女”之位连续三年。

只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今年尽管她早早就推了班子里的安排,专心练舞,但如今,离二月二还有七日,任榭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认命了。

此时,任榭怅然望着房外的春光,万千愁绪终付以幽幽一叹。

“姑娘若是再愁眉不展,阮某这画可是没法画了。”对面一直工笔细描的白衣画师忽地开口,而后,下笔迟滞,一脸无奈地撕毁了画作。

“别!”任榭慌忙阻拦,看着好生生的一幅美人图就这样没入尘埃,不觉惋惜,“奴家辜负了先生一番辛苦。”

阮衡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开口:“姑娘可是为了龙女之事烦恼?”

“这……”任榭颇觉难堪,有些难以启齿。

阮衡定定瞅她半晌,叹道:“罢了,若不为你解了这桩难事,只怕你是不肯好生地让阮某画像了。”他边收拾画具,边吩咐道,“烦劳姑娘准备件有白绸水袖的舞衣,明日,阮某自当送姑娘一场机遇。”

任榭顿时神情激动,“先生,先生能帮奴家?”

阮衡却不答话,只是提上自个儿的东西,挥挥手,离开了望月班。

任榭犹如抓住稻草的溺水之人,当晚就翻出了自己珍藏多年,有着三丈长水袖的的舞衣,怔怔坐了一整晚。

翌日,阮衡如约而来,却没用昨日那套画具,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支紫杆画笔,未见其蘸颜料,落笔就是一片淡蓝如雾的云水纹,而后水纹次第转深,如海浪,如潮汐。

当水云袖终于成形时,绸袖上蓦然腾起一团朦胧海雾,竟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之声响起。

任榭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叹:“先生画技真是绝了!”

阮衡收笔走人,“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去抓住自己的梦。”

2.玩物

在勾栏瓦肆混迹多年,任榭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门路?

当晚,她就乘一顶小轿去了孙县丞家中,央其为自己疏通关系,争得三日后为静海郡王的母亲贺寿的名额。

这三日里,任榭疯狂地练起了新的水袖舞。原本适应多年的一丈半水袖如今延展到三丈长,而时间却越来越短,容不得她发愁。

三日后的郡王府寿宴上,任榭完美亮相。

无月之夜,深深庭院中唯有华灯照到的方寸之地有朦胧光晕。任榭淡妆蓝衣,三丈长的水袖飘摇回旋,整个人矫若游龙,翩若惊鸿,俄而如嫦娥奔月,腾空飞起;俄而似落英缤纷,翩然落地。整座舞台犹如笼罩在层层海雾中,氤氲着看不真切,只隐约有绰约的身影翩翩起舞,格外撩人。

原本任榭的水袖舞美则美矣,却缺了些意境与韵味,而阮衡的画,恰恰为她补全了这些,令她的舞再无缺憾。

“好!”似有若无的海浪声中,老郡王妃一声大喝,拍案叫绝,转头激动地对郡王商衍道,“儿啊,这可比那什么扇子舞好多了。那扇子舞固然艳丽凄美,可论大气飘渺,哪比得上这水袖舞哟?!静海县令怎么就选了银潇呢?”

商衍面上噙了淡淡的笑,不置可否,“许是各有所长吧!”

话虽如此,任榭翌日就收到了县令更改选择的文书。

那天,望月班的班主放了足足一天的炮仗,杨柳楼的生意一落千丈,然而,令任榭惊奇的是,银潇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倚在杨柳楼二楼窗口,玉指轻叩绯色折扇,淡笑不语。

二月二转眼就到,任榭在满城欢呼中盛装而行,花车辘辘驶过青石大道,向着波澜壮阔的静海而行。

骄阳之下,任榭傲然抬起螓首,头一次感到龙女之位的难得。

三丈三的高台,任榭一人独舞,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海浪,面前台下是虔诚祈祷的百姓。而静海郡王独立于一株杏树下,杏花疏影里,他抬起头来,冲着任榭微微一笑。当即就令任榭失了神,差点乱了舞步。

二月二过后不久,一顶青色小轿自望月班中将任榭接了出来,昔年龙女自此做了郡王府的姬妾。

商衍为她起高台,为她织舞衣,为她置珠饰,人人都知,任榭得了盛宠,是静海郡王的心头肉。

初入郡王府时,任榭难免被外物所迷,然而日子久了,她渐渐对这种酒池肉林的靡靡日子厌倦起来,她只想洗尽铅华,陪商衍好好过日子。

那天,她第一次拒绝商衍为她戴湛蓝琉璃的耳坠,她说:“王爷,妾身毕竟是郡王府的女眷,总是行此低贱之事,难免,坠了王府的面子。”

商衍一怔,而后漫不经心地道:“本王喜欢看卿卿起舞,哪个不开眼的,敢说些什么?”

