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心机:你的单身只是在为前任守寡

1

“姑奶奶,你是不是傻了?嘉树那么高傲一主儿,都做到这份儿上,你还想怎么样?”夏冰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厉,“你以为自己是仙女呐?地球都得围着你转?我告诉你,真错过了他,你哭都找不着调,到时候你千万别来找我哭,哭我也不听……”

“砰”的一声,手机被夏冰狠狠摔在地上。

羁留室里三个警官和两个嫌疑人,用看病人的眼光盯着夏冰。

五分钟前,夏冰因为故意伤人被带进派出所,她拉着一个有年纪的警官,软磨硬泡非要打一个“生死攸关”的电话。

“这就是你那‘生死攸关’的电话?”警官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姑娘。

夏冰认真地点头,“这可关系到姻缘啊!姻缘是什么?结婚生子啊!警察叔叔,不结婚哪来的生子?不生子就少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还不是大事……”

“行行……你别跟我贫。”警官强忍着笑,打断姑娘的振振有词,“先说你这姑娘心可是够大的,自己都快被行拘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的姻缘?再说这手机……是我的,你还记得吗?”

夏冰似乎才发现,地上被摔掉渣的手机不是自己的,懊恼地抓抓头发,又抽抽鼻子,不得不开口:“这个……贵吗?”

警官才要回答,羁留室的门开了,一个女警伸头进来,“夏冰的律师来了,要见当事人。”

“哟,没看出来,小姑娘,你还有这种配置?”警官打趣着夏冰。

夏冰心虚地笑笑,“不瞒您说,我也是才知道。”从打架进派出所,到刚才摔了警察的手机,姑娘一点都没害怕。可律师显然不是她找来的,想想出了这个门,就要见到那张能刮下一层霜的脸,姑娘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秋夜渐凉,凉凉的月光铺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像是结了一层白花花的霜。夏冰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钥匙绳。本该是美好的一天,被她一拳打乱,老话说得真对,冲动是魔鬼啊!

今天对于夏冰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所以她从早上开始精心打扮自己。用一个上午完成全天的工作量,下午去采购晚餐的菜品。挑牛排和红酒耗时最长,所以赶到烘培店时,买芝士蛋糕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夏冰查了查人数,又查了查蛋糕,自己应该能买到最后一个,虽然没得挑,但这是全市口碑最好的芝士蛋糕,能买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快排到夏冰时,一个男人大摇大摆地插进队伍。几个有年纪的阿姨说了他两句,不奏效也就算了。可夏冰不能算,有人插队代表她买不到蛋糕。于是她绕开阿姨们,径直走到男人身边,指责他插队的行为。

男人起先不理她,于是姑娘双手掐腰,使出丹田之气,大吼一声“不许插队!”

别说男人,店里所有人都吓一跳。男人面子上下不来,伸手推了夏冰一把,动了手才发现对方是个女人。也不能怪男人眼拙,夏冰短短的头发,棒球衫,牛仔裤,滑板鞋,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是个姑娘。

男人自知理亏,可明仗着对方是个女的,就故意耍赖,不肯从队伍中出来,还用鄙视的目光往夏冰胸前扫了一眼。

这下姑娘可火了,一把扯出男人,过肩摔将他狠狠摔在地上,接下来的事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直到被赶来的警察送去验伤,男人才知道,打他的姑娘是体育师范毕业的,主修跆拳道,黑带四段。

夏冰的眼前忽然一黑,两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月光。姑娘慢慢抬起头,脸上总带着一抹浅笑的男人叫雨安,是让她免受牢狱之苦的律师,另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叫熠祺,名字很拗口,所以姑娘一直叫他股神。

股神把车钥匙扔进夏冰怀里,让她先上车等着。夏冰故意走得很慢,听见股神小声向雨安道谢。

律师爽朗的笑声传过来,他笑着解释,“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对方先动的手,夏冰还是个女孩子,真告起来,对方也基本没有什么胜算。”说完案子,雨安忽然看向夏冰的背影,“我可是越来越喜欢这姑娘,有她陪着,你的日子有趣得多吧?之前……真怕你抑郁了。不是我说,你对人家好点,你看你刚才把她吓的。”

“你说什么呢?她一个小姑娘……”股神正色地嗔怪朋友。

雨安盯着股神的脸看了半天,终于叹口气,“不是吧你,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放不下她?”

