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起洗澡吧!

山高谷深,一江东流。

骤雨过后,下山的小路极是泥泞。不多时,叶空全身上下便溅了泥浆,牵着的白马也变为黑马。

忽然,前面竹林传来阵阵歌声。叶空一惊,提手按刀,随行的伙计大关也把单钩拿在手里。

越是走近,歌声越是清澈嘹亮,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嬉笑声。只是竹林密密匝匝,不知歌声何处。

那歌声越是动人,笑声越是悦耳,两人越是背上发毛。大关沉不住气,挥钩砸开竹林一角,只觉得一阵热风扑面,又湿又糯,眼前竟是几个池子,池子里白白的全是女人,一丝不挂的女人。

女人们看见大关,先是一齐发出惊呼,但随之竟然笑了起来。有的乐呵呵地望着两个男人,更有的看都懒得看,自顾自抚洗胸臀,如无人之境。

只有一个姑娘“嘤”地一声,藏在一丛竹子背后。

两个男人呆在当地。在这密林中,怎么会有这么多裸女,是山精么?是水怪么?

一个“山精”笑了一会儿,从池里站起身来,朝两人走去。

她全身湿透,乌黑的头发挽在脑后,几缕长长的发丝弯弯绕绕地贴在雪白、赤裸的胸膛上。

下半身虽然系了一幅青布,浸湿之后,曲线毕露。两只赤足,悄无声息地踩着池边的浅水走来,白得隐隐能看见脚背上的青筋,一对乳房随着步伐微微颤动着。

两个男人像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为首的大关更是张大了嘴巴。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他不是没干过,但是有女人这么大大方方让他看,他又不敢看了。

“山精”看着他们的呆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嘴边露出两只小小的梨涡。

一条雪白圆滚的胳膊越过大关,牵起了叶空的手。

“山精”含笑说道:“这里有一只小脏猫,我们来给他洗一洗。”

叶空给这只柔软湿润的手一牵,缓缓随她步出,另一只手仍旧按在刀上。

“山精”牵着叶空缓缓走向水池,四周热气蒸腾,两人如同走在云端。池中的女人们看见叶空,笑得更大声了,有些还拍起手来。

其中一个,趴在池边,吃吃笑道:“海木青,明天才是澡塘会,你今天就选了一个,不怕寨子里的男人们吃醋么?”

其时山中异族甚多,不少部落不但没有男女之防,反而设下“澡塘会”,由女子邀请中意的男子共浴,以缔结鸳盟。

海木青啐道:“你懂什么?这才是缘分。”又转头向叶空甜甜一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啦,你叫什么?”

叶空答后,海木青欢叫起来,道:“你就是叶空?冷州叶空?”

他艺高人胆大,放开刀柄,答道:“正是在下。”

海木青甜甜一笑,道:“原来是你!果然是你!来吧,我们竹溪的温泉天下一绝,旁人想要来泡我们也不让呢。”

没有一个男人面对这满池的裸女不会神魂颠倒,更何况有这样甜蜜的握手,温柔的邀请。

可叶空只是笑了笑,就脱下沾满泥浆的紫色外袍。白色缎的长衫给一条金带系住,更显得他高瘦的身子肩宽臀窄。

很快,金带也解下,白衫也褪去。

都说女人脱衣服的时候动人如音乐,没想到男人脱衣服也能让女人神魂颠倒。

池中的女人们看着叶空,全都安静了下来,笑容都收起了,有好几个刚才说笑得最响亮的,反而忽然害羞起来,默默低下了头,脸也红了。

那修长的腿,肌肉虬结的肩背,厚实的胸膛,叶空的身体白得像雪,比池中的好些女人还白,却蕴含着无限的雄性的力量,把两只有力的臂膀可以揽住池中任何一个姑娘的纤腰提将起来。

