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门土师爷II：神女眼
判官眼探生死，定穴术寻古墓，神算子窥天机，捞尸人摸水棺，晏当家不死不灭。
坊间常言：“诡事难断问匠门，其间尽是能人异士，探得世间古往今来，无所不能，神鬼不欺。”
1
码头上的货到了，工人忙着卸货。海货图的就是个新鲜，连夜卸货后，便会被送到各大饭店进行加工。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工头晃了晃手里的远射灯，光束扫过正在角落里吸烟的工人。
被发现后，工人骂骂咧咧地掐灭了烟，踩着胶皮靴进入船上的货仓。将里头成箱装捆好的海货扛出，放到货车后头码齐。
工头老王总低头看手表的动作有些反常，手里的远射灯时不时从被搬出的货箱上扫过。待看到那货箱角落的胶带上多出一段蓝标时，老王立马有了动作，靠近搬货的工人，拍了拍工人的肩膀，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催促道：“放那边去。”
大货车旁，还停了辆小车，由老王开出来的。工人听了这话，脚下的方向一拐，就朝老王开的那辆车走去。
忙到后半夜，货卸完了，老王当场数着钱，给工人发了奖金，打发着大家去吃酒。
忙忙碌碌的码头，瞬时就静了下来。
老王回到驾驶座，没有立即发车，他摇下了车窗，夜里呼啸的海风冷得让人头皮发紧。老王清醒了些，困意一扫而光，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燃，塞进嘴里，终于吐出了今天的第一口烟。
掐了烟，老王掏出别在腰间的呼机，那上头的一长串数字，就是本次的交易地点。趁着天还没亮，老王一脚踩下油门……
这次的交易地点是在一家化工厂的后门，老王开到了地儿，环顾四周，要等的人还没到。老王坐在车里等着，这一等，就打起了盹。
扣，扣扣，扣扣扣。
六下有节奏感的叩门声让老王顿时从睡梦中惊醒。一看时间，这个盹打得还没超过半小时，车外已经有人在等候了，还等得有些不耐烦。
老王不敢耽搁，立马下了车，赔着笑脸给车外的老外递烟，“嘿嘿，泰勒先生，来根烟？”
那美国人不睬他，径直来到后车厢验货。老王急忙跟上，殷勤地按照美国人的吩咐，开了其中两个箱子。那里头是黑乎乎的枪械和奇奇怪怪的工具，老王不敢多看，甚至连问也不敢多问。
“你走吧。”美国人的汉语说得不错，他将手里的箱子丢给了老王。
老王验过后，就把车钥匙交给了美国人。
那美国人上了车，头也不回地踩下了油门。
老王还要站在路边目送着，点头哈腰大声喊了一句：“泰勒先生慢走！”
2
从哭海回来后，叶谭的状态就很不对劲。
她本来就话少，说她文静吧，浑身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说她冷酷老成吧，满抽屉都是教小姑娘怎么倒追男人的奇书。
晏当家一贯是个温柔的，有求必应，可未必会注意到小姑娘的反常。
胖虎最近迷上了打游戏，成日在游戏厅和一群小学生抢位子。
百里祭受了哭海那件事的影响，跟失恋了似的，哪还顾得上别人。
至于方回，成天嚷嚷着自己女人缘多好，最近就被一富婆追得连家也不敢回。
输云阳一面感叹这匠门人才济济，却没一个靠谱，一面半哄半骗，把叶谭给带到了酒吧。
猛灌了几瓶洋酒，就开始飘了，无视小叶谭一脸冷漠，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丫头你都多大了，没人教你喝酒可还行？喝，大胆地喝，今天你云阳叔请客！”
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蹦来蹦去，音乐声吵得人头疼。叶谭不喜欢这个地方，连带着意图向她搭讪的小年轻，在对上她这一张冷脸后，都下意识地打了退堂鼓。
“怎么着，有心事？有心事跟你爷爷我说啊，爷给你想法子！”输云阳喝高了，猛地一拍桌面，怒气冲冲要替小叶谭打抱不平道，“是不是你们当家又给你脸色看了？！我告诉你，这世上也就只有脸皮薄的女人，还就没有睡不到的男人！嘿，小姐姐，你一个人来……”
说着说着，输云阳的视线便忽然飘了。一路追随着身侧穿着紧身连衣裙走过的靓女，走了魂一样，屁颠屁颠跟在人身后，一转眼就扎进人堆里没了影子。
叶谭轻叹了口气，这儿的音乐跟电钻似的钻得她脑仁疼，眼见着输云阳这老痞子就像狼入了羊群一样，十匹马都拽不回来。叶谭索性便也不再管他，找到了角落里的服务生，交代了几句回头替输云阳叫车送回家的话，就先行从这灯红酒绿的酒吧里逃了出来。
站在路边的叶谭目不斜视，周遭有醉酒的男男女女东倒西歪地出来，也有人坐在路边号啕大哭。这些都与叶谭无关，她只静静地站在路边等着，等着拦一辆出租车回去。
忽然，身后覆下一个高大魁梧的影子。叶谭皱了皱眉，心生了警惕，刚要做出反应，腰间忽然抵上一件硬物，随即响起了枪支上膛的声音，“叶小姐，随我们走一趟。”
