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年坐在大巴车里，她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景色，心里全是郁结。

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她和荣成宇在孟宁越的眼皮底下结伴逃走，估计看上去和私奔差不多。上次荣成宇只是送一下自己，孟宁越就能直接拿铁链子把自己铐上，这一次自己要是再回去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拿起刀直接把自己劈成两半？

其实之前的生活里，孟宁越发神经的次数并不算太多，日常吵架的时候，生起气来也仅限于摔摔东西，仍然在一个正常可控的范围。

而在平时，他对萧年的态度一直是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如果不是这样，萧年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够爱他而对孟宁越怀有诸多歉意和愧疚。

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都很正常的孟宁越，在某些少数时刻会变得非常不正常。经过这次，萧年渐渐总结出来了一点共通性——那就是每当自己展现出一丝一毫背叛的可能性时，孟宁越都会表现得不像是平时的那个他。

第一次是萧年多年没联系过的高中男同学给她发短信，那男生大概不知道萧年年纪这么轻就结了婚，语气就有点没轻没重的暧昧，结果萧年还没来得及回他，这条短信就被坐在她身边的孟宁越看到了。

那一次孟宁越并没有什么偏激的表现，不过现在回过头看，已经有了偏执的兆头——他一遍一遍地问萧年这到底是什么人，以及反复确定“你不会离开我吧”，甚至说梦话的时候都说“不要离开我”。

萧年虽然明明什么也没做，不过还是被他这样弄得愧疚得不行，温言软语、好声好气地安慰了个遍，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孟宁越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哪知道之后的事情愈演愈烈，到了后来，孟宁越终于将口头的伤害上升到了肉体上的惩罚，萧年几乎不敢再让孟宁越看到自己和任何男性友人说话。

萧年其实是个骨子里有点矛盾的人，一方面她受过高等教育，理性上知道家暴要不得，一方面感性上又总是被自己出身的小城拖后腿——在她小时候，邻居家的阿姨似乎也总被丈夫打，但是大人们似乎都不拿这当什么怪事，有奶奶甚至安慰阿姨说：“哪家的汉子不打婆娘呢？都一样的。”

萧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始在心里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收孟宁越的钱，那么她还会对他抱有那么多愧疚的心理，忍下他之前的耳光吗？

不会。她想。大概是不会的。

穷人的尊严不值钱。

但是穷人一样要有尊严。

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手上被镣铐磨出来的伤口——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闹成这个样子已经完全过火了，她是势必不能再回去了。

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呢？

她没有敢回家，因为害怕孟宁越带着人到家里闹，姐姐她们没见过这个阵势，肯定要被吓死——家里那边还是先瞒着吧，先去看看能不能在附近的城市找一份工作，摆脱孟宁越的控制。

此时此刻，萧年不知道的是，她为家里人考虑的好心，恰恰成了埋下悲剧因素的祸根。

孟宁越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他坐在车后座上，支着额头，淡淡地问司机：“确定萧年的姐姐是住在这里吧？”

“没错的，孟总。”司机回答道，“我办事，您放心，我要现在下去吗？”

孟宁越沉思片刻，突然道：“往回开。”

司机一愣，问道：“怎么？”

“这件事不能由你来干，警察很快就能查出是你，然后再查到我头上来。”

“其实……”司机犹豫了一下，毕恭毕敬地答道，“这种事情还并不能构成刑事案件，即使真的查到孟总身上来，也不过是赔些钱就可以解决的麻烦罢了。”

“我知道。”孟宁越道，“但是那样的话，萧年会恨我的。”

司机愣了愣，闭上了嘴。

“附近有个工地吧？”孟宁越问司机，“刚刚开车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

“有的。”司机立刻心领神会，“那这样，我先送您去酒店休息，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保证办妥当。”

孟宁越点点头，他随手拿出自己兜里的打火机，抛给司机，道：“辛苦了。”

“哟，谢谢孟总打赏！”司机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把打火机揣到自己的口袋里。

作为孟宁越的得力手下，这些年来他跟着孟宁越，见的都是大世面，自然是识货的。这打火机通体乌黑，边缘有烫金的纹路，低调中带着难以言说的贵气，是某知名品牌的全球限量款，如果没有足够的关系的话，即使有钱都很难买到。

能从口袋里掏出这样一支打火机的话，作为男人，实在是长足了面子，

司机送孟宁越回到酒店之后，自己便开车前往那个工地，他事先小心谨慎地换了一身看不出牌子的黑衣服，戴了一顶烂大街的鸭舌帽，又用口罩遮住了自己的剩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有什么记忆点的眼睛。

他站在工地旁观察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工人们结束了工作，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解决午餐时，他才走过去，对一个看上去还是半大少年的青涩小伙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毛头小伙子愣了愣，走了过来，司机把他带到一个周围无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道：“有个赚钱的买卖，你干不干？”

小伙子傻呆呆的问：“什么买卖？”

司机于是低声的讲了一遍，小伙子立刻慌起来，摆摆手道：“这、这不是正经买卖呀，是犯法的吧？”

“你按我说的做，还构不成犯法。”司机一副伶牙俐齿，做惯了忽悠的事，“即使被抓住了，也顶多就是拘留几天，赔点钱，这钱我给你留下，除了赔偿外，就当你在局子里那几天的工资了，你在工地上干，可一个月也未必赚得了这么多吧？”

“况且——”司机笑了笑，“我看你这模样，成年了吗？”

“还、还没有。”小伙子嗫嚅道，“我二舅是这儿的头，所以就让我来做做临工，帮帮忙。”

“那就更好说了，未成年嘛，犯啥罪都没事。”司机道，“况且你谨慎一点，被不被抓还不一定呢。”

“你……你让我考虑一下。”小伙子说。

“就给你5分钟。司机道，“这种好事，你不干，还有别人干呢。”

5分钟后，小伙子犹豫地说：“那……那行，我就干了吧。”

司机点点头，道：“东西我马上拿过来给你，晚上十点整，我开车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