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心机：亲爱的 别开枪 是我
往事别多说，一心往前走。相聚离别，自有天命。——题记
1
从佳瑶的葬礼回程，纯熙始终保持沉默。每一段感情都是两个人的传奇，两个人以外，只有看不懂情节的过客。
所以即使身为佳瑶最好的朋友，纯熙也实在没办法理解，究竟要怎样刻骨铭心地喜欢一个人，才能甘心凝望他的背影。而且一望就是许多年，直至生命消失殆尽……
“这位客人，到了，一百七十五块。”出租车司机适时打断了纯熙的伤感。
钱包已经被打开，纯熙忽然停下手，冷冷地问：“师傅，改装计价器是违规的，你不知道吗？”
同车的承宇不由一惊，心说坏了，这女人又要“犯病”，忙掏钱塞给司机。
纯熙狠狠地攥住男人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出租车司机：“请熄火，拔钥匙，你是车主吗？身份证看一下。哦，对了，这是我的工作证，警号……”
参加一场结束在清晨的葬礼，承宇终于在日落之前，吃到今天的第一顿饭。坐在他对面的纯熙显然也饿坏了，正低头努力地吃饭。
此前扣下那个私改计价器的司机，纯熙先联系了队里。这种案件不归刑警管，队里又联系交管部门。
纯熙和承宇作为事件的重要证人，也不得不配合交管部门调查。笔录做完之后，女人赖在交管门口不肯走，承宇也不敢问原因。
直到司机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纯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百块钱塞给他。一百是早上的车费，另外一百填补他今天的份子钱。
既然这样，早上给一百块车费不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吗？承宇是真心疼这白白搭进去的一天时间。
看着眼前这个吃得正香的姑娘，男人犹豫再三，把满腔怨念化成一只鸡腿，夹在对方的碗里，所有的怨言也简练成一句：“多吃点儿！”
“你有话跟我说吧？”纯熙咬着鸡腿，忽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承宇。
男人心里一阵发慌，因为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算起来也有五六年了吧。对于承宇来说，与纯熙的相遇就像一部只看脸不看情节的偶像剧第一集。
每天安安分分挤地铁上下班的小职员，在站台等车的时候，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式背包就突兀地砸进他的怀里。
“什么情况？”承宇第一反应是炸弹，可新闻里那些装炸弹的包都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哪有满天飞的？
他本能地打开包，还没等看清里面的东西，身边突然一阵风刮过。等男人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死死钳住他的胳膊。
“叫什么名字？同伙儿几个人……”
“疼、疼、疼，胳膊要断了……”承宇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女人扑倒，“激动”得他热泪盈眶。透过泪光，一张桃花样姣好的脸庞，美丽得有些不真实。
直到纯熙的上级出面向承宇道歉，男人才知道，那天是反扒大队在围剿一个地铁窃盗团伙。
一个扒手被追得急了，随手丢开已经到手的包，没想到这么巧，正落进承宇的怀里。小偷“脱赃”是贯用的手段，抓捕现场也容不得纯熙多想，就直接把承宇当成接赃的同伙扑倒了……
2
“姜承宇，我们算朋友吧？”说这话时，纯熙已经从反扒大队调进市刑警队。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承宇想尽各种理由约过纯熙几次。姑娘应约的时候少，不是她不待见承宇，只是刑警这种工作，什么时间出警根本不由自己。
两个人只能三不五时地联系一下，有时也几个月不通一次电话，拖拖拉拉，两年就过去了……
这是两年中，承宇第一次接到纯熙主动打来的电话，心中的小雀跃无以言表。男人抓着电话躲进茶水间，完全忘了接电话之前，正在与他谈工作的老板。
纯熙邀承宇一起晚餐，并拐弯抹角地表示还有别人。男人再迟钝，也猜得到这不是普通的一顿饭，那个“别人”之于女孩儿来说，一定不是“别人”。
挂断电话的承宇情绪异常低落，连老板在他身后嚷了什么都没听到。不能怪纯熙不解风情，或许是他追求得太不明显了吧，又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他的心已经先一步，爱上那个姑娘……
西装革履的承宇对着餐厅的玻璃窗整理自己的头发。人已经站在餐厅门口，仍在不断为自己打气，毕竟纯熙愿意分享她的快乐，分享她喜欢的人，那他们的关系至少是在普通友人以上。