蹩脚的普通话，古怪的口音，叶谭紧皱着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碍于身后那支枪，默默地收回自己已经覆在大腿位置的刀鞘上的手。
“感谢你的配合。”身后的人似乎还有同伴，他做了个手势，要与同伴交换位置。
“是，泰勒先生。”话落，立即有人上前，将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套在了叶谭的头上，随即反手控制住叶谭的双手，将叶谭带进了一辆货车中……
3
被蒙着头，捆了手，没收了随身武器，叶谭全程不吭声，只静静地在角落里待着，听着一路上车厢外发出的动静。
车停了下来，有人打开了门，叶谭只觉得头上的黑色布袋被人一拽，扫来的刺眼光芒让她忍不住侧过了头。待适应了那光亮，叶谭才注意到，同在车厢里的，除了她以外，还有五男一女。
他们和叶谭一样，都被限制了行动。其中三人的嘴上被黏了胶带，估摸着是先前闹得狠了。这三人都很年轻，但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看起来是干惯了体力活的。
除此之外的三人，其中一老头年纪有些大了，但从他的衣着打扮上看十分文质彬彬。大约是禁不住这么折腾，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老头身边是个年轻女孩，年纪比叶谭大不了多少。此刻眼眶红红的，因心中恐惧，如惊弓之鸟，对任何动静都十分敏感，瑟缩在老头身边。
至于那最后一人……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叶谭眯眼回忆了片刻，忽然有了反应。
乞儿老肖！是那个乞丐，他们曾见过，是那个给他们地图，助他们夺回金乌木的人！
那蓬头垢面的老肖知道叶谭这是认出他来了，没等叶谭开口，老肖便偏过头，冲叶谭使了个眼色。二人顿时撇开视线，只作不认识那般。
“把东西带上，跟我们走。”说话的是个魁梧的大胡子老外，身穿防弹衣，配备了武器，身后背了个作战包，脚踩军用靴。他给每人丢了一包装备，不耐烦地催促道。
有人上来解了他们的束缚，但即便如此，车外守着好几个同样体形魁梧的老外，手里都有枪械，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叶谭看了眼他们丢给她的这包装备，里面只有几瓶水、几包压缩饼干，还有一些常用的医用品。
“你们不用害怕，只要你们乖乖配合，等我们拿到了东西，自然会放你们活着回去。”车里上来了一个金发男人，约莫三十岁，也是全副武装，他扫视着这里的七个人，笑道，“你们可以唤我泰勒，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好好照顾你们。你说是吗？张教授。”
那被点名的老头颤抖着抬起了头，随即强压住内心的恐惧，狠狠道：“你们别想胡作非为，我是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是吗？”泰勒笑了，不由分说地抬手，往那老头身边的小姑娘身上崩了一枪。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那被打中手臂的小姑娘当即吓得哭出了声，苦苦向那老头哀求道：“老师，老师您救我……我不想死在这儿！”
这一枪，令所有人都老实了，就连那被唤作张教授的老头，都紧咬着唇，不再说出反抗的话。
4
泰勒和他的雇佣军一共六人。加上叶谭在内，被他们绑来的俘虏，一共七人。人数相差不大，但对方看起来均训练有素，而这一车的老弱，也会成为负累，这让叶谭不敢轻易有任何异动。
两架直升机停在那儿，他们被推推搡搡地带下了车，转而便被推上了直升机。
叶谭上了直升机，随后是那老教授，再随后，就是老肖。
那胳膊受了枪伤的小姑娘是最后一个被推上来的，叶谭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姑娘吓得起不来，还是叶谭帮她扶到座位上，按上安全带插销。
“你不怕吗？”姑娘大概没见过叶谭这么冷静的人，边抽泣边问她，“我们会不会死？”
他们四人两两一排，面对面坐着，靠门的位置各坐了一名持枪的雇佣军。他们试探着对话了几句，两名雇佣军的中文水平看起来不如泰勒和其他几个人。
叶谭趁机压低了声音，看向老肖，“他们是什么人？要找什么？”
老肖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他们要找的东西是‘神女眼’。但我从未听过这东西。”
如果是连老肖都不知道的东西……
叶谭一时还有诸多想不通的地方，但眼下她已经大致可以猜出，这伙以泰勒为首的老外组成的团伙，未必是冲着人来的，他们的目的是那所谓的“神女眼”，也就是财。那么他们这些俘虏之所以会落入他们手中，一定是对达成这个目的有帮助的。
