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草莓，我喝多了，你可不可以来接我？”嘉树喜欢用耳机打电话，这样就可以腾出双手做别的事。就如此刻，一张红色的请柬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划来划去。

纯熙要结婚了，三年前收过他请柬的那个姑娘，终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刚才在饭桌上，嘉树送上自己真心真意的祝福。

“每一个抓住幸福的人都值得被全世界祝福。”嘉树的草莓姑娘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着烟火一般绚丽的光芒。每次想起，男人的唇角就会不自觉的上扬……

与草莓姑娘的相识，实在是一场误会。

同一个时间，同一家咖啡馆，嘉树被父母强行安排相亲，与一个不相识的姑娘约见面。草莓为了收集写作素材，与一个不相识的警官约见面。

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里，姑娘主动承认，她是因为看见一枚自带PS效果的帅哥走进来，就不自觉地举起手。

但嘉树从始至终没告诉姑娘，他也是看见如同Q版动漫人物的女人坐在那，才不自觉地走过去。

那天，嘉树和草莓聊得很开心，从星座血型聊到性格，从性格聊到心理疾病，又从心理疾病聊到犯罪。

女人对男人经手的每一件案子无比好奇，男人也觉得女人毫不做作的“纯天然”样子非常有趣。

日落时，男人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里，母亲埋怨他不该失约，让人家女孩子难堪。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爽约，嘉树打开视频，母亲隔着电话看了草莓半天，忽然传出一声尖叫：“怎么连相亲的照片都敢作假？儿子，咱退货！”

男人笑得一口咖啡喷出去，均匀地铺洒在草莓的脸上。

按男人的设想，姑娘面前那大半杯红石榴汁就该迎面砸过来。可闭着眼睛等了半天，再睁开眼时，姑娘正拿着手帕擦脸，没有粉底或睫毛膏被擦下来。

还真是一个“24K纯天然”，嘉林在心里悄悄地笑一下。

“对不起！”

草莓摇摇头，忽然狡黠一笑，“那你今天相亲失败，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女朋友？”

上次听见这样直接的告白，嘉树还在上大学。

虽然一个下午的相处，远不能让他喜欢上这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但在男人看来，眼前这只“草莓”连散布在鼻翼两边的小雀斑都透着些许可爱。

然而眼下究竟不是大学里，所以也不可能像那时一样，一个人点头，另一个人就可以扑上去送一枚法式湿吻。

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和微信，然后说几句客套的话来道别。

走出咖啡馆，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嘉树一边走，一边有些后悔，他大可以主动一点，送这姑娘回家，或者陪她步行到地铁……

总之，他有一万个理由跟这姑娘多待一会儿，可惜眼下，一切都不可以了。

“嘿，刚才那个碎尸案你还没讲完，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正想着，姑娘带笑的面孔突然跳进他的视线里，笑容逆光，明眸皓齿，十分可爱。

小时候的作文里总是写“会心一笑”，嘉树想，那必是他现在的表情。

2

草莓姑娘的行踪很固定，每天窝在街角不起眼的咖啡馆里看书、写文，偶尔也接一些营销软文来维持生计。

嘉树时不时来找她，两个人像朋友一样聊天，说些天南地北的逸闻趣事，明明是因为“相亲”才相识的，却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在一起”这件事。

“你什么星座？”问这话时，草莓姑娘已经捧着厚厚的“星座学”研究了大半个月，她正在筹备提纲，准备写关于十二个星座的爱情故事。

“我不信这个。”嘉树坐在姑娘对面，翻着最新的医学杂志，“这就跟中国的生辰八字一样，并没有什么科学道理。”

“这位警官，身份证看一下……哎，是天蝎座……”草莓忍不住嗤笑出声，“最难相处的星座哟！”

嘉树并不介意姑娘的嘲笑，信手翻了两页杂志，忽然坏笑，问：“你是巨蟹座吧？”

“你怎么知道？”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瞥一眼姑娘手里的书，上面所有关于巨蟹座的说法都被特殊标注出来，傻子才猜不到。

草莓咬着笔杆想了半天，“你知道吗？天蝎与巨蟹是最适合做朋友的星座。”