“承宇，怎么才来？”纯熙穿着白色长裙款款而来，很自然地搀起他的手臂。男人本能地缩手，却被姑娘不着痕迹地死死拉住。
扭头看去，纯熙今天很特别，可能是因为从不化妆的关系，此刻薄薄的淡妆刚好衬出女孩儿立体的五官。眸光灵动，橘子红的双唇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却能悄悄挤出几个字来：“机灵点！”
承宇还没来得及领会这三个字的意思，就被强行带到一张桌子前。另一个穿着整齐的男人站在桌边，朝他友好地伸手。
男人叫嘉树，是市局的法医。单看他玉树临风的长相，风度翩翩的谈吐，等菜的间隙，客气地递过一张请柬，手指纤细修长，别说女人，男人看了都觉得漂亮……
这回承宇算是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位想必是直接导致姑娘长期相亲失败的“原凶”。男神结婚了，新娘当然不会是“小迷妹”。
承宇满怀感激，恨不能现场就送个大红包给“男神哥”，并祝他与新娘白头到老，永远不要给“小迷妹”任何机会。
或许是男神听到了承宇的内心独白，所以连一顿完整的饭也没能留给纯熙，中途接到新娘打来电话便匆匆离开，丝毫没有在意姑娘失落的眼神。
目送嘉树的背影离开餐厅，承宇心花怒放，可才一扭头，就看到姑娘眼角的一滴泪。
现在乐出声来就太不厚道了，承宇努力控制住面部肌肉群，提起筷子夹几块肉放到姑娘碗里。
等了半天，姑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承宇舔了舔嘴唇，不得不开口：“他知道吗？”
纯熙缓缓抬头，盯着承宇看了半天，才问：“你们男人也有直觉吗？”
承宇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地摇摇头。
纯熙苦笑一声：“那他大概是不知道吧……”
3
纯熙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嘉树的，局里大部分年轻女警注意到他，似乎都是因为那部描写法医的电视剧。但纯熙肯定更早，早在她刚刚加入反扒大队的时候。
在一次抓捕任务中，一个被纯熙追了三条马路的小偷突然倒地毙命。家属拉着横幅、堵着门，非让纯熙出来给个交代。
就在纯熙也因为自己“逼”死一条人命而深深自责的时候，嘉树夹着尸检报告，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姑娘的危机。
嘉树在尸检中发现死者并非死于心力衰竭，而是头部血管瘤破裂出血而死。
也就是说，死者脑袋里装着一颗随时能要他命的“炸弹”，他还带着“炸弹”到处做坏事。就算没有纯熙的追赶，他摔一跤、跑两步，甚至打个喷嚏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此外，嘉树还巧妙地拿到了闹事者的唾液样本，经过DNA比对后，发现没有一个人跟死者有血缘关系。分局以此为线索，挖出了一个专门以“闹事”为业的犯罪团伙……
嘉树在反扒大队的休息室揪出一脸鼻涕眼泪的纯熙，递过一块纱布，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确定是对的事，就不要怀疑自己！”
从那天起，嘉树在姑娘眼中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之间总有接触。接触的多了，纯熙发现这男人绝不是虚有其表。他学识渊博，为人谦和，尤其笑起来的样子，简直自带“修图”效果。
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甚至在某次加班之后，一起去看午夜场的电影。嘉树给了纯熙一个少女款的美梦，可惜，梦醒得太快……他终归成了别人的新郎。
“那他就是知道！”承宇愤愤不平，“傻丫头，他拿你当备……”话没说完，男人忽然闭上嘴。无论如何，在“迷妹”面前抵毁她的男神，都是一种“作死”的节奏。
其实纯熙也觉得嘉树知道她的心思，不然，他不会因为送一张请柬而约她出来吃饭。
为了不给男神发“好人卡”的机会，姑娘觉得有必要带一个“男朋友”出场。可她认识的男性友人实在有限，就第一个想到了承宇。
听完纯熙与男神的故事，承宇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以“赴死”决心拉起纯熙的手：“那什么……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有主儿的。你看，我今天客串得还可以吧？要不，你把我转正得了，反正我是没主儿的。”
看着承宇双眼紧闭，等死的样子，纯熙忍不住笑出声来。
承宇听到笑声，慢慢睁开眼睛，正看见姑娘桃花一样的笑脸，实在好看。不知不觉，也跟着“呵呵”地傻笑起来。
4
那天之后没多久，承宇的“转正申请”就通过了。