2

白色休旅车不急不徐地行走在霓虹之下,夏冰轻轻咬着嘴唇,搜肠刮肚地寻找话题。她很想为“打斗”事件做个解释,可偷眼瞧瞧股神一脸严肃的神情,姑娘不得不保持安静。

许久,男人深深换了口气,问:“伤到你没有?”

夏冰没想到股神会先开口,愣了一下,忙笑着回应,“凭他那小身板儿……”忽然觉得情况不对,自己高兴得太早,忙改了口气,“那个……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股神沉默了,他真的在生气,因为他发现,对这个姑娘,他越来越束手无策……

男人之所以被称为股神,是因为他在大学里就开始炒股,一路顺风顺水,买什么赚什么,还没毕业就资产可观。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几年之后的一场股灾,他的资金缩水百分之九十五,几天之内一败涂地,连女朋友也弃他而去。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他此后必定一蹶不振时,他竟然斩仓解套,拿着仅剩的一点钱转做期货。没两年的工夫,又东山再起,不仅补回之前所有的损失,还颇有盈余。

之后的几年中,他跟大多数炒股的人一样有赔有赚,可难得他有一份不起不落的心境,赚多少赔多少,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别人炒股叫散户,他俨然已经成了散仙。

连股神自己也以为,会这样无波无澜地度过余生。没想到两年前,夏冰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不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几道涟漪,而是每天兴风作浪,让他难有片刻安宁。

两年前,夏冰还是大四的学生,找不到实习单位,她一个远房表哥是股神的同学,而股神名下刚好有一家没什么生意的公司。

股神本想拒绝,他那个所谓的公司,算上他这个老板,不过三个人,另外两个还每天想着跳槽。夏冰来了也学不到什么,再说公司的账面上也付不出实习费。

可同学倒无所谓,说给不给工钱是老板的事,回学校时给出份实习鉴定书就行。这姑娘挺机灵,给男人当个助理,学不了别的,学学他的“安静”也好。

股神实在不知道“安静”有什么可学的,及至姑娘到来,他才惊觉上了同学的当。夏冰何止是不安静,简直是一分钟都闲不下来。

夏冰来公司报到那天,是仅有的两名员工离职的日子。写字楼的租金也到期了,所有的办公家具和设备被扫地出门。股神雇了辆大车,带着姑娘足足搬了一天。家具暂存在一个朋友的仓库里,设备怕潮湿,只能先抬回家。

股神的家不小,他本打算把设备塞进储物间里完事。可夏冰不同意,塞进去就变成了废物,虽然没有办公地点和员工,好歹还有公司的名号在,这些设备是用来开工的,不是用来塞的。

姑娘说得理直气壮,显然忘了自己是第一天报到的实习生。男人原本想让姑娘看看他的“惨状”,知难而退,没想到姑娘一点没收到他的信号,还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男人实在泼不下冷水,不得不听从她的建议,把一间客房改成了临时工作间。等“改造”完成,天色黑透,两个人累倒在沙发上爬不起来。

“这加班费我可给不起你。”股神坏笑着说,“回头别跟你表哥告状,说我欺负你。”

夏冰也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过得如此“充实”,歇了半天才说:“我哥说了,你这公司也就是个空架子,来这儿我就没打算要钱。再说我一师范毕业的,你这一广告公司,能教我什么呀?”

“那你是为了……”

“就为瞻仰股神的庐山真面呀。”夏冰说着,一下来了精神,从沙发上坐起来,两眼放光,“大叔,你大小也是一名人。我有好几个同学都崇拜你,说你是《大时代》里的刘青云,《创世纪》里的罗嘉良,在金融市场上翻云覆……”

“打住!”男人急忙挡下夏冰一盆一盆泼过来的迷魂汤。

“丫头,有三件事先给你纠正一下。第一,‘瞻仰’这种词一般都不往活人身上用;第二,我跟你表哥是同学,虽然长得……有点显老吧,但你叫大叔就有点过份了;第三,你知道中国有多少股民吗?接近两亿个!我只是其中一个,跟其他人没区别。再说,我的公司……”

男人忍不住自嘲地笑一声,接着说,“你也看到了,你现在大四,时间非常宝贵,我看,就别在我这儿耗着了。”

夏冰抿着嘴唇,上下打量着股神,直看得男人心里发虚,她却忽然一乐,“股神大叔,你房子这么大,还这么干净,请了人吧?”

男人不知所以,机械地点点头。

“一会儿给人家打一电话,让她以后甭来了。”

“给谁?”