嘉树没说话，认真地看着杂志，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都说了不准。”

又等了半天，没再听见姑娘回话。抬头看过去，原来她正望着窗外发呆，一副黑框眼镜滑到鼻尖，配上滚圆的一张包子脸，活像成年之后的“阿拉蕾”，男人忍不住又笑。

草莓寻着笑声回头，却只看见男人低头看书的侧脸，头发修剪得一丝不乱，高挺的鼻梁刚好衬出深邃的眼窝。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抖，闪出乌黑的眸子。

草莓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想起网上很流行的一句话：“帅哥还是要追的，万一他瞎了呢！”姑娘想得心花怒放，捂着嘴笑个不住。

“看够了吗？”嘉树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得意，“我想换个姿势。”

草莓腾地红了脸，急忙捧起星座书假模假式地研究。

“拿反了。”嘉树脸上笑意渐浓，医学杂志被翻到最后一页。

姑娘干脆丢下书，伸手去抓桌子上的杯子，可茶水还很烫，烫得她忙缩回双手抓住耳垂……

嘉树实在忍不下去，丢下杂志，朗声笑起来，完全不顾姑娘一脸的尴尬。

许久，男人好不容易收住笑声，“在一起吧。”

草莓没想到男人会这样说，心里像陡然闯进一百只小鹿拼命奔跑。

“你……不是……我……那什么……我……”姑娘慌张得语无伦次。

男人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然后慢慢弯下腰，一张温暖柔软的嘴唇覆盖了姑娘的全世界，草莓原本就组织不出语言的大脑顿时变得空白一片。

渐渐地，从空白中开出花来，红色、黄色、蓝色、紫色……绚烂成一片花海。

3

与嘉树在一起的日子，草莓姑娘连笔下的故事都能拧出蜜汁来，害得编辑不得不在微信上一再确认作者是不是她本人，怎么不走苦情路线了……

“你知道与‘霸道总裁’谈恋爱的感觉吗？”草莓回着微信，脸上是止不住的傻笑。

“三十分钟后，咖啡馆门口见。”每次约会都是从这种“指令”性信息开始的。

草莓手忙脚乱地收拾起笔电和各种资料，招呼服务生结账……

嘉树的车不早不晚，刚好准时地停在咖啡馆门口，草莓不知道这辆车会开往哪里，但不管去哪里，都是男人最好的安排。

嘉树的约会从不走“寻常路”，去山顶看流星，去河边夜钓，去野外攀岩……

“这男人懂得可真多！”姑娘每每在心中感叹，在她的眼里，嘉树简直就是机器猫和柯南的合体，露营时可以靠聚光取火，钓鱼时可以自制防毒虫的草熏，野外求生能力堪比电视里的真人秀节目。

只是相处的时日渐久，草莓那点有限的智商也在男人面前暴露无遗。好在男人并不介意，最多只是在她“犯傻”之后，拍拍她的头，说一句：“傻丫头，怕什么？有我呢！”

网络上流行秀最萌身高差，草莓觉得，她与嘉树之间是“最萌智商差”。不过这样也好，一个人带队，一个人跟从，这样的感情没有争执，没有分歧，所以他们似乎根本不需要有争吵。

可惜，一切都只是“似乎”而已，草莓怎么也想不到，她与嘉树的第一次争吵竟然是因为“钱”。

为了省钱，草莓在稿酬不充裕的时候也会躲进图书馆开工。嘉树倒不介意，反正图书馆里总是有最新的医学杂志，只要有草莓还在身边，咖啡馆与图书馆并没有实质的区别。

所以当“借钱”的信息挤进草莓的手机时，她身边的嘉树也刚好看到。借钱的是一个初中同学，并不常联系，上一次同学会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别理他，骗子。”嘉树边说边低头继续看他的杂志。

草莓认同地点点头，可手机并不认同，又挤进一条信息，这次是语音，对方的语气很急，说是家里人得了重病，急需用钱。

姑娘把耳机塞进男人的耳朵里，心里已经在盘算银行卡的余额。

“别理他！”嘉树的声音很小，语气却十分笃定，草莓圆滚的包子脸顿时皱成一团，同学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