虽然两个人不能像普通情侣一样天天腻在一起。可只要纯熙休班，就会把两个人的约会安排得很好。去一家精致的馆子吃饭；去看一场浪漫的爱情喜剧片，顺便在电影院里抓到一个贴假二维码盗号的技术型小贼……
有点像TVB警探剧的情节，纯熙常能在约会的时候遇到“不法之徒”，然后不遗余力地将其绳之以法。
托姑娘的福，承宇也不得不出入派出所许多次，笔录做得轻车熟路。男人并不反对纯熙去维护正义，可两个人花前月下，情谊缱绻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放那些小贼一码？回回一折腾就一天，搁谁也受不了。
更让承宇接受不了的是纯熙常常把“职业病”用在他身上。就像某周末，承宇跟朋友出去喝酒，玩到半夜才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正襟危坐的纯熙。
男人本来有点感动，以为姑娘是不放心才来家找他。没想到纯熙只是简单地上下打量他一下，竟然猜出一起喝酒的人中有不少于五名女性，其中有不少于三人与承宇年龄相仿。
他们应该玩得很尽兴，女生才会不小心把口红蹭到承宇的衬衫上，或者还蹭上一点香水味。
不同长度、质地和卷曲度的头发很能说明女人的年龄。纯熙在承宇胸前捡到一根韧性很好，光泽自然的长发，虽然需要进一步化验，但凭经验看来，它应该属于一名更年轻的主人……
周末与同事、朋友出去玩是很正常的行为。问题是那么多女人三更半夜不回家，就为陪几个“有主儿”的男人玩耍吗？更不用说他们在玩乐中偶尔会有亲密距离，这又是因为什么？
纯熙的分析像一部精彩的推理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是当事人，承宇真想问问她还有没有下集。
按男人以往的恋爱经验，接下来女人该大哭大闹。要么逼他与那些女同事断绝来往，要么逼他赌咒发誓决无二心。
可纯熙只是平静地告诉他，已经泡好的解酒茶，温度刚好。怕他睡下会饿，煮了两个鸡蛋给他，洗个澡再睡会舒服一点。
交代完这些，纯熙就离开了，看不出任何愠怒，甚至关门前还一再交代男人把门锁好。
根本不用什么茶，男人的酒全醒了，睁着眼睛到天亮。像是做了坏事，等待量刑的人，在判决书下来之前，一直惴惴不安……
类似的事发生过几次，承宇有些崩溃。他在纯熙面前会不自觉地高度紧张，因为不能说谎，否则分分钟就被拆穿。
没有任何秘密。就算有，女人也会自己找到真相；更有甚者，纯熙竟然通过男人的几个日常习惯，分析出他历任前女友的性格，而且推测得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可是，时日渐长，承宇发现自己竟越来越喜欢纯熙，没理由地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她抓贼的样子很漂亮，连她咄咄逼人的样子也很漂亮。只要姑娘的唇角微微上扬，男人就会不自觉地跟着傻笑……
或许每一段新的恋情都像一部新出厂的汽车，需要好好地磨合。承宇觉得他与纯熙之间，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彼此，却没想到分手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5
分手是纯熙提出来的，在承宇出差回来的第二天。
小别之后的情侣往往会更亲密，所以纯熙特意与同事串了休班，挑一间很有情调的餐厅，还特意穿一件自己很喜欢的裙子。
承宇认得这条裙子，就是一年前，姑娘收到男神的请柬时穿的那条。看起来仍旧很新的样子，纯熙应该没有再穿过。
上菜之前，承宇把一袋一袋的地方特产拿给纯熙。不管多成熟、多独立的女人，喜欢收礼物的爱好总是一样的。
纯熙仔细翻看一遍礼物，又上下打量着承宇，然后笑着道谢。承宇隐隐意识到那种笑容代表着什么。
是什么呢？一直到吃完饭，男人也没能想清楚。
“我们分手吧！”纯熙说话时，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似乎并不想看见男人惊讶的表情。
起先，纯熙只是猜测男人没有出差。好歹去一趟“天府之国”，朋友圈或是微博里没发些名胜古迹就算了，竟然连麻辣火锅的图片也没发一张，这并不符合男人先拍照再吃饭的习惯。
及至与承宇见面，纯熙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艳阳高照的月份，去那样一个号称“火炉”的城市，竟然一点都没晒黑。承宇是个脸都懒得洗太干净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防晒措施。
再翻看刚才那些礼物，每个包装袋背面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条形码，每一个条形码下面都有一组数字。纯熙悄悄用手机查了一下，那组数字代表“电商专供”……