他们把老肖绑来可以理解，但凡是古玩圈、倒斗圈里的人，肯定听过老肖的名号。就算老肖嘴上说不知道那神女眼是什么东西，这伙老外也未必会信。
他们将叶谭绑来，也可以理解。叶谭在龚家盗墓村、靶子狱底墓，都出过风头，被他们注意到也不奇怪。
另外三个壮小伙会被绑来，是因为他们三个也是靠挖坟掘墓发死人财的。
叶谭的视线落在对面的老先生和那哭哭啼啼的女孩身上，目光困惑了，他们一个老一个弱，为什么会在这儿？
似看出叶谭心中的困惑，老先生缓过一口气，白着脸开口：“我是做生物研究的，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我们这些学者的天堂，也是地狱……那里，有我们想都不敢想的生物……至于小秦，她是我的学生，这次，是被我连累了……”
求财、生物、神女眼……叶谭的思绪有些乱，但这块碎裂的拼图，好像已经快要拼起来了。
5
直升机降落了，一行人被推了下来，头顶轰隆轰隆狂风大作。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直升机往上攀升，将他们丢在这……森林、沼泽，充满未知的危险地域。
“绅士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泰勒给自己的武器上好了子弹，他的同伙们，也通通进入了警戒状态。
“你，走在前头。”泰勒一把将叶谭往前推去，又警告着剩下的人，“不想死，都给我老实一些！”
叶谭紧抿着唇，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身后的老肖跳了出来，讨好地笑道：“各位老板，你们让她一个女士打头阵也没有用啊。还是让我来吧，要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可不是光身手好就行，得靠脑子，和经验。”
泰勒听了，也觉得有道理，笑道：“早就听说肖先生见多识广，一定能找到线索，指引我们尽早拿到想要的东西。这样，我们就能尽早将各位安全送回家。”
老肖应和着，在和叶谭交换位置时，小声嘱咐了一句：“晏当家一定有能耐找到这里，记得，留下标记。”
“不，不能留在这儿啊，我们得离开。留在这儿，就是个死啊！”张教授忽然疯狂地阻拦大家，甚至无畏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他趴在地上，努力地向大家解释，“看到了吗？看到这个脚印了吗？这里，有我们都不了解的生物，我们会死的！”
“不不不，我们不想死……”那三个被绑来的年轻人也开始试图反抗，“命都没了，再好的宝贝，找到了有什么用！我们要回去，现在就要回去！”
“该死的这些东西……”泰勒的额头冒起了青筋，终于被吵得不耐烦，当即要再次给枪上膛。
忽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动静在上方传来。密林中，发出沙沙的声音，下一秒，一道黑色的巨大的影子从天而降，又迅速地钻进了密林深处的沼泽中，消失无踪。
砰砰砰，数声枪响接连响起，是泰勒和他们的人朝着那密林深处开了枪。
待一行人惊魂未定地回过身来时，才发觉那个叫小秦的女学生，早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只脱落的鞋，还有半截掉落的手指……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就连泰勒的人，面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许久之后，张教授才回过神来，来不及为自己下落不明、凶多吉少的学生伤心，他疯狂地站了起来，红着眼睛来到泰勒面前，来到那伙老外面前，语无伦次地警告大家：“看到了，你们看到了，我们都会死在这儿的！”
“就算有怪物，谁再不老实，我们就立刻让你尝一尝，死亡的滋味。”泰勒持枪，终于不耐烦地，逼着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如果你们非要继续下去……记住，千万别再留下血腥味。”张教授神情绝望。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而血腥味，会吸引这里的怪物，下场就像刚才的小秦一样。
6
几个黑洞洞的枪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所有人不敢反抗，只能硬着头皮深入险地。
老肖打前阵，随即是泰勒，然后是那三个年轻人，叶谭和张教授在最后，两侧是那伙持枪的雇佣兵。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所有人的站位是分散开来的，这样一旦有一人遇袭，其他人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营救，或逃跑。
