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结阴亲

在场所有都愣住,就连君离尘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半天后,刘村长才试探地问:“江姑娘,这结阴亲……是怎么个结法?”

“阴亲,又叫冥婚,说白了就是和死人成亲。既然刘颂承诺了和孙家二姑娘成亲这件事,那就必须要娶她,才能平息她的怨气。”江余笙老神在在地说,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她还从未办过阴亲,只听老爷爷曾经说起过。

刘颂回过神来:“姑娘,你是说,只要我和她结成阴亲,她就能放过我吗?”

“当然,她执念已了,便不会再缠着你了。”她提醒道,“不过你可想好了,你既与她结为阴亲,这辈子可就不能再娶其他人了,否则变会家破人亡!”

这最后一句是江余笙故意吓他的,她早看这刘颂不顺眼,负心薄情不说,还死不悔改。其实结过阴亲后也可以再娶别的女子,只需要烧纸问那位死去的原配夫人是否同意,若是同意,纸钱会被烧尽,若是不同意,会有一阵风将纸钱吹走。只要那男子没有做什么伤害到原配夫人的事,一般情况下都会同意的,毕竟她已经死去,无法为相公开枝散叶,凡事都得为活着的人着想。有的大户人家特意去为早夭的孩子结阴亲,死者在下面过得安生,才能保佑家里人平安富贵。

当然,这些都是老爷爷告诉她的,她当时只当故事般顺耳听着,完全没想到今日会恰好碰上。

刘村长犹豫不决,毕竟无后为大,结阴亲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可如果不同意,这凶神恶煞的女尸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出来!

孙岗方才被吓的缩在选中的角落里一声不敢出,他已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女儿,甚至希望他们赶紧把这个怪物弄走,听到江余笙说结阴亲就可以让她怨气消散,立马大声喊道:“你儿子只是不能再娶媳妇,我女儿可是平白丧了性命,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啊……”

他假惺惺地哭丧着脸,朝那女尸伸了伸手,趴在地上的女尸却冲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朝他爬来,吓得他又缩回了角落了。

刘颂还没等刘村长答复,便率先开了口:“我答应!我答应今生今世不再娶妻就是了,怎么才能把她弄走啊!”

江余笙偷笑:“阴亲要子时才能行,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一会,咱们先来准备些东西吧。”

刘村长叹了口气,似是在埋怨自己生个了不争气的儿子:“江姑娘,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你尽管说。”

“你需要准备聘礼,用纸糊些衣袄首饰,在孙家门口烧点,至于嫁妆就省了吧,估计你们也要不起死人的东西,还有什么来着?”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努力回忆爷爷的话,“哦对,还有喜服!”

刘村长面露难色:“这纸糊的衣袄好办,可这喜服一时半伙去哪找呢?”

“你去看下附近街坊邻居,有没有最近要成亲的,先借来穿穿,用完再还给他们嘛”江余笙没心没肺地说,刘村长满脸黑线。

最终还是从一户过门刚三天农妇手中花高价买了过来。

江余笙坐在桌旁慢悠悠地用剪刀裁剪聘礼的纸衣。君离尘似是觉得她这个法子并不靠谱,拉过她的左手写道:“到底能不能行?”

“能不能行,试过才知道,反正也不会死人的,试试又能怎么样……哎,哑巴,把烛台拿离我近点,太黑了看不见,我都快剪刀手了!”她专心的剪着纸,不一会,一件小袄子就剪了出来,衣上还被她用红色墨笔点了几朵梅花。

子时已到,刘村长家的大屋也被布置成了喜堂的样子,只是这喜堂比灵堂还要吓人,一个大大的白色囍字下方燃着两根白色蜡烛,最恐怖的是门口还放着一口已经打开的棺材。

那棺材是江余笙让孙家挖出来的,洞房花烛夜过后,需再重新收殓入葬。

刘颂一身红色喜服率先出场,他的手里握着一条红绸,红绸的那头系在了那女尸的手腕处,她的四肢关节都被君离尘折断,只能用诡异的姿势爬进来,嫁衣也是被江余笙披在身上的。

孙岗和刘村长坐在那白色囍字下方,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这场景,江余笙反倒如同真的参加喜宴一般欢快,笑着催促小六:“快喊啊,等会良辰过了!”

小六清了清嗓子,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一……一拜天地!”

刘颂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面无表情的对着门外俯首跪拜,那女尸也低下了头,做出行礼的样子。

君离尘看到这里只觉荒谬,别过头去闭目养神。

三拜之后,江余笙拍着手说:“礼成了,接下来你们就可以入洞房了,你们且记着,今晚新房里无论发出什么声音,你们都不要进去,否则便功亏一篑。你们也尽管放心,这女尸是不会对自己的相公动手的,只待明天一早,将她重新下葬便可。”

刘村长听她这么说,也就和他们一起退出了新房。

一夜相安无事,只在晨光熹微时听到新房中传来了女子凄然哭泣的声音。待到阳光爬上树梢,刘颂终于从新房中走出来,也不知这一夜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把孙琳的尸体抱在怀里,面色如常,眼中却满是失去爱妻的心痛之色。

江余笙绕着他们走了一圈,轻快的说:“很好,怨气已经消散了,可以下葬了。”

刘颂抱起身穿嫁衣的孙琳,走向门口那已准备好的棺材,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入棺中,好似她只是睡着了,生怕她惊醒一般。

他轻抚着孙琳的脸庞,柔声说道:“琳儿,你先下去等我,几十年后,我自会去寻你,到时,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我永远不分开。”

说完后,他亲手合上了棺盖。

江余笙见刘村长家事了,便带着君离尘回了义庄。

君离尘当时并不相信以江余笙那古怪的做法就能让那女尸消停,结果过了几天真的没人再上门,他就不得不信这个江余笙真的有一手。

伤好后,他也不忍再让一个小丫头睡在棺材里,自己睡卧床,便主动占领了那副棺材。当晚江余笙先是用看疯子的目光看了他半晌,然后说道:“你……睡在这里,不怕吗?”