任榭轻咬朱唇,试图解释:“可是,毕竟舞女歌姬身为下贱……”

商衍眼神倏忽变冷,千金不换的琉璃耳坠就此抛落碧波荡漾的湖水,他嗤笑一声,“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任榭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向商衍,一时间又惊又怒,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怕得,她的削肩颤抖得厉害,心中冰凉一片。原来,她视他为毕生依靠,而他仅视她为花钱买来的玩物!

任榭脸色灰败,嘴唇抖得话都说不完整,“王爷,难道妾身,在您心中,就如此低……贱?”

商衍讥诮地望她一眼,拂袖而去。

亭台楼阁,舞榭歌台,任榭怔怔看着幽深的湖水,忽然纵身跳下。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那对代表着宠爱的琉璃耳坠就这样没了!

听到身后的水声,商衍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去在乎她是不是会水,他只是从薄唇中吐出两个字:“愚蠢。”

夕阳西下,任榭失魂落魄地爬上岸来,跪地掩面痛哭,她没有找到那对耳坠,她真的就此失去了宠爱与尊严。

3.妄想

没有宠爱的日子是难熬的,任榭初时还抱着商衍只是跟她置气的念头,想着只要她听话,就能换得他回头。

然而,这一切的奢望,都被突如其来的梁美人打破了。

梁美人擅长刚柔并济的敦煌舞,她穿着一身绚丽单薄的舞衣甫一亮相,就抓住了静海郡王的心。任榭眼睁睁地看着商衍命人撤下曾经特意为她布置的“怒海生涛”幕布,换上契合梁美人的“大漠黄沙”,顿时就委顿在地。

原来,这场游戏里,果然只有她一人付出了真心!

任榭醒了,一如当年在望月班时那样清醒,她独自描眉点唇,将昔日商衍为她置办的珠饰一样样戴好。那沉重繁复的冰冷将她的心扯着坠向深渊,淡淡的苦涩漫入口腔,她抬头看向铜镜,人虽美,眉间却笼着郁郁,这还是她么?

梁美人在高台独舞至末尾的时候,水榭那方忽然传来一声悠扬的玉磬之声,而后铺天盖地的海雾自地上袅袅升腾,回旋的水袖,蓝白相间的丝绸舞衣,令见过的人第一眼就想到了那日海边的惊艳。

“怎么可能?!”梁美人失声惊叫。水袖舞她见过,可是她从未见过这样能够舞出潮汐海浪的水袖舞!

海浪声仍在耳畔回响,商衍已回头望向舞姿曼妙的任榭,唇边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轻轻吐出几个字:“不算太蠢。”

当夜,任榭居住的“逐浪苑”再一次迎来了辉煌,灯如海,花如雾,丝竹之声彻夜不息。

而傲娇刁蛮的梁美人,初入王府,就落了个独守空房。

那时,任榭才真正体会到,宠爱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任榭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娇笑,眼中蕴着恰到好处的魅惑,只是曾经的炽热,却被深深藏在了心底,不见天日……

有时,任榭会想,人说母以子贵,如果有个孩子,是不是就能真正得到商衍的尊重?然而看着商衍在她身上流连的目光,她却又不敢轻易试探。

直到孩子突然到来的那天,任榭都没有想好该怎么做。

她仰头望着高贵冷漠如神祇的商衍,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妾身昨夜做梦,梦见有条蛟盘在妾身的肚子上,当时妾身真是好生害怕!今日跟人说起,人家说,这是喜事呢!”

商衍漫不经心地望她一眼,唇角微勾,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呵气成冰,“别想太多。生孩子那是正妻该干的事儿,至于你,只需取悦本王即可。”

任榭绞紧了衣角,但如今她却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失态,只是温顺地低下螓首,顺从地应下。

送走商衍,任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这种随时朝不保夕、随时有人争宠的日子她过够了!哪怕日后没有王爷的宠爱,有个孩子做依靠,想来也能打发日后的孤寂。

而且,静海郡王不想要姬妾为他生子,只不过是还没见到孩子不是么?

4.无情

任榭以身体不适为由,自请去了山寺休养,此后数月,静海县再无昔日龙女的消息。

在任榭不在的这段时间,梁美人重获恩宠,一支飞天舞引得静海郡王连连叫绝。而后,郡王亲自谱新曲,置华衣,梁美人荣华直追任榭当年。

而这些,都跟任榭无关了。

她青衣素面,独居古寺,每日吃斋念佛,只等腹中胎儿诞生。

那是她新生的希望!