忽然，队伍中段传来一声惨叫。众人下意识散开来，只见那原本走在中间的一名年轻人此刻正一点一点地往下陷去。他的脚下，是隐秘的沼泽地，“救命，救我……”
越挣扎，沉得越厉害。
距离他最近的两个同伴很快回过神来，试图上前捞人，忽然……那黑沉沉的沼泽中，泥泞四溅，一张长满獠牙的长嘴从水平面下冲出。众人尚在这一秒的惊愕中，那陷入沼泽中的年轻人，便顷刻间被沉沉地拽了下去，消失无踪……
“鳄鱼，刚刚那是鳄鱼！”那两个原本试图出手救人的同伴吓得呆住了，再也不敢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是鳄鱼，是怪物……是怪物！我说过了，我们不能留在这儿！”张教授见状，发疯了一般跪在地上，向泰勒和雇佣兵磕头，恳求他们放弃这趟荒唐的行程！
自打他们落地以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死了两个人，死了两个人啊！
沙沙，沙沙……沙沙的声音诡异地响起。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恐惧之中，唯有叶谭在这种时候，冷不丁开口，警告了一句：“小心！”
叶谭的话音刚落，她的身形便下意识朝距离最近、跪伏在地的老教授扑去，将他扑倒在地。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长状物体从叶谭和老教授的头顶咻地擦过，直朝泰勒所站的位置而去。
就算是手持枪械，在这怪物一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泰勒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后跌跌撞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泰勒忽然伸手抓住身侧一名雇佣兵，往自己的面前一甩。那庞然大物顷刻间一口便将那被当作挡箭牌的雇佣兵给掠夺而去。
庞然大物巨大的身体席卷一片，将周围被它碰到的遭殃的人狠狠甩了出去。
“蟒蛇，是蟒蛇……”直到此刻，泰勒才看清这怪物是什么东西。
他眼珠子充血，很快便回过神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方才救了老教授的叶谭，吼道：“你！杀了它！我知道你可以做到！快点！否则我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叶谭咬着牙站起来，那巨蟒将一个人高马大的雇佣兵吞下，竟然只用了几秒钟。它很快便调转了方向，重新扑向这些送上门的猎物，尤其是，最显眼的人。
此刻所有人都吓得跌坐在地，唯有叶谭还能稳稳站着。她冷着脸，手中没有称手的武器，惯用的匕首也早已被没收，眼见那庞然大物席卷而来，叶谭眼底一沉，一个骨碌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避过刚才那一击。
巨蟒回头，叶谭才刚稳住身形，她尚未找到可用的武器，那巨蟒忽然缠上了她的腰肢。叶谭面色一变，两只手奋力地掰着巨蟒的上下颚，因为激烈的打斗，叶谭覆在腰间的空匕首鞘忽然脱落坠地。
也不知为何，那巨蟒在见到了叶谭的匕首鞘后，便如临大敌一般，猛地松开了她，身影就像闪电一样，迅速地钻进了密林深处。
7
叶谭坠地，捂着腰腹，面色十分难看。
没有想到最后救了她的，竟然是这个匕首鞘。这是用大蛇褪下的皮做的，还是输云阳来了后，嚷嚷着这是个好东西，加工后硬塞给叶谭替换上的。也是，巨蟒再怎么凶狠，大蛇到底算它的老祖宗。
叶谭拾起地上的匕首鞘，重新收进口袋里，喘着气看向在场所有幸存的人。
“已经死了三个。”这才短短时间，他们一行十三个人，就只剩下十个人还幸存着。这其中，还有三人被巨蟒波及，伤势不比叶谭轻，受重伤的，甚至还有两个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这还只是刚开始，若不回头，只会凶多吉少！
“不，是四个。”老肖靠近了叶谭，此刻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所有人都顺着老肖说话时所望的方向看去。
“救命，救救我……”只见一道仓皇的身影正从远方拼了命朝他们这儿跑来。他的叫声凄厉，还未跑几步，便突然瘫软了下去。
紧接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场景出现了，只见那人的头骨中央，忽然空出了一个洞，无数的蚂蟥从他的体内飞出……
这是……那三个被绑来的盗墓贼中的一人。许是见到自己的兄弟被沼泽中的怪物拖走后，心生了恐惧，趁着刚才他们和巨蟒搏斗的时候，试图逃跑，没想到却迎来更惨烈的死法……