此时,只有海木青在笑。她笑得比刚才更开心了,两只梨涡像两个小小的酒杯,让人想凑上去喝上两口。“这才是我看上的男人,”她心想。

海木青牵着叶空的手让他浸在池里。池中其他姑娘都害羞地往四周缩了缩,把自己抱成一团,叶空的身体却在温水中放心地舒展开了。他的手臂向两边张开,搭在池边,仰头,闭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海木青像条蛇般溜进叶空的臂弯,伏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听说过你。你武功高强,在冷州又有极大的产业,而且还是出了名的多情种子,相好过的女人怕是比这里所有人加起来还多呢。”

她的一只手顺着叶空的胸膛,摸到脖颈,抚弄了一会儿他的耳朵,又滑到头顶,取下他束发的金冠。

黑长的头发散落下来,铺在叶空瘦削的两颊,让他这张俊脸显得有些疲惫,慵懒。他已三十多岁,眼角在笑起来的时候微微有些皱纹,但就是这些皱纹让他比一般的小伙子更让女人着迷。

温泉池中白雾翻滚,池边竹林沙沙作响。有这样一群女人,和这样一个男人,此情此景不知是仙境还是妖域。

海木青双颊发红,两目放光地看着眼皮低垂的叶空,又道:

“都说你到处留情,其实早就喜欢上你师姐,你师姐却嫁了别人,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后来她当了寡妇,投奔于你,你不计前嫌,反而风风光光地娶了她进门,这件事啊,在冷州轰动一时,连我们这山野乡下也都听说了呢。”

叶空与何星瑶两人本是同门学艺,他虽风流多情,却暗暗恋上师姐,可惜何星瑶却对两人的大师兄徐远情有独钟。徐远性子沉稳,温柔体贴,与星瑶情深意笃。

两人成婚后,叶空自暴自弃,仗着家中豪富,沉湎于酒色之中。哪知道徐远忽然身故,何星瑶以有孕之身投奔师弟叶空。

叶空一往情深,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师姐,对何星瑶与师兄的孩子视如己出,更是抛弃酒色,整顿家业。哪知道数年之后,徐远忽然出现,更带着何星瑶出走。

叶空带着孩子千里追逐,在长江天险赶上两人。两人却在叶空面前举剑自尽,双双沉入江底。

为何徐远在新婚之后会忽然出走?师姐为何会嫁了自己?师兄又为何会忽然回来?两人为何忍心抛下幼女双双自尽?

十余年来,这些问题没有一天不盘绕在叶空心头。

此刻听人提及,叶空仰头长出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想说。

海木青娇笑道:“别人都说你离经叛道,我却觉得你是个难得的有情郎君呢。我一听说了你的故事,便时常想着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你俊成这样。可惜你师姐福薄,今后就让我陪着你吧……”说罢便要向叶空嘴边吻去。

忽然一声惊叫。只见大关黑栋栋地站在池边,双手把着裤腰,憨憨道:“我也……我也……”

话音刚落,他双手一放,裤子摔在脚边,露出毛茸茸两条大腿。姑娘们又是一声惊叫。

叶空哭笑不得,刚想说点什么,海木青霍地从水中站起,喝道:“谁让你进来了?快出去!”

大关看着她白玉般的胸脯,眼珠子也要掉下来了,道:“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海木青掬起一掌池水向他泼去,喝道:“还不快滚?”

大关下意识一躲,险些被自己的裤子绊倒,脸上也浇到些热水,好不狼狈。池中的姑娘们都吃吃笑了起来。

忽听叶空道:“小心!”大关右手一痛,一根细细的竹签子已经插上手背。大关一呆,道:“这是什么?”正要伸手拔掉竹签,却感觉头脑一阵昏眩,就此人事不知了。

海木青手持一根竹针正向大关后脑插落,哪知眼前蓝光一闪,手里尺多长的竹针只剩一半。原来是叶空迅雷不及掩耳出刀削断了一截。

海木青咯咯一笑,反手把半根竹签又插回头上,乐道:“就算一根青竹针也够他受的,这大个儿皮粗肉厚,昏死前居然还能说上一句话,真是邪门。”

叶空自持武功胜过她许多,仍旧懒洋洋地说:“淘气。没看他是我一道来的么?”