男人叹了口气，不得不让步，“让他说出身份证号码，写张借据按手印，拍照发过来，银行卡必须是他本人的。哦对了，借据上也要写身份证号码和银行卡号……”

“他是我同学！”草莓的声音突然提高，别说嘉树，连隔壁桌的人都吓一跳。

图书馆不是讲理的地方，男人强拉着草莓走到门外。想跟她解释一下就算对方真的是同学，他这么突然借钱，也有必要核实一下。

“你知道一个人开口借钱有多难吗？”姑娘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你还让他这样那样地证明，他得多难受？”

嘉树知道自己此刻最好闭嘴，任由姑娘钱流入一个陌生人的荷包，反正是她的钱，她有权支配。

可是这件事结局显而易见，之后草莓的损失绝不仅仅是钱。男人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听我说，你不在他的‘求助’人际圈之内，这样借钱真的很奇……”

男人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眼看着草莓转了一笔钱给对方，并转过身，发送一条语音信息，让对方别着急，并祝家人早日恢复健康。

等姑娘做好这一切再转身找男人理论时，却只看见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草莓只是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4

“这是什么？”看着嘉树递过来的U盘，草莓一脸疑惑。男人坐在姑娘对面，脸上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神情。

那天分开之后，草莓垂头丧气地回到图书馆，才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笔电不翼而飞，周围没人在意它的去向。好心的管理员帮草莓报警，姑娘忧心如焚，里面的稿子还没有备份……

打开U盘，草莓讶异地抬头，“夏冰告诉你的？”

夏冰是草莓仅有的几个好友之一，那天嘉树给她打电话，本想打听一下向草莓借钱的那个同学。没想到对方告诉他，草莓的笔电丢了，急得正哭呢。

嘉树求了辖区派出所一个师兄帮忙，调出图书馆的监控，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很自然地拿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师兄劝嘉树别白费工夫，这人显然是临时起意，最不容易追踪。就算找到了，脏物恐怕也早就脱手了。

嘉树很认同师兄的话，可他更知道那笔电之于草莓的意义。于是他以图书馆为中心点，画出一个“销脏”的区域，并在地图上标注区域内所有回收二手电脑的小店。

每天下班就一家一家地找，草莓的笔电已经用了几年，并不值钱。男人相信，就算被回收了，也不那么容易再转手。

这小一个月的时间，嘉树走遍了“区域”内所有的小店，一无所获。倒是之前的那个师兄打电话来，说分局刚破获一个专门回收各种“脏物”的团伙，缴获的物品中有不少笔记本电脑，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草莓的电脑上乱七八糟地贴着十二星座的贴纸，很好辨认，可惜，电脑系统已经被重置，嘉树又拜托网监的一个电脑高手帮忙恢复数据。

笔记本是证物，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回去，男人只能把里面的资料拷贝一份带给草莓。

姑娘并不知道这份手稿来得如此曲折，可男人的行为明显在示好，她也不能太无动于衷。想一想，重要的事还是要先讲清楚，“那个钱已经还给我了。”

嘉树剑眉微挑，一付了然的样子。草莓继续说：“他托夏冰还给我的，那天……是我态度不好，可他一定是实在没办法才找我，我不能……”

“我明白。”男人拉起姑娘的手，唇角微翘，笑容闪光。草莓重重地吞了一下口水，能和“男神”牵手，或许是她二十几年人生中，收到最大的一份礼物。不管有什么理由，绝不能放手。

有了这样的觉悟，草莓与嘉树的恋情朝着他们的人生规划大步迈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完成了几件大事。

见家长时，嘉树西装革履，帅气逼人，却嫌草莓的裙子太短，临时在街边小店买了条蓝色长裙。草莓没告诉男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宝蓝色。

买房子时，嘉树选了交通便利，却寸土寸金的地段。以他们的能力，买一套小户型还需要贷款。交首付的那天，草莓忽然想起，她曾向往有间农舍，养两条猎犬，每天坐在庭院里喝咖啡，写很多唯美浪漫的故事。