“钟点工呀。”姑娘撸起袖子,“我表哥说了,我实习的岗位是助理,你看咱公司……连经理都闲着,更别说助理,我完全可以兼钟点工,你把省下来的钱给我发实习费,这样咱俩谁都不欠谁……”

股神至今不知道那个晚上,夏冰到底是几点离开他家的。这姑娘用一腔自来熟的热情,天南地北地聊着天。男人起先只是不好意思直接逐客,渐渐的,被姑娘的各种段子逗得前仰后合,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痛快地笑了。

笑过之后,男人身上说不出的舒坦,心里一松,眼皮就变得沉重,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醒时,天色大亮,男人身上严实地盖着一条毯子,姑娘却早已不知去向。他用几分钟时间确定昨晚的一切不是梦,那个“话唠”姑娘是真实地出现过。她走的时候还在茶几上留了张字条,男人伸长了胳膊抓起来一看,“股神大叔,今晚跟你说的事,我当你同意了,明天早上我正式上班,顺便带早点给你。”

男人苦笑一声,这个小实习生算是粘手里,甩不掉了……

3

手机铃声打破了车里的安静,坐在副驾驶的夏冰接起电话,是一个客户打来的,说昨天传过去的设计稿已经得到认可,可以进厂开刷了。

总算有个好消息能缓解气氛,夏冰挂断电话,笑得刻意,“大叔……不是,经理,我们又成了一单,要发奖金呀!”

股神动动唇角,笑意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眉心却早已皱成一个“川”字,“你每天要打理公司、跑业务,还要……照顾我这个单身老男人,很辛苦吧?”

夏冰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僵,她辛不辛苦,这男人自然知道,她想从男人的表情里看出点别的信息。可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忍不住失望地叹了口气,车里恢复了刚才的安静,唯有姑娘这声叹息久久不散……

那天之后,夏冰开始了实习生兼钟点工的社会实践。

股神与她约法三章:第一,工作间以外任何东西不能乱动,尤其是卫生间里过期的化妆品,和壁橱里落满灰尘的女装;第二,“上班”时间尽量保持安静,每次说话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不要叫他大叔。

股神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很重要的购买或抛售,他几乎不看大盘,开盘的时间多数用来看书,收盘之后是他的健身时间,偶尔会跟朋友出去喝两杯,可从没喝多过。夏冰努力回想,上次遇见生活这样有节制的人,是她爷爷。

夏冰安分地当了几天钟点工,终究不甘心,看着闲置在工作间的设备,忍不住心疼。在这个信息时代,朋友圈里发几条广告,也应该有生意上门。好歹注册了公司,难道就这样荒废着?

可股神不心疼,也不让姑娘拉业务,说等实习结束,给她出一份实习鉴定,就把公司注销。

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成立这个公司?夏冰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一天,雨安来蹭饭,无意间说起,当初这个广告公司是股神和一个发小共同注册的,注册和运行资金都是股神出的,发小算技术入股,主要负责设计和管理。

公司运营的前几年也风光过,接过几件大案子,着实赚了些钱。没想到发小突然退股散伙,还带走了几个最重要的大客户,分给股神的钱还没有当初的注册资金多。

股神对发小的离开没有一句怨言,只把公司交给女朋友打理。那女人并不善长经营,业务日渐惨淡,股灾之后,他们分手,公司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从听过这个故事开始,夏冰把钟点工之外的时间全用来找房子,翻看以前的客户资料和员工记录,然后躲进工作间,一遍一遍敲着计算器。

股神大汗淋淋地从阳台改造的健身间出来,正看见姑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口水洇湿了几张草稿纸,男人拿起其中一张没被压住的看看。

原来这傻丫头还没死心,一直在计算公司重新起步需要的资金。男人对这些不感兴趣,正要放下时,忽然瞥见纸张的右下角写着几个秀气的铅笔字:把自己伪装成铜墙铁壁,就要随时准备被万箭穿心,大叔,很痛吧?