海木青“哎呀”一声,脸色变了变,又溜进温水,贴着叶空的耳朵说:“叶郎,我一着急就什么都忘啦,我错啦,你罚我好不好。”

海木青一边说着,一边用脸颊轻轻磨蹭叶空。那句“你罚我好不好”,任哪个男人听了都不会忍心再责备她一句的。

可叶空却皱起了眉头。

忽然,一个绿衣姑娘从竹林后探头出来,吞吞吐吐道:“他中了剧毒,须得马上施救,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

叶空一看,原来是刚才唯一跳起躲走的姑娘。此时她穿了一身绿衫,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更显得水灵可爱。虽然探头出来,眼睛却不敢看着叶空,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海木青欢呼一声,从池中跳出,奔到林后拉了那姑娘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咱们的小神医在这,我怎么忘了。这下这个大男人可算是有救了。”

虽然被拉着走出来,那绿衣姑娘还是万般不情愿地磨蹭着,别说叶空,她连海木青的身子也不敢看,耳朵根子也红了。

海木青笑得胸前乱颤,道:“这是我们的小神医阿阮,脸皮薄得很,都是跟汉人学的臭毛病。”

叶空道:“你自己的毒针,你没有解药么?”海木青白了他一眼,道:“我今天出门洗澡,可没带着。再说,不是坏人我钉他做什么?既然是坏人又要什么解药?”

说罢,她双手一用力,把阿阮推到池边,道:“阿阮是我们这儿的疗伤圣手,这个臭男人碰见她真是走了运,捡回条命来。”

叶空双手把长发捋到脑后,微笑问道:“你叫阿阮?”

阿阮微微抬头,眼睛却望向别处,细如蚊鸣地答道:“嗯,我……我……”

海木青打断了她,朝大关努努嘴,道:“大小姐,别扭扭捏捏啦,再不救真的来不及啦。”

阿阮咬咬牙,快步走到大关身边蹲下,从头上解下一条绿色的丝带把他中针的右手缚住。

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青田石琢成的小瓶子,在针眼上倒些黄色粉末,手法轻快,熟练,全没了刚才的胆怯样子。

叶空看她杏眼桃腮,肤白胜雪,虽然年纪尚小,脸上还有少许稚气,但是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十足十的美女。

此时,她拔针救人,脸色庄严,在一片雾气缭绕中犹如圣女,又好似观音。

叶空正看得有趣,海木青伸出手指,一点他额头,笑道:“你可别看上了我这个小妹子。”

叶空“喔”了一声,随口道:“我看她这样害羞,难道已经有心上人了?”

海木青一只手臂环绕着叶空的肩膀,媚笑道:“可不是,就是从来不肯让我们见见。”

阿阮一听大羞,拿着药瓶的手也颤抖了,低声道:“我……我……我没有……”

海木青笑道:“对,对,你没有。”

又向叶空道:“她父母是汉人,汉人就是脸皮薄。我们就没有这许多规矩,就算自己一个人把孩子生下了也没有什么。叶郎,你说我们这里的风俗好不好?”说罢她又伸另一只手揽住叶空脖颈。叶空哈哈一笑也弯臂把海木青的身子抱在怀中。

阿阮满脸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只得把两手一撒,道:“他目前是没危险啦,要彻底除掉毒质,就得到我家去。”

叶空点点头就要起来,阿阮连忙道:“慢着!”

叶空奇道:“怎么?”

阿阮吞吞吐吐地道:“你……你……穿着裤子没有?”

叶空笑道:“我没穿裤子,姑娘你就不能先转身不看么?”

阿阮恍然大悟,“嘤”了一声急忙转过身去。海木青和一干姐妹早就笑得花枝乱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