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心情

“嗯。”我听到自己略显沉闷的声音。

“你们都别站着,过来坐。”她指着她自己坐的沙发旁边的位子,招呼我们。

常蔬颖挪了两步,却也没好意思坐到她旁边去,而是就近拉着我挤到了一张短椅上。

“我和景,还有南江的姐姐都是朋友,因此你们不要紧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实陈述给我就行。”说实话,她说话非常友善,笑起来也很好看,一点也不像我印象中那些干练、冷口冷面的律师,可是不知为何,心底却无法对她产生一丝好感。

“我听我姐说过你,但不知道你是律师。”说这话的时候,我悄悄地看了一眼景之行,他的面容波澜不惊,仿佛置身事外。

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实际上暗藏机锋,言外之意是“你是专业的吗?”

穆文茵是聪慧的人,果然,她听出了我的若有所指,说:“放心,我是职业律师,出国之前在国内有一家小小律师事务所。”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默不语的景之行忽然插了一句,“你们知道滚石有个叫枪炮玫瑰的摇滚乐队吗?”

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会在这种时候提起毫不相关的话题的人,所以郑重地摇了摇头。常蔬颖也说不知道。

果然,他接着说道:“穆律师以前在政法界的绰号与这个乐队同名,也叫枪炮玫瑰。”

我听了这句话,心里十分惊诧,因为这还是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提到摇滚。

我不敢肯定摇滚在他生命里的比重和分量有多少,但他拿这个出来作对比,连我能听出语气里欣赏的成分。

穆文茵是多么精明的人,自然听得出景之行为她帮腔。只是在她听来,这话里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使她看他的目光温柔得有点情意绵长:“你还记得这事。”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摇滚乐队,但是枪炮玫瑰这个名字也太好听了吧,而且听上去就很厉害。”常蔬颖这种很少夸人,特别是夸女人的家伙此刻竟露出了略有些崇拜的表情,也难怪景之行会偏袒她。

“南江,你怎么满头大汗,不舒服吗?”景之行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这句话让穆文茵和常蔬颖同时看向了我,大概我当时气色确实有点差,穆文茵用手轻轻拍了拍一旁长一点的那张沙发椅,热切地说:“南江,你们那张椅子坐两个人有点挤,坐到这边来吧!”

我闻言不自觉挪动了一下双腿,手放在腿上,身子却一动没动,尽量让自己坐直。

“我没事,穆律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好,那开始吧!”

我和常蔬颖相继把在警局陈述过的那些话又陈述了一遍——那天在那个清吧里发生的事情,还以及离开清吧之后两个小时的去向。

穆文茵一直双腿往内侧斜收着,以一个十分优雅大方的坐姿坐在那里,静静地听我们说话,没有中途打断我们。景之行就坐在他的办公桌的后面使用电脑,那台白色宽屏的电脑一体机几乎挡住了他的面容。从我和常蔬颖的角度几乎无法看到他的任何表情。

或许他并没有在意我们这边说话的内容,可是,我们都知道,他在这里,以一种任谁也无法忽视的方式存在着。

在我们说完之后,穆文茵才提出第一个问题:“离开清吧之后,你们坐公车去了滨海路的一家美甲店做指甲,这期间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是”

“是的。”常蔬颖几乎和我同时答道。

“我说的在一起指的是,你们都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人离开过。”穆文茵看向了我的手,很

明显,常蔬颖的手指甲上贴了水晶画了花,我的没有,不过,这个细节在叙说的时候我们就解释清楚了,常蔬颖去做的指甲,我只是陪同。

可是她的目光让我的手不自觉地缩了缩,戴在手腕上的珠子也跟着这个动作轻轻地滑动了一下,这才发现她真正看着的就是这串珠子,这是一串藏传佛珠。

我身体不好,住在景之行公寓里的最后那段时间,他将它戴在我手上,淡淡地说:“戴着能镇心安神,对病人有些好处。”

不久后我病好了,搬出了公寓,可是这串珠子却一直戴着,谁也不让碰。

可是此刻,穆文茵看它的目光里有审视的成分,让我不由得有些不舒服。我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办公桌的方向,那电脑后面的人,依旧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情况。

一旁的常蔬颖轻声提醒道:“那天你是不是中途去过一次厕所?”

“是的,我去过一次厕所。”我顺着她的话对穆文茵说,这是之前叙说里没有刻意提到的事。

“时长?”穆文茵问得极为简洁,可是我却还是觉得这问题有些尴尬,想了一下说,“应该不超过五分钟。”

“好,”她一双美丽的眸子从我手上离开,定在常蔬颖身上:“后面的问题我建议由你来答。美甲店是否为常去光顾的熟店吗?店名叫什么?”

我沉默,常蔬颖回道:“第一次去,店名不太记得了。”

“做指甲的时候,店里有几个人,她们都是店员还是有其它顾客?”

“美甲店很小,一开始只有两个店员,后来我们做完快要走的时候来了两个顾客。”

“能找到那家店吗?”

“应该能。”

“走吧,去找找看。”她忽然站起来,或许是穿了高跟鞋的原因,我这才发现,她个子比坐着时我目测出的还要高,她没有征询我们的意见,转向电脑后面的景之行:“景,你开车还是我开?”

“下午没课,我送你们。”景之行也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就连常蔬颖这样粗线条的人也感觉到了,在车上的时候,她用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我,我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和Professor景的关系应该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也真难为了她这个时候一颗心还在八卦上,我为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的八卦精神折服。

我把她的字从屏幕上删掉,打出一个“前”字,不由得一顿,输入的符号在屏幕上一闪一闪的,闪得我十分烦躁,我迅速删掉,重新打上: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写完之后,看了看前面,发现他们从天气聊到了音乐,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才拿过去递给常蔬颖。常蔬颖看得很快,又迅速地打了一行字给我:我只是觉得她应该是Professor景喜欢的类型,你不觉得吗?

这一来一回,还真有点在课堂上老师眼皮子底下传纸条的感觉,我看着那行黑体字,和那个不大不小的问号,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抬头打量了一眼坐着斜前方的女人,从我的视角只看得到她小半边侧脸,和微微蓬松又恰到好处的卷发鬓角。

她长得好看是事实,常蔬颖说的也是事实,但我不愿意附和这个事实,所以,也没有再打字,把手机还给了常蔬颖。

车子很快就到了滨海路,常蔬颖声称自己是个路痴,我方向感也不强,好在有景之行这种自带GPS的高人在侧,我们对附近街景和建筑特征稍加描述,找到那家美甲店并没有用多久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