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胡铳子

“你......是人是鬼?”

张发财吓得合不拢嘴,浑身又开始不住地抽搐起来。硕大的啤酒肚像一个厚厚的羊皮筏子,看上去反倒是有那么些许的喜感。

令狐狩的瞳孔并未变异太久,没过几次呼吸便恢复了原状。

他不再去看床上那个律动的大肉球,站起身子撇下一句话。

“你现在应该能动了吧。”

张发财轻咦了一声,这才发觉被河童附了身的僵硬身子已经好了大半!

令狐狩懒得理睬他,自顾自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张发财以为他要出去,不想门外正安安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张发财根本没听到门外的来客声响,一时间对令狐狩的听觉也好奇起来。不过这青年给予自己的不解之处已然够多,他现在也有些见怪不怪。

不过,进来的家伙着实还是吓了张发财一跳。

来人身子宽大,肩宽背阔,穿着一身迷彩,只是早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看不出来用了多少年岁,不过应该是没有任何洗过的痕迹。

最为让人吃惊的就是他的脸,生满了让人作呕的巨大脓疮,有一些还在不断往外冒着黄色的脓水。有些像浓稠黏腻的奶茶块,张发财当时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喝马奶茶了。

“胡铳子。”

进来的男人望了床上的张发财一眼,喊了绰号儿并做出了一个和令狐狩同样的手势。

张发财当时就觉得这个名号和这张脸简直是天作之合,也只有被鸟铳火药打伤的脸才会这般寒碜丑陋。

“令狐,这货也是搭包车儿走活儿的?”

胡铳子伸出一根同样长满脓疮的手指问令狐狩。

“没这打算。”

令狐狩简单应和了一句便又不出声了。

胡铳子似乎是早就摸透了他这副酸臭脾性,因而也没过多的责怪。

这搭包车走活儿的意思就是临时组团儿,钓了大鱼再均分单干,往往都是下大墓和大买卖才会有这种组织出现。

南北两派对包车走活儿看法不同,北派拉得大多是北派自己人,一来是手艺相似,再者也不犯什么忌讳。

倒是南派开放了一些,近几年出现了不少鱼龙混杂的“包杂车”走活的,虽然偶有抵触倒也相得益彰。

反正做这行的大多人都有半颗脑袋挂在裤腰上,因而行事也便更加胆大了些。

这胡铳子身上的脓疮散发着一阵阵让人作呕的恶臭,张发财几天没吃东西,还是忍不住喷了几口苦水。

不过令狐狩却好似置身事外一般不受任何影响,不由得让他暗暗骂了句怪物。

这胡铳子虽面目狰狞,行事却颇为细腻,上前将张发财里里外外地检查盘问了一遍,直搞得张发财把这辈子的苦胆汁都吐了出来方才作罢。

“这是怎么搞的?”

胡铳子指着张发财的身子问他。

“回这位爷,方才那位小爷说了,是遇上河童附了身子,究竟是为何小老儿也不清楚。”

说罢,张发财又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胡铳子望着张发财盯了半晌,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回过头看了看令狐狩,后者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会意地冲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张发财被这两号人物搞得云里雾里,要说这搬山探海儿的行家泰斗,整个中国也就那么几个叫得出名姓的,真真儿的是没有眼前这两号人物。

不过若说他们算不得,那令狐狩的手段又不凡得有些难以解释。胡铳子很明显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世外高人,令张发财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胡思乱想之中,张发财又想起那只河童。

“容小老儿多嘴,敢问小爷那河童娃娃是否有两只?”

说罢,张发财把那日望见另外一只河童啃食自己脑袋的奇怪事情向二人说了。

“或许是我真得看花眼了吧,不打紧不打紧的。”

“你这胖子真是噪耳,明明还能娶婆娘怎么尽是小老儿小老儿的叫!真是烦死个人!”

胡铳子上前打趣道。

“这位爷您说笑了,俺自打小儿就听老辈人常说,叫姥姥活老老,做这行的有今天没明天,弄不好性命就交代进去了,还是勤念叨念叨为好。”

张发财一脸迷信地笑着回应,一边说一边不时朝着门口偷瞄。

“你看到的河童有两个,其实只有一个,不过你看到的两个也都是真的。”

令狐狩这话说得更加的模棱两可,张发财听的糊涂,把那话扔到自己嘴里反复嚼了好几遍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不过,一旁的胡铳子听了这话反倒是一个激灵,望着令狐狩小声喊道:“令狐,这个能说吗?”

胡铳子的神情紧张到了极致,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美国制式M7军刺,饿狼般的眼神望着床上的张发财,吓得后者立时间裤裆湿了一大片。

“这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老儿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张发财一边说着,声音已经开始不规则地颤抖了。

“收起来。”

令狐狩朝着胡铳子的小腿肚子踢了一脚,后者立马来个态度大转变,毕恭毕敬地收起军刺不再多言。

“说了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清楚,杀了也白杀。这里是车站,也不好脱身,做的不干净反倒麻烦。”令狐狩补充道。

“对对对!杀了小老儿也没多大用处,反倒是麻烦。小爷您宽宏大量,这事儿咱也就此翻篇儿了吧。”

张发财这次是真的给吓破了胆,这个长满脓疮的主儿说杀人就杀人,丝毫不比那个令狐威胁少。

令狐狩走到了床边,冲着张发财说道:“门口又要来人了,是你的人吗?”