订婚纱时，嘉树选了中式唐装领紧身长裙，刚好衬出草莓窈窕的腰身。

走出婚纱店，草莓在橱窗前站了很久，玻璃橱窗里的模特身材高挑，穿着简洁的抹胸短裙，头上带着小雏菊的花环，像是能感觉到迎面扑来一阵暖暖的海风……

婚期一天一天临近，草莓仍旧每天窝在咖啡馆里开工，嘉树把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不需要她费一点心。

夏冰在电话里羡慕不已，女孩儿是交了什么样的好运，才能得到这样一枚“优质男”，让自己活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草莓笑而不语，或许，是真的无话可说……

5

大多数人的感情无非是这样：甜蜜的桥段大致相同，唯有暴风骤雨猝不及防。

草莓自己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婚礼的前一天分手。现在回想，事情或许早有预兆，只是他们都天真地以为，只要不去触碰，就可以悄悄地躲过去。

婚礼的前几天，嘉树因为一件重要的案子出差去了外地，夏冰聚了几个本地的朋友，给草莓办“告别单身”派队。

参加聚会的人多数是同学，现在又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所以格外亲密。酒喝多了，人的话就多，再聊起上学时的糗事，不知不觉就聊到午夜。

嘉树在八九点钟的时候打过几次电话来，问草莓结束的时间，嘱咐她少喝酒，早点回家。姑娘在电话里满口答应，可酒喝下去，许多事就不由自己。

聚会结束时，天色渐白，每个人离开时都给草莓一个拥抱，并送上一句真诚的祝福。

草莓跳上出租车，才掏出手机，上面几十个未接电话让她不自觉地心跳加快。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电话，嘉树的号码再一次冲进来。

“你在哪里？”草莓以为会有咆哮的声音冲出来，歇斯底里地质问她，没想到是这样冷冷的四个字。

“那个……出租车上。”草莓实话实说。

“车牌。”

“什么？”草莓是真的没听懂。

“出租车牌。”

“等……我问一下。”草莓默默地看着出租车司机绿着脸报出自己的车牌号码。

“我看见你了。”电话突然挂断了。

草莓很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对方显然已经听不到了，车缓缓停到一处居民区门前。草莓下了车，意外地看见站在门口的嘉树。

“你不是……”

“你就穿成这样在外面待一个晚上？”嘉树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草莓的衣着，目光在一字肩的领口和毛边牛仔短裤上停留几秒，“走吧。”

男人说完也不等草莓，自顾地走进去。

草莓忐忑地走在男人身旁，那张帅气的脸在微弱的晨曦中一片惨白，姑娘心虚地解释了一下昨晚的聚会。

男人没说话，姑娘又不得不搜肠刮肚地寻找话题，问男人怎么赶回来的，案子进展得是否顺利……

直到把草莓送到家门口，嘉树一句话都没说。打开房门，男人忽然停住脚，他要搭早班机飞回去完成他的工作。草莓抿起嘴唇，要说的话刚才都说完了。

“草莓，”嘉树突然开口，吓了姑娘一跳，“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男人说完转身就走。

草莓深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声叫住他，“嘉树，在这个世界上，能决定我裙子长短的人，能决定我几点回家的人，能支配我生活的人只有一个。当我爸，还是当我男人，你最好想清楚！”

房门“呯”的一声关上，嘉树站在原地没动。不是被姑娘的话吓住，而是高分贝的声音让他有些耳鸣，连眼前的电梯门都跟着晃动几下。

男人单手支墙，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艰难地走进电梯。

这几天忙着办案子，日以继夜地解剖、做实验，写报告，昨晚找不到草莓急得连夜飞回来还不觉得累。

此刻眼看着姑娘安全到家，才松了心中那口气，疲惫如泉涌一般，让人难以负荷……

与之前所有的小吵小闹一样，那几天，两个人都没再联系。嘉树出差回来就请了婚假，按部就班地筹备婚礼。

接到草莓的电话时，他正在与刑警队的同事吃饭，顺便送上请柬。草莓的声音十分低沉，说很想他，问能不能见个面。嘉树心中惴惴，丢下同事就走了。

才一进新房，门口打包好的行李格刺了男人的眼，草莓抱膝蜷坐在地板上。男人脱下外套递给她当坐垫，“地板冷，小心坐出病来。”

