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凶尸

又过了几天,那哑巴的伤终于结痂,可以下地走路了,江余笙心疼那三副药的钱,把煮过的药渣子反复煮了几次天天逼着他光,他嘴角抽了抽,很想告诉她这些药其实根本无甚效果,但又怕她一听说花了两钱银子买来的药啥用没有,被他像灌水一样喝掉,会气得直接把他打出去。

夜幕降临时分,江余笙躺回自己铺好的棺材里准备睡觉。义庄中只有内室有一张床,哑巴来了之后因他受伤的缘故就让给他睡,江余笙只能睡棺材。反正她小时也睡过,更何况她天天和尸体打交道,也没觉得睡棺材内有什么忌讳,但她怕哑巴和镇上那些人一样害怕这东西,所以每晚都等哑巴睡了之后才偷偷爬进棺材内。

可是今晚,哑巴却在她睡熟之后走出了内室,他无声地来到江余笙所躺的棺材旁,看了一眼她清丽的容颜,伸手点在她的睡穴上,随后走出了义庄。

月光将他挺立的身影拉的纤长,他从路边摘下一片不知名的叶子,放在唇边吹出了几个音调。

过了片刻后,一个黑衣人从山中树林中走出,恭敬地跪在他脚下:“少宫主。”

他淡淡开口:“王越,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不到十人,薛老受了重伤,我们前些日子都在想办法躲避追兵,给薛老救治,所以耽误了找寻少宫主,请少宫主治罪。”那名叫王