股神忽然心头一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悄悄放下纸,转身离开……

虽然猜不出原因,但在夏冰心心念念两个月之后,公司到底还是重新起步了。事情来得有点突然,在某个做完家务的午后,夏冰被股神约出门,说要交待一些事给她做。可姑娘实在想不出,除了家务,她还有什么事可做。

一间很小的办公室,地点偏僻,采光也不好,门口挂着一块不大的牌子:悦薇广告。男人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既然夏冰是经理助理,那经理不在的时候,助理要负责打理公司一切事务。

此前,男人已经在网上面试了一个长相忠厚的年轻设计员,善长平面设计。雨安算是公司免费的法务,一切合同签订之前,务必让律师看一遍。男人交代完各种琐事,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通知夏冰,经理很可能常年不在,小助理要自求多福。

那些被他们辛苦搬回家的设备终于重见天日,夏冰再不能朝九晚五地“上班”,几乎天天泡在公司里,拉业务,见客户,处理维持公司运行的所有事。但无论做得多晚,她都要回股神家做钟点工,顺便把白天的工作讲给他听。

男人觉得姑娘大可以不用这样辛苦,反正他一个人,房间几天不打扫也没多乱,再不济,还可以再找一个钟点工。可姑娘不同意,还质问男人是不是要克扣她的实习费。

“我一单身老男人,你一姑娘家,深更半夜待在这儿,不合适吧?”股神说这话时,正窝在沙发里翻看着新买的几本书

“你又不是单身!”夏冰一边说,一边擦着卫生间的洗手台,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整齐地摆成一列。它们已经过期很久了,却似乎仍在宣告,这个家是有女主人的。

书上说,有一种人并不真的单身,只是在为前任守寡。

夏冰确定,股神就是这种人,他在旁人眼里无比孤单,可他的心满满地装着另一个人,他一个人行走,如同两个人相伴,最后孤单的,不过是从背后仰望他的旁人。

4

车缓缓入库熄火,夏冰打开车门才发现男人没有动,于是又重新关上门。她最害怕男人沉默的样子,根本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我收到了她的邮件。”许久,男人才低声开口,夏冰心中一凉。

提起那个女人,男人的眉眼似乎都被蒙上一层温柔,“我从没跟你提过她吧?好像……也没跟你说过我自己……”

股神高考那年,父亲的公司破产倒闭,本该在油墨粉彩中完成美术专业的他,却在牌桌边待了四年。不是他贪玩,只是打牌可以让他赚到生活费,至少不会挨饿。

股神大一的时候,就学会了六种麻将牌的玩法。他很会算牌,三家出的牌他全能记住,算到最后,谁糊什么牌都被他算得八九不离十。

时间一长,经常玩的同学都知道他算得太精,也都不跟他玩了。不玩牌,股神就断了生活费,为了不跟家里要钱,他去工地搬过砖头,摆地摊躲过城管,还教过两个熊孩子画画。

悦薇就这样出现在他狼狈的生命里,是小他一年的学妹。在一起之前,女孩儿喜欢四处游历写生,在一起之后,每天陪他为路人画素描像。有时整个晚上接不到一个活,脸颊被冻得通红。

股神平生第一次揽一个姑娘入怀,也第一次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他发现凡是以小博大的买卖都需要精细的计算,比如股票,要算资金,算流量,算杠杆,甚至算庄家的心理。没有无缘无故的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跌,许多个因素影响着股票的升降,算到了,就赚到了。

股神的第一桶金比预想中来得快,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与悦薇衣食无忧地完成学业。

毕业之后的好几年,深、沪两指从回暖到一路飞涨,炒股赚钱似乎成了理所应当的事。算不算得准,渐渐也不那么重要。所以当股灾到来的时候,股神毫无防备,还在一心一意筹备他的求婚仪式。

不过几天的时间,男人好像又回到了父亲破产的时候,或者说,他还不如父亲,父亲还有家,有妻子和孩子,而他,却再不能拥有悦薇了。

分手是股神提出来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每晚梦见女孩儿那双哭红的眼睛,那双无论如何不肯松开的手。

这或许是股神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如果他能预见自己两三年就能翻身,一定不会那样决绝地推开悦薇。

可惜,没有如果,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他翻身了,她嫁人了,他们的人生注定再无瓜葛……

此后男人每搬一次家,总要带上女孩儿没拿走的那些东西。把衣服摆在壁橱里,化妆品摆在卫生间,连女孩儿常用的水杯也要放在厨房的流水台上。好像这样,她就迟早又会回来一样。

年复一年,悦薇当然不会回来,股神却渐渐习惯了那些东西的存在……

“原来你是这么自私的人!”夏冰声音微小,若有似无。

男人扭头看过去,姑娘缓缓抬头,眼睛里明显有些泪意,“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你要背水一战才能翻身,她在你身边会让你有所顾及,不能以赴死的决心战斗,所以……你像丢掉包袱一样丢掉她。可是她那么爱你,你怎么狠得下心……”