草莓不接也不回答，男人坐在她身边，许久才苦笑一声，说：“看起来，我只能选择‘爸爸’的角色了。”

草莓低头不语，嘉树继续说：“你别走了，外面租房子不容易。还是我走吧，我一个大男人，住哪都行。局里有宿舍，我先凑合几天，再慢慢找房子。”

新房的首付和装修款都是男人出的，草莓不愿意占这个便宜。男人倒无所谓，说姑娘实在过意不去，可以交租金，他拿租金还贷款。这样，他们之间就互不相欠。

“我是不是做错了？”草莓难过地问。

“还真是，”男人假装认真地点头，“我要是你，就成了礼再分手，还能多分一笔财产。”

草莓被逗笑了，眼泪却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嘉树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以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别跟谁都掏心掏肺的……哦，对了，你的‘十二星痤爱情故事’写得怎么样了？不如，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你有没有……爱过一个巨蟹座的姑娘，当你拥有她的温暖时，一定想像不出她的决绝……”

草莓的肩膀一抖一抖，脸深深地埋进男人的胸膛，却挡不住呜咽的声音，许久才抬起头，抽噎着说：“可是……明天的婚礼……怎么办？”

嘉树轻轻擦拭姑娘脸上的泪水，拍拍她的头，笑着说：“傻丫头，怕什么，有我呢……”

6

街市的霓红照进车箱里，忽明忽暗。草莓透过后视镜看过去，嘉树头倚车窗，像是睡着了。

三年前，她与这男人在婚礼前夜分手，却没有像其他情侣一样老死不相往来。嘉树在她眼里仍旧是自带修图效果的“男神”，高出她几倍的智慧可以随时解答各种难题。

所以当男人时不时地去咖啡馆找她聊天，偶尔约她吃个饭，或是像今天这样帮忙代驾，她都很乐于出现。

分手之后，夏冰曾打电话来痛骂草莓一顿。那个男人是处处管着她，有些霸道，可也处处保护她，像一把大伞。

以草莓的智商，根本意识不到那男人为她做了多少事。就像之前那个找草莓借钱的同学，其实是做传销的。

嘉树查到他的时候，人已经被抓了。嘉树出钱，托夏冰还给草莓的，他不想让姑娘的善良受到任何伤害。

草莓当然知道嘉树的好，或者说，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嘉树的好。可不喜欢阴霾，就不该贪恋细雨的清爽。不喜欢炙热，就不该贪恋阳光的温暖。不喜欢被约束，怎么可以自私地只想得到男人的保护……

“看够了吗？”嘉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点，“看够了就看路。”

果然一点都没变，草莓哼笑一声，专注地开车，再不看男人。

嘉树慢慢张开眼睛，看着姑娘认真的样子，好像又回到那年的咖啡馆……

“这位警官，身份证看一下……哎，是天蝎座……最难相处的星座哟！”

“你是巨蟹座吧？”

“你知道吗？天蝎与巨蟹是最适合做朋友的星座。”

“都说了不准……”

原来“朋友”才是他们之间最舒服的关系。朋友不属于他，他就没有权力去约束、去支配她、去要求……

分手之后，嘉树好几次想要挽回这段感情，以草莓的性格，他只需要软磨硬泡几次，一定会心软点头，毕竟她是可以委屈求全的巨蟹座。

可每次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看见草莓神情专注地工作，兴高采烈地讲电话，那样明媚的神情是最初吸引他的东西。在他们相处的日子里，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于是，男人开始劝说自己，不如就做朋友吧，至少还可以远远地看着她，护着她。

可是他的心不同意，他的心放不下那个智商永远不够的姑娘；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有乱七八糟的男人牵了姑娘的手；他的心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说，对于这个姑娘，除了嘉树，其他都是乱七八糟的男人……

草莓呀，我们就这样慢慢耗下去吧。反正书上说，天蝎座有惊人的执着和耐心，认定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穷追不舍。

总有一天，你会回头，会看见在原地等你的“男神”，会甘心情愿地伸出手，让我把你套牢。

嘉树再次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向上，就像每一次被草莓偷看时那样，抿出一点得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