在“证据”面前，承宇深深低下头。他真的没有出差，这十来天不过是栖身于一家环境还不错的酒店。每天吃饭、睡觉、打打网游，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然而放松之后，承宇发现自己还是很爱那个女警官。就算他此后的人生都要在她的盘查之中，就算他需要一直警戒自己不能犯错，就算他在她面前会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可每一份感情不是都需要付出代价吗？比起能一辈子看着那张桃花一样的笑脸，承宇觉得这样的代价实在不算太大。
可惜，纯熙并不认同。她没有责怪男人，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目的不是为了快乐吗？如果不断地给彼此负担，那再美好的爱情也终究有一天会负担不起。
纯熙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恋爱是件越糊涂越美好的事，真的不需要逻辑、不需要推理，甚至不需要真相。
对于给男人带来的压力，纯熙认真地道歉：“姜承宇，无论如何，从今往后，我们还是朋友吧……”姑娘说完，给了男人一个诚恳的微笑，然后起身离开了。
承宇很想去抓她的手，尽可能地为自己解释。求她留下来。可抬眼间忽然看见一滴泪水洇湿了雪白的长裙。
男人的手僵在原地，原来这场恋爱中，有压力的人不只是他自己。男人默默缩回手，目送姑娘的背影离开……
那天之后，他们真的又回到了朋友关系。和此前一样，承宇偶尔会打电话约纯熙吃个饭。纯熙很少能应约，男人也不失望。
两个人通电话时，纯熙也会提起那些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比承宇职位高，可是没有承宇幽默，比承宇长得帅，可是没有承宇老实……
承宇开玩笑地说，那不如就还选他吧，反正他仍旧是“没主儿”的人。
纯熙在电话里乐不可支，那笑声很好听，承宇也忍不住跟着傻乐。
6
一转眼又快三年，纯熙和承宇从朋友变成了好朋友。
这三年中，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纯熙在抓捕任务中受伤，承宇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承宇赌气辞职，纯熙每天一个电话鼓励他。
纯熙没再交男朋友，承宇也没有女朋友。有时男人会晃神，以为纯熙还是他的女朋友，不自觉地对女人的穿衣打扮指指点点。女人也不生气，对男人的一举一动仍旧洞若观火，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到底说不说？我可吃饱了，再不说咱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纯熙已经把鸡腿啃得只剩一根骨头，吮着手指，咂巴着油嘴，盯着承宇。
男人吞吞吐吐：“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也不许打我……也不许不理……”女人实在没忍住，一根鸡骨头差点砸在男人脸上。
“那什么……”承宇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其实吧……今天这种日子口也不太合适……”
“走了！”纯熙不耐烦地起身就走。
承宇一把拉住她，姑娘本想狠狠地甩开他，可一使劲，把男人从座位上拉了下来。
纯熙本能地回身去扶，却看见承宇单膝跪地，一手死命地拉着她，一手托着那个小盒子。盒子里闪闪发亮，一小块耀眼的石头被镶嵌在指环上。
承宇深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咱俩别恋爱了，你直接嫁给我吧。结婚我就踏实了，以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一切都归你管。
“我保证对你忠诚坦白，没有一点秘密。小金库全给你，前女友全交代。如果我犯错，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判我终身监禁。只要我不死，就一辈子赖着你……不对，死了我的魂儿也天天跟着你！”
餐厅里的客人起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求婚举动吓了一跳，继而被这套说辞逗得哄堂大笑。几个年轻人跟着起哄，让纯熙快点答应他……
据纯熙后来分析，或许是那一场葬礼刺激了姜承宇，也让两个人都明白了，爱一个人要趁早。趁还有力气去爱的时候，趁还有余生可以浪费的时候，趁两个人都扛得起压力的时候……
所以纯熙笑着点头，笑着任男人套住她，笑着让男人当众抱起她原地转圈。
这个傻瓜准备戒指的时候一定很匆忙，连价签都忘了拿掉。单看价格够女人小一年的薪水，原来这男人收入还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