“等等,等等……”股神不得不拦下姑娘激动的“声讨”,“就算是我的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至于……”姑娘的眼泪终归没有掉下来,只是红着眼圈。

男人无奈一笑,“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教训我。”

“那是为什么?”夏冰满脸疑问。

男人轻叹一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她没有在我落魄的时候背叛我,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惨。”

夏冰不明白地摇摇头,可股神明白,这两年,姑娘在想些什么,他都明白。

实习结束,夏冰赖在悦薇广告不肯走,每天仍旧助理兼钟点工。姑娘没什么社会经验,做事也不够圆滑,跟客户打交道,常常被刁难,有时气得一个人躲起来哭。股神假装看不见,想说她坚持不下去,自然就会离开了。

转眼两年,姑娘没走,公司虽然没有接到什么大案子,但总有一些制作海报,或者宣传册之类的活,竟然也小有盈利。

可股神知道,即便夏冰能坚持再长的时间,他仍旧给不了姑娘想要的。他不介意姑娘短短的头发,像个假小子,也不介意姑娘话痨一般,每天有几十车话说给他。姑娘是朝阳一般的年纪,而他早已加入熟男的队伍,他们之间整整相差一个时代。

每个女人的青春都无比珍贵,股神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权力去占有那份珍贵。

“明天……我们去趟工商局。”股神平静地说,“把公司过户到你名下,我作为出资人,以后股份各占一半。”

“为什么?”夏冰惊讶地张大嘴。

“公司因为你才起死回生,就当是我送你一份步入社会的礼物吧。以后公司你做主,就不再是我的助理,也不用每天来打扫……”

“大叔,你要赶我走?”夏冰这回是真的明白了。

可她想不出,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她打了人,闯了祸吗?比起她之前闯下的祸,今天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在这两年中,姑娘闯下的祸不胜枚举,股神曾经几夜不合眼,赶一份海报投计稿,只因为夏冰签协议时,写错月份,把制作时间缩减了一大半;曾经被躺在医院里的客户骂得狗血淋头,只因为夏冰在酒桌上把人家喝得胃出血……如果闯祸就会被赶走,那夏冰早就该被股神赶走。

或许是因为广告公司真正的主人要回来了吧,这就没办法了,姑娘慢慢垂下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绳,放进置物柜里。这是两年前,男人放在她手里的,她一直宝贝一样地小心保管。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想说……”男人本想解释,忽然停了一下,像是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才能狠下心,“冰冰,你还年轻,我们俩不合适,你走吧。”

“如果……这是你的生日愿望,我成全你。”话音未落,夏冰人已经下了车,迅速消失在男人的视线之中。

5

股神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难怪那丫头排队去买他最喜欢的芝士蛋糕,还抵死不肯让人插队。

男人懊恼地别过头,刚好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沮丧的脸,忍不住朝方向盘狠狠砸下一拳,“混蛋!”忽然泄了气,他还能怎么做?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一眼瞟见后排座位上,放着夏冰白天采购的牛排和红酒,可惜了这傻丫头的一番心思,大概很早就开始筹划了吧,股神伸手抓过红酒……

上次喝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男人不记得了。唯有此刻目光迷离,眼前一片朦胧,悦薇的身影出现朦胧之中,如当年一般模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身边两个天使般可爱的小女孩儿在追逐嬉戏,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女人看着孩子,脸上尽是慈爱的笑容。

男人忍不住也跟着笑,可惜女人的笑容越来越淡,连同她身边的女孩儿和房子都变得模糊不清。股神极力想看清,眼前却只是一团白雾。

伸手拨天白雾,房子、女人和孩子都不见了,男人又仿佛置身于一个盛大的婚礼现场,一对新人正在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新郎老态龙钟,伸手轻托着新娘的细腰。新娘面容姣好,却似曾相识。

股神仔细分辨,竟然是夏冰。不是才刚刚分开吗?这么快就嫁人了……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岂能儿戏?