只是,毕竟想得太好。

任榭身子越来越臃肿,静海郡王终究是得到了消息。他只让人给她带了两个字:“打掉。”任榭头一次生起了反抗之心,她不顾侍女的劝说,执意在古寺呆够了月份,将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

是个男孩,一个寄托了任榭全部希望的男孩。

然而,静海郡王只过来看了一眼,清清淡淡扔下一句话:“养好身子,回府。”

孕后的任榭身子不再如以往那般轻盈柔软,带着些臃肿,带着些笨重,她每日抱着孩子枯坐逐浪苑门口,痴痴盼着商衍能够过来看上一眼,这毕竟是她跟他的骨血。

商衍过来睡过一晚,朦胧烛光中,他挑剔地看着任榭的身子,眼中蕴了毫不掩饰的恼火。那夜之后,他再未踏足逐浪苑。

彼时春日,梁美人团扇轻拍,望着门口的任榭,娇笑着嘲讽:“不过是个失了宠的舞姬,还真以为生了郡王的孩子,就能爬上枝头做凤凰了?”

她冷淡地看她一眼,淡漠回道:“那也比走我老路,都比不过我当年的人好。”

“你!”梁美人青葱玉指指着任榭说不出话来,而后捂脸呜咽而去。

当晚,商衍就为梁美人拆了高台,命人重新设计搭建。并且,罚任榭跪在高台附近的青石板上静思己过。

任榭抱着孩子,漠然望着诸人或怜悯或讥诮的眼神,终于体会到彻底心死的感觉。

那夜,她得到允许回房时,已是后半夜了。

她跌跌撞撞走在万籁俱寂、灯火阑珊的庭院中,也不知是哪条路走岔,当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竟到了一处陌生的地界。

荒草丛生、蚊虫肆虐的水塘边,有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在哀哀哭泣,时而念叨几个名字,时而愤怒发狂,落魄中又带着颐指气使。

任榭瑟缩了一下,却不想踩到了枯枝落叶,惊得女子回头,厉喝一声:“谁?!”

任榭死死抱着孩子,在孩子凄厉的啼哭声中,怯生生地回答:“我……我是府里的美人,走岔了路,才到了此地。我……我就走,您别生气。”

那女子痴痴回过头来,冲着任榭招手,“你是带了麟儿来看我么?来,让我看一眼孩子,就一眼。”她边说着,边艰难地站起身来,冲任榭走来。

任榭尖叫一声,牢牢抱住孩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直到回了逐浪苑,她一颗心依然“扑通扑通”直跳,侍女莺儿接过孩子,吃惊道:“美人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慌张?”

任榭歇够了,又哄睡了孩子,才跟莺儿谈起那个女子。

“呀,美人怎么去了那里?那里是禁苑啊!”莺儿吓了一跳,神情惶急。

那晚,莺儿跟她讲了那个禁苑女子的故事。

那是在十年前,静海郡王偶然在汨罗江畔遇到了一个跳着软舞的女子,那种曼妙生姿,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样味道的风采瞬间打动了商衍的心。他不顾世俗的反对,执意将女子带回王府,纳为了侧妃。

莺儿悄悄告诉任榭:“若非那舞女身份实在低贱,以郡王当时的痴迷,想来哪怕是立为正妃,也是可能的!”

女子也确实盛宠一时,静海郡王亲自为她谱了新的《绿腰》和《春莺啭》,亲自为她奏一曲《凤求凰》,为她遣散府里姬妾,只为博她一笑。

只可惜,后来女子有孕,只不过两月未曾起舞,商衍就纳了新的舞姬为妾。某日,侧妃跟舞姬起了言语冲突,舞姬嚣张地将侧妃推倒在地,却又在商衍到来时哭倒在他袍裾下,言称侧妃仗势欺人。

商衍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下身泡在血泊中的侧妃,淡然吩咐:“既然孩子掉了,就好生调养身子吧!不该想的,不要妄想。”

“后来呢?”任榭看着熟睡中的孩儿,揪紧了心。

“后来?”莺儿眼中浮现出怜悯之色,“侧妃娘娘疯了,日日哭泣她的孩子。郡王只过去看了一眼,就让人封了那处院落,连大夫都不曾请。”

“天呐!”任榭低呼一声,却忽略了心底忽然泛起的疑惑。

5.绝境

任榭悄悄去看了几次昔年侧妃,并且为她带去了干净的吃食,甚至有一次,碰上侧妃清醒的时候,她还拉着任榭去看了昔年为孩子绣的肚兜。

只是,很奇怪的是,府里的侍卫也不知真没发现,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无一人阻拦她。

初夏的某日,任榭拉着莺儿给侧妃洗了澡,打理了发髻。她看着侧妃鬓边的白发,忽然就害怕得颤抖。她在侧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她怕,她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得这般田地。

侧妃慢慢给自己戴上玳瑁耳坠,慢慢说:“他不爱女色,不爱金钱,独独爱舞。各式各样的舞,他宠爱一个人,不看长相,不问真心,只看舞姿。舞姿曼妙独特,就将你宠到天上去;当你老了,跳不动了,就将你打落尘埃。他这个人,薄情得很呐!”