君离尘写道:“有什么好怕,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他手上都不知沾过多少条人命,若是害怕的话早都吓尿裤子了。江余笙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卧房住,这几天睡棺材板上都给她睡的腰酸背痛,果然还是太硬了。她躺到床上,心想过几天上镇上给这哑巴买床被子吧,现在是夏天,等到入了秋天气凉了下来,不盖被子早晚生病。

她在心里已经把君离尘当成了一家人,完全没想过他会不会离开这件事情。其实君离尘睡在外间的棺材中也是为了夜晚时联络下属方便,否则每次都点江余笙的睡穴,时间长了她就发现。

白日里,山风穿过层层树林为义庄带来一起凉意,君离尘坐在义庄门口削着竹子,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他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进去。只看到江余笙不知又研究了什么古怪的符篆,竟让一具尸体追着她跑。

江余笙见他进来,一个侧身闪到他身后,大叫道:“哎呦我的妈呀,大哥你别这样,自己人,自己人!”

那尸体居然停在了君离尘面前,不敢向他伸手,仿佛惧怕他一般,还往后退了两步。

君离尘看着眼前这具男尸皱了皱眉,拉过她的手飞快写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

江余笙吐了吐舌头:“还不是那天看孙家那女尸可以用怨气做支撑行动自如,我之前做的符咒都只能让他们站起来而已,这回我加大了符咒中的怨气,想试试能不能也让他们变成孙家女尸那样,结果的确是成功了,可是他们六亲不认了……”

君离尘一听有种想把身后那人扔到那尸体怀里的冲动,真是乡下女子没见过世面,什么诡异术法都敢乱试!

江余笙见那男尸停在了君离尘面前,咦了一声,环住君离尘的脖颈,试探的从他身后走出一步,见那尸体又要朝她扑过来,她马上回到君离尘身后,仿佛老鹰捉小鸡一样。

她还想再跃跃欲试,就见君离尘冰着一张脸冷眼朝她望过去,她只好收殓,拍了拍君离尘的肩膀:“你去把他身后那张符撕下来。”

君离尘应声而动,一个幻步瞬间移到尸体的身后,抬手将那张符撕下。那男尸仿佛被抽空了生命力,一动不动瘫倒在地。

江余笙看向君离尘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西洋物件,惊奇地说:“哑巴,没想到你居然是极阳的命相,怪不得所有尸体都怕你,我可真是捡到宝了,以后再有什么起灵的事儿把你带过去就安全多了!”

从没有人给君离尘算过生辰八字,换句话说谁敢给他算命!江余笙也并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是从庄内尸体都惧怕他这件事情上推算来的。

他自己听了这一结论到没什么反应,极阳又能怎样,无非就是夜晚不怕鬼敲门,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怕,要不然怎么敢睡棺材。反倒是发现这一事情的江余笙,笑得如同春花般花枝乱颤,抱来了一大堆黄纸铺了满桌子。

“哑巴,你来试试画符吧,你的体质特殊,画出的镇魂符一定更有效!”江余笙把一支沾了朱砂的毛笔塞到他手中。

君离尘见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就知拒绝不了,接过那支笔按照江余笙给他看的符咒随手画了起来。结果刚下笔他才知这画符并不简单,他感到身体中像有一股气流从全身抽出,汇集到手臂上,手臂仿佛有千斤重,每划一笔都要动用全身的力气。他才画了半张,后背就已经湿透。他有些奇怪,这种感觉和练功时的内力运转不一样,但又有相同之处,就是当身体某一处运行不畅时那种难耐之感。

江余笙看出他握笔的手在抖,清峻的脸也变得凝重,笑道:“怎么样,知道画符有多费劲了吧。”

君离尘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江余笙故作高深的说:“其实这画符呢,用的是你身体里的精气,你的精气越多,画的符咒也就越多,像你刚开始练习,能画完一张已经很厉害了,日后慢慢加强,一天就可以画个十多张了。”

君离尘经常见她随手就是一张符咒拍到尸体上,还以为符咒这东西抬手就来,没想到它跟武功一样,还要练习才能长进。但他对这东西全无兴趣,更不想画。

“哑巴,你可千万要坚持下去,这一张镇魂符就可以卖五文钱,你画个十张出来,就能给你买棉花弹一床新被子了!”江余笙拼命晃着他的胳膊。

他从小在天魔宫长大很少下山,对金钱物价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银子怎么花,但不知道到底能换来多少东西。如果此处有天魔宫下属在,听到少宫主费半天劲只为赚五文钱,估计都要笑掉大牙。

他听江余笙说画十张符能给他换来一床被子,他犹豫了下,又拿起了笔,继续画着谁也看不懂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