那无数的蚂蟥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后，便朝着叶谭他们而来。众人变了脸色，叶谭和老肖当即合力搀起年迈的老教授，“快跑！”
泰勒他们也回过神来，边急急往后退，边连续开枪，但这些枪子儿对那些成群的蚂蟥根本不管用。到了最后，众人也只能奋力逃命。
前方是瀑布，是巨大的豁口。泰勒和他的手下想也没想，与身后的必死无疑相比，他们选择一头扎进那瀑布倾泻的豁口中。
叶谭和老肖搀扶着老教授也来到了那豁口前，和他们一同被绑来的幸存的唯一一名年轻小伙也追了上来，见他们三个还有些犹豫，大喊了一声：“跳啊！不要命了！”
叶谭和老肖交换了个眼神，只好紧紧地架着老教授，闭了口气跳了下去……
8
再次醒来的时候，叶谭只觉得浑身都被碾过一般。但他们运气好的是，跳下来后，他们落入了水中，随后被冲上了岸，此刻身下，是柔软的草地。
“这是哪？”
叶谭听到了那名老外泰勒的声音，她睁开了眼，撑起身子。她的反应和泰勒一样，四下的情形，令叶谭也不由得惊愣住了。
这是个位于地表以下的巨大豁口，它的生态系统完好，是个生机勃勃的地下森林。但诡异的是，这里有石像，有骸骨垒起的巨大建筑，还有奇怪的图腾……它就像，一个埋藏在秘境的远古文明，忽然被冲出了海平面一般，震撼人心。
“等等，那是……”叶谭的脸色一变，疾步上前，只见那骸骨堆砌的两处高台之上，赫然正跪着两具尸体！
那两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和泰勒一起跳下来的雇佣兵，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死去的姿态太令人费解……两处高台是相对的，他们面对面跪着，手中的武器正对着自己的喉咙，那枪械支撑着他们的身体，刚好让他们保持着跪姿而不往前倾倒。
“怎么会这样……”此情此景，连那美国佬泰勒都吓到了，他看向在场所有的幸存者，他和他的同伙，转眼只剩下三人，不能再出事了。
泰勒看向那两个跪了尸体的祭台，又看向剩余的第三个空荡荡的祭台。如果这是诅咒，有人不得不做出牺牲的话……
泰勒的目光从叶谭身上扫过，又从老肖和老教授身上扫过，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个腹部被枝丫穿透、奄奄一息的小伙子。
泰勒沉下脸来，命令他的同伴道：“把他给我丢上去！”
“你！你想做什么？！”
叶谭的眼中闪过愠怒，泰勒却如同听到笑话一般，冷笑了一声，子弹上膛，枪就抵在叶谭的眉间，警告道：“他不死，你就得死！你没瞧见，他已经救不活了，牺牲了他，是为了拯救我们大家！”
“叶小姐，不要……”此时老肖也已经清醒，见状，虚弱地唤了叶谭一声，唯恐她轻举妄动惹怒了泰勒。
叶谭的眼底如波涛翻滚，汹涌复杂。她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攥，直到指甲陷入了血肉里，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她依旧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泰勒的手下一枪将那小伙给崩了，然后将他扛上了祭台，摆放出了同样的跪姿。
直到完成了这场诡异的仪式，泰勒才收回了枪，很快，他的眼睛便一亮，兴奋了起来：“看，果然有效！前方，前方就是神女墓的路口了！”
果不其然，他们的脚下发出了轰隆隆的震感，三座祭台圈出了一个三角形，中间那块三角地域忽然向下沉去。那就是泰勒口中所说的神女墓的路口了，他要找的神女眼，就在里面。
但这股兴奋，只持续了片刻。那三角区域下陷后，预想中的通道并没有出现，反而有蠕动的液体从里面往外涌出来。
“这是……”老肖的面色一变，大喊了一声，“水银！快跑！”
9
那水银犹如活过来一般，涌动着向他们攀爬而来。
泰勒没有料到，他们豁出命来，千辛万苦找到这儿，会是这样的情形。他暗骂了一声，和自己的两名幸存的同伴立即往相反的方向跑去。那里是一面峭壁，通往地上，只要爬上去，只要爬上去了……
“我们走！”叶谭捂着腹部，迅速来到老肖和老教授身边。此时老教授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好在他任由叶谭和老肖摆布，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叶谭和老肖奋力将老教授绑在一块藤条上，将他往上推，眼见着那水银涌动而来，他们二人向上攀爬的过程中，还要顾及虚弱的老教授，很是吃力。
在他们不远处，是已经攀上石壁的泰勒和他的同伙。看样子，和训练有素的雇佣兵相比，泰勒的体能不如他们，一人早已经爬到了高处，眼见着就要上去了，另一人在他身侧不远的位置，很快就要超过他。
咕噜，咕噜。