任榭颤抖地为侧妃插着玉钗,心中悲苦一片。

身后,正在收拾房间的莺儿叹息一声,“若是郡王爷哪天不在了,美人的好日子也就来了。毕竟,咱们逐浪苑是唯一有静海王府子嗣的。”

子嗣?对,静海郡王正妃早亡,没有嫡子,若是商衍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孩儿可不就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管他什么美人蛇蝎,到时都抵不过一个世子生母!

侧妃慢慢贴着花黄,仿似没有听到莺儿大逆不道的言语,对任榭轻声道:“我昔年未出阁时,有一闺名,名为臻泠。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泠姐姐吧!若是得了空闲,也可到这边走走。我虽不问世事多年,但自问于内宅之事还是有些心得的。总不至于让你被那些莺莺燕燕欺负了去。”

“泠姐姐——”任榭失声痛哭,犹如见到了亲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心里苦……”

侧妃爱惜地抚摸着她的青丝,叹息,“傻妹妹,不管你要做什么,没有宠爱,你连接近他的资格都没有。”

任榭到底是听进去了,时隔一年多,她又捡起了丢掉的功夫,每日勤练不辍,那压箱底的水云袖也被她拿出来使出千般花样。

端午佳节,任榭孤注一掷,俏面如花腰如柳,绵长的水袖潇洒地击在水榭周围的大鼓上,沉闷的鼓声响彻王府。商衍看着眉目传情的任榭,眼中蕴出了笑意,他冲任榭伸出手掌,分毫没有在意羞愤中撞石自杀的梁美人。

鲜血汩汩流了一地,梁美人大睁着双眼,没了声息。任榭心中一寒,恍惚中听到商衍在她耳边呢喃:“卿卿,本王为你在水中起一座高台好不好?”

湖中高台筑好那晚,任榭趁着夜色拉了商衍去湖边观看,她仰头看着巍巍高台,盈盈笑道:“王爷,今夜月色甚好,妾身为您舞一曲吧?”

得到商衍的允准,任榭抿唇一笑,飞快地去石舫换了衣服出来,强拉了商衍一起登上高台。

溶溶月色下,任榭翩然起舞,绵长的水云袖蔓延出层层海雾,俄而如浪打滩头,俄而似波涛汹涌,商衍在阵阵涛声中如痴如醉,却忽略了伴随着海雾涌入鼻腔的莫名香气。

直到倒地,商衍脸上仍带着难以置信中又夹杂着死而无憾的欣然。

“夫君!”任榭忽然委顿在地,声如裂帛,喊出了她一直想喊而不敢喊的称呼。这声称呼,压抑在她心底两三年,是她万分渴望的称呼与待遇。

就在这时,宫灯次第排开,远远地,一队宫人迤逦而来,为首的却是宫装严整、妆容精致的侧妃。

“泠姐姐——”任榭泪眼蒙眬,看向侧妃,“王爷旧疾复发,薨了!”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借口,想来,被商衍弃如敝屣的侧妃也当配合她才是。

然而,令她难以置信的是,侧妃竟冷笑一声,指着高台对宫人喝道:“上前检查王爷玉体,将这个大胆妖女给我沉塘!”

任榭怔怔看着她,艰难地转头看向侧妃身边噙着讥诮笑意的莺儿,犹如冰水泼头,令她忍不住悲愤绝望——原来天真的真的只有她一个!

她整个人犹如华丽的海燕,拖着长长的水袖,纵身跳下高台,扑向碧波荡漾的湖水……

尾声

又是一年二月二,任榭青冢前,银潇轻抚绯色折扇,幽幽叹息,“你一直奇怪我是如何出头的,可这利器,阮先生也给过你。只是,这本是助你追梦的利器,却被你用来取悦男人,将大好年华尽数耗在了一个薄情郎的身上!任榭,你不是傻,而是你从来都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青冢孤寂,银潇在二月的杏花中,悠然独行,向着自己的梦继续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