张发财不由得暗暗道了声好手段,忙恭敬的答道:“小爷这么说就应当是的了,那是小老儿醒来时打电话叫来的自家外甥,来接小老儿回去静养。”

令狐狩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眼神示意了一下胡铳子。

胡铳子像古代人一般唱了声喏,转过身子去开了门。

门口正好有一位年纪不大的青葱少年,虽是男娃子却生的比女孩还细嫩些。穿着水蓝色衬衫,手里拎着两个粗布袋子,鼓囊囊地塞满了各种馒头腊肉,正是徐长生。

徐长生见着了门口的胡铳子,一时间被那满脸的脓疮给惊吓得不轻,站在门口硬是不敢进去,连话都不敢和里面的张发财说。

张发财挤兑出笑脸叫着他:“都是自己人,快些进来。”

徐长生还来不及应和一声,便被胡铳子一只大手给硬生生拖拽了进来,随着“嘭”的一记重重的关门声,利落地摔在了张发财床边的地上。

“我说两位爷,好些说话,切莫吓着了孩子。”张发财陪着笑脸儿小声说道。

“这敖师爷我听说过,你此番回去自求多福。他这一手儿柳家宅子没弄死你,今后应当也不能善了了,毕竟撕破脸皮再见着面便得分个生死。”

令狐狩一边用他那双眼眸盯着徐长生看,一边告诫着张发财。

张发财把这话放嘴里咂吧了几下,皱起八角薄眉小声说道:“这位小爷,按理说能不能是老小儿技不如人,自己走不了阴生意却错怪了好人?”

“不可能,乾达婆和草原狼的捕食习性差不了多少,你只要和她打了照面儿就必须掉脑袋,以你的身手是绝对走脱不了的。换句话说,进了那宅子的门脸儿,就几乎没有活人能走出来,当然我是个例外。”

“你这胖子走江湖还存菩萨心肠,那柳家的宅子一直是北派搬山的忌讳,南边的人只有少数几个老油条知道这阴生意的底细,不然这么些年岁早给人搬空了,让你走这活计不是让你死就是真当你是搬山探海的大鼻祖了。”

胡铳子一脸的不屑,也在一旁打趣道,不过由于满脸的毒疮遮掩,所以这戏谑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

“铳子这话糙理不糙,你也别听不进去。这柳家宅子外行人没人摸得清楚,这么多年也没人敢自己进去还能活着出来。别问我为什么能进去,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就是不知道,有命活着便是了。”令狐狩在一旁帮了一腔。

这下子张发财更加心里添堵,那敖师爷是长沙人,早些年岁包车走活儿的时候认识的,这主儿在古七盟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被他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是不是自己藏了私活?还是拿了人家什么东西犯了忌讳?”胡铳子接着问他。

床上的张发财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一颗大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个绝对是没有的,老小儿自小便惜命得紧,自然是不敢去触怒龙须的,不敢的不敢的......”

徐长生见叔叔这般怯懦,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乖乖地爬起来坐到床边,扶着张发财坐直了身子。

“咦?”

令狐狩望着徐长生又多看了两眼,随即轻轻地念叨了一声。

其实这令狐狩看样貌也就二十来岁,而且生得也算是丰神俊朗,只是偏偏拉着一张丧气脸,丝毫不见任何的血色,因而也就平添了几分病态。

徐长生见令狐狩盯着自己,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一旁的张发财怕令狐狩再用他那眼眸吓人,忙起身撅着屁股拜了一个敬泰山:“这位小爷,咱们说话归说话,莫要惊着了孩子......。”

令狐狩举起左手朝天打了一个响指,一旁的胡铳子会意,上前不由分说便一记手刀砍在张发财后脖颈上,硬生生把张发财剩下的话给噎了回去。

这一下子力道奇大,张发财还没缓过神来便脑袋一沉,眼前黑乎乎一片又昏了过去!

一旁的徐长生立马就慌了手脚,望着屋子里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灾星,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令狐狩抿着苍白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靥,看着徐长生的眼神愈发的火辣热烈,似乎是鸡冠蛇见到了肥美的新鲜尸体一般炽烈如火。

“令狐,接下来要干嘛?”

胡铳子把张发财拖到一边的墙角,那张发财少说也有两百多斤,落在胡铳子手里竟然像提棉花般,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令狐狩淡淡地迎合了一句:“很简单。”

徐长生面色惨白,正想有所动作却发现令狐狩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小腹忽然一阵恶寒,低头一个晃眼,自己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蓝色的衬衫,露在外面的是一只修长雪白的手臂,握着一把巴克653夜鹰平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