身下的水银呈现诡异的形态，它像有意识一般，追到了这里，形态开始发生变化，就像一个张大的黑洞洞的嘴，要将他们一个个都吞噬进去。它攀爬的速度，远远快过他们这些人。
“去死吧！”
泰勒的面色一变，想也未想，横起一臂向身侧扫去，扣动从腰间拔出的另一支短枪。砰的一声，竟打在自己的同伴身上，将他活生生踢了下去。
水银也果然如泰勒的设想，一窝蜂涌上，将坠落的雇佣兵吞噬进去。那水银攀爬的速度，也因此得到缓解……
叶谭和老肖是看到了这一幕的，但他们绝无法做到像泰勒那样，泯灭人性，通过牺牲自己的同伴而苟延残喘！
他们合力再一次将老教授送上去，半山腰处有凹槽，二人咬牙，终于将老教授推上去。就在叶谭和老肖正准备跟着爬上来的时候，下方的水银，忽然变化出一个人手的形状，距离它最近的，是叶谭……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临北）
“叶小姐，快跑……”
身侧的老肖忽然猛地一个翻身，朝叶谭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就在那水银袭向叶谭后背的一刻，老肖的身形一颤，挡在了她的身后……他浑身的肤色立即发生了改变，老肖蓬头垢面的脸上，有一双赤子一般坚毅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叶谭，他张开的嘴，似在说……
匠门在一日，鬼魅会尽散，青天会重现。
“老肖！”叶谭惊呼出声，撕心裂肺。
忽然，有人朝叶谭的脖颈处猛地一击。叶谭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10
直升机再一次降临这片危险的地域。
水中冲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通体黑亮的大蛇爬上了岸，等待着那直升机的降临。
大蛇眼中会飞的大机器降落了，舱门打开，螺旋桨的转动带起了狂风，一抹修长的身影从那上头走了下来。狂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吹起，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再往下，便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深不见底……
大蛇见了他，温顺而又恭敬地低下了头。
在他的身后，百里祭、胖虎、方回和输云阳相继跳下了直升机，他们的神色看起来都十分冷峻，泛着肃杀之意。
“当家，这里有小叶谭留下的标记。”百里祭手持一块石头，那石头上绑着一条细布，百里祭眼底一沉，怒意腾生，“她在这里！”
“让我来探一探情况。”输云阳破天荒地一扫平日的痞气，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蟑螂大小的机械虫，那机械虫落了地，便四下散了开来。
做完这些，输云阳将带来的装备丢给百里祭、胖虎和方回，那装备的造型像一把枪，但那上头却有古怪的纹路和机关。
输云阳正准备将最后一把枪递给晏肆的时候，胖虎抬手挡了挡，“你留着吧，我们当家不需要这个。”
就在胖虎和百里祭正在研究输云阳给的武器怎么使用的时候，输云阳刚才丢出的机械虫似乎有了回应，“有发现！”
众人随着输云阳追了上去，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浑身狼狈的老者。输云阳才搀起那老者，便听得那老先生低喘着气，勉力说着：“快，快救叶，叶小姐他们……”
“叶小姐？是叶谭吗？她在哪？！”
没等输云阳他们再问话，老先生便晕了过去。输云阳暗骂了一声，只好将老头交给方回他们，先行抬上直升机。
“把直升机，交给我们！”
忽然，一声枪支上膛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是两个形容狼狈的老外，此刻正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更不要命的是，其中一人，竟敢将枪口，对准晏肆……
晏肆垂下眼帘，甚至头也没回，只一个侧身，犀利的眼风一扫，五指收紧，泰勒和他部下手中的枪，便奇异地发生了形变。那枪口竟仿佛泥捏的一般，黏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泰勒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两步，沙沙，沙沙……听到那声音，泰勒只觉得头皮发麻。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忽然，一条巨大的黑蛇正对准了他们，张开了嘴，露出了森森獠牙，猛地一口哈气……
这两个老外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动也不敢动。胖虎当即扣动手中的扳机，他们手中那把形态诡异的枪，顿时有电光射出，随即是那电网兜头朝泰勒和他的手下罩了下去，令他们动弹不得。
胖虎和百里祭当即上前钳制住了两人，逼问道：“人呢？！小叶谭在哪？！你也不打听打听清楚，匠门的人你也敢招惹！”
“匠门……”泰勒似听过这个名字，当即面色好不精彩，骂道，“算我倒霉！这次，是我们上当了！”
上当？上谁的当？
“你是倒霉。”早已火冒三丈的输云阳冷笑了一声，“你倒霉在，带走了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伙伴！”
11
方回奉命带着老教授上了直升机，其余人押着泰勒重返了所谓的神女墓。
此地早已没有泰勒口中吃人的水银，只余遍地骸骨，东一个，西一个，而那三个祭台之上，跪地的尸体完好。
除此之外，没有小叶谭的身影……
“当家，现在怎么办？”百里祭皱着眉，他们不可能丢下叶谭无功而返的，是生是死，都要找到她！
“这是一种献祭式屠杀。”晏肆开口，一向温润淡泊的他，此刻的口吻，微冷。
“屠杀？”百里祭的面色一变，“当家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这么多人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屠杀他们？”
晏肆点了点头，“这是墟石和陨金的完美驾驭，他可以将这里，变成炼狱。”
是他……用墟石创造了这里的怪物，用陨金驾驭了它们，他几乎就是这里的王！
“那是路口……”前方传来输云阳的声音，三座祭台中央，没有泰勒所说的汹涌的水银，而是一个黑洞洞的路口，通向了地底深处。
“进去看看。”晏肆说着，便领着众人踏入了那深渊。这仿佛是个无底洞，但泰勒先前的猜想不错，这里，果然就是神女墓。
再往下走，前方果然豁然开朗，内部的构造比外头所见，还要震撼人心！
它就像一个，更大的献祭现场……
“当家，是神女像！”那是一个石雕的神女像，神女静立在此，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
百里祭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不敢再轻举妄动。
因为……那神女像之下的高台上，赫然躺着一道小小的身影，是叶谭，是不省人事的叶谭。她浑身都是伤，身下，浸满了混合了鲜血的寒潭水。
“这就是神女墓？混蛋！该死的混蛋！说好的神女眼在哪？！说好的有了神女眼，就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宝藏，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就让我看到这些破石头？！”被缴械暴打过一顿的泰勒，看着这儿除了石头还是石头，顿时暴怒起来。
“老实点！”胖虎怒了，一脚踹翻了这个已经开始疯疯癫癫的美国佬。
“真是令人意外，你们都来了。看来……她果然很重要。”含笑的声音传来，高高的神女像的肩头，赫然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是己渊……”众人自然不再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是你！是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狡猾的家伙！”被踹倒在地的泰勒见到了己渊，如同见到了恶魔。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枝，做出枪支上膛的动作，对准了上方的己渊：“是你故意用神女眼，将我们骗来的！你将这么多人引到这里来，你害了那么多人，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魔？！”
兴许是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没受过这样的刺激，泰勒怒火攻心，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了。
己渊见了他，如同看到了笑话，慢悠悠道：“你竟然没有死？贪婪的人啊，你在和我说笑吗？害死这么多人的，是我，还是你？是欲，是你们的欲啊！”
说罢，己渊的目光飘向那静静沉睡在血泊中的叶谭，问匠门众人道：“想救她吗？”
“你！”
胖虎他们还想开口，晏肆淡淡地抬起了手，令他们静了下来，随即目光淡泊悠远地看向那上方的男人，口吻平静，“你要我如何做？”
他果然……没将己渊放在眼里呢，己渊嗤笑了一声：“这丫头，和双蛇玉、金乌木，你只能选择一方。我知道金乌木的厉害，但你不会有时间催动它。这里多少畜生皆听我号令，在那之前，就能杀了那孩子。”