夏冰一脸冷笑,目光中无限怨怼。股神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新郎,拉起姑娘想跑。

可姑娘站在原地不动,反正股神不喜欢她,她嫁给谁都一样。新郎强硬地拉走他的新娘,一群宾客七手八脚地推开股神。

眼看着姑娘离自己越来越远,男人拼尽全力分开人群,可夏冰已经被拉得更远,只有冷冷的目光仍望向他。男人再也忍不住,站在原地,拼命大喊:“冰冰,我喜欢你,不要嫁给他……”

一句话没喊出声,人已经醒了。股神四周打量,人还在车里,车还在库里,副驾驶的姑娘不见了,只有个空空的红酒瓶。

原来真是一个梦,男人定了定神,轻轻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越清醒,梦里夏冰冷默的脸就越真切,心头如同被滚水一滴滴烫下来,丝丝疼痛无以言表。

“不管了!”男人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汽车……

夏冰租的房子离股神家不远,男人拍了半天的门,没有任何回应,却把隔壁的房东吵出来。房东告诉他,那姑娘昨晚不知为了什么事,哭着找她退租,今天天不亮就走了,走得很急,连押金都忘了拿。

股神没等房东把话说完,人已经下了楼。那傻丫头大学没毕业就待在他身边,离开他没地方可去,肯定要回老家。

夏冰的家乡没有机场,最早一趟动车一小时后发车。股神一脚油门踩到底,恨不能飞到车站,把人拦下来……

时近黄昏,雨安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两次进派出所保人。看着走在他身后,垂头丧气的股神,雨安心中千言万语瞬间化成一声叹息。

早上,股神的车刚转出巷口,就被一队查酒驾的交警拦住。昨晚喝的那一瓶红酒不可能这么快消失在他身体里,几个同样经历的司机已经乖乖地被交警带下车。可股神不想下车,他要去车站,载着那个傻丫头的车马上要离站了……

“妨碍公务可不是只有行拘那么简单,你是不是疯了?”雨安一边开车,一边抱怨。股神的驾照被扣下,半年之内,都别想再开车了。

从派出所出来,股神一言不发,夏冰的电话从早上就一直拨不通,看来姑娘是真的伤心了。他没有姑娘家的地址,看来还要找她表哥问一下。可是去姑娘家就要直接面对家长,还不知道姑娘的态度就见家长总有点突兀。更要紧的问题是那个远房表哥,到底知不知道夏冰家住哪,万一不知道那就……

“熠祺,想什么呢?”雨安打断了男人的盘算。一直被夏冰叫股神,男人几乎没反应过来有人叫他。

“还后悔呢?早干吗去了?”雨安没好气地奚落他,“我是真不想说你,下车吧,你到了。”

被雨安赶下车,股神无精打采地上楼,电梯像在故意和他作对,好好的顶灯,没预兆地闪了一下,就全熄灭了,密闭的空间里一片黑暗,如同他此刻的境遇。

男人摸着黑出了电梯,全凭感觉去开门,突然脚上踢到了什么,吓他一跳,“谁?”

没有回答的声音,却能感觉到有人起身,然后撞进他怀里。什么都不用再问,男人紧紧拥住怀里人,像是失而复得的一件珍宝,让他拼尽全力都不愿再放手。

夏冰带着抽噎的声音响在耳边,“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女主角不是应该在上车之前被男主角截住吗?你都没来!你为什么不来?我的手机丢了,你又不肯给我开门,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男人好不容易止住了他的“话唠”姑娘,推她去休息。两年来第一次男人下厨,做一顿晚饭给姑娘吃。虽然只是简单的面条荷包蛋,姑娘却吃得如同珍馐美味。看起来,她早上的决定是对的。

早上的站台上,姑娘看着步履匆匆的人流,忽然后悔了。两年中的一点一滴,如同电影在她眼前一帧一帧跳过。

往前一步,踏进这人流,她和她的股神大叔或许此生都是陌生人。夏冰咬了咬嘴唇,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那个……大叔,你和悦薇姐姐……”连面汤都喝光了,夏冰才想起她和股神好像还不能在一起。

“她人在多伦多,有两个女儿,丈夫是个华裔工程师,她发邮件是告诉我,她很幸福。”男人背对着夏冰,整理流水台。

“大叔,”夏冰红着脸,吞吞吐吐,“我呢,不喜欢长头发。”

“嗯,我也不喜欢。”

“还有,”夏冰低头朝胸前瞄了一眼,“身材吧,也有点抱歉。”

“嗯,以后多吃点就好了。”男人忍着笑。

“话多的毛病……可能也改不了。”

“夏冰同学,”男人忽然停下手,却没回身,“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你,与其他无关。”

一双白皙的手缓缓环住男人的腰,夏冰侧头贴着男人的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缓缓入耳,每一声都似在重复那句最动听的告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