说着，己渊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晏肆将双蛇玉、金乌木，放在与叶谭相对的，位于神女像另一侧的祭台之上。
“当家……”
“好。”只见晏肆未经丝毫犹豫，便已应下，向那侧祭台走去，俯身，将那两样东西，放置在祭台之上，随即往回走，看向上方的己渊，“拿了你要的东西，就走吧。”
“为什么？”己渊不可思议地愣了愣，为什么，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丫头，比双蛇玉、金乌木还要重要吗？晏肆为什么可以眼也不眨地就交出那两样东西？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晏肆淡笑，云淡风轻得……让人火大！
12
己渊冷笑了一声，不再多言，跃下那放有双蛇玉和金乌木的祭台……
忽然，一道娇小的身影捷足先登了。就在己渊欲俯身之时，一只沾满血腥的手迅速在那台上一扫，将那两样物件收入手中。
己渊眼中一沉，杀意顿现，待他直起身，便撞进了叶谭含着一抹讥诮的棕红瞳仁。
只见她手持双蛇玉与金乌木，往后踉跄了一步，面色苍白得随时可能倒下。可偏偏，他低估了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醒来，还敢挑衅他！
“叶谭！”
此刻叶谭的视线是模糊的，几乎要站不稳，就连他们喊了她的名字，亦是听得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但她知道，己渊怒了。那寒潭之中顿时有巨物冲出，恰就是一头长满獠牙的巨型鳄鱼，它张大了嘴，要朝叶谭扑来……
在叶谭触到双蛇玉的一瞬间，大蛇便突然有了反应，那怪物破水而出，顿时惹怒了大蛇。只见那黑亮的巨大身影扑了过去，尾巴就在那一刻，与那怪物缠在了一起。大蛇甚至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口咬住了己渊的一只手，将它活生生地撕裂下来……
“啊！”己渊踉跄几步，面色变得难看。他未及多想，只能跃入那寒潭之中，寒潭中很快有气泡冒出，一头巨型伏鱼，开口接住了己渊，钻入了水底……
失去控制的鳄鱼很快便被大蛇缠折成两截，大蛇转念要去追己渊，却听得晏肆命令道：“让他走！”
那水下情况复杂，己渊有墟石、陨金在手，可驾驭这些异变怪物，大蛇吃不着好处。
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叶谭早已看不清了，只觉得站也站不稳，闭上了眼，往一侧栽去……
下一秒，她便被人接住。叶谭试图睁开眼，却毫无力气，但她知道，这温柔的怀抱，是晏肆……
“我们走吧。”晏肆淡淡开口吩咐。
13
“当家……神女像……”隐隐约约，传来百里祭的声音。
只见那原本流淌在叶谭身下的血水，顺着这祭台之上雕刻出的水路，汇聚于神女像的脚下。紧接着，那神女像空洞的眼睛里，向下流淌出了红色的液体，恍惚中，竟似血泪流淌而下……
哐当一声响，那神女右眼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掉入了水里，随后又漂浮上来。那是一颗，红色的宝石……就如同神女的眼睛。
“神女眼……哈哈哈！原来真的有神女眼！”早已神志不清的美国佬泰勒手脚并用地朝那寒潭边爬去，双眼放光。
“别动它！”百里祭吼了一声。
泰勒此刻哪里还听得见外界的警告，他想也未想，疯狂地跳进了那寒潭里。
就在他的指尖碰到那神女眼的一瞬间，那寒潭底下，似有什么东西一口咬住了泰勒，将他往下拖去。泰勒的面色一变，惊恐地呼出了声，扑通一声，瞬间便被拽下了水面，他手中的神女眼，也顺势脱了手……
百里祭眼疾手快，抬手接住飞起的神女眼，轻叹了口气：“己渊虽非善类，但有一句话说对了，真正害死人的，往往是欲。”
胖虎凑了上来，看着这玩意，一脸茫然，“这是什么东西，神女眼不应该仅仅只是一颗宝石那么简单吧？”
晏肆忽然眉宇一凝，面色不太好看，“大家小心！”
晏肆话音未落，便见那神女像忽然开始不断地淌出“泪”来，那水流坠入寒潭里，顿时冒起阵阵雾气。
忽然听得砰的一声，是大蛇的脑袋一垂，竟昏死了过去……
紧接着，胖虎、百里祭、输云阳，也接连倒下……晏肆皱起了眉，忽然膝盖一曲，抱着叶谭跌跪在地。他想动用双蛇玉的无形之力，却发觉疲惫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直到和他们一道，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不省人事……
编者注：本文为《匠门土师爷II》第九篇，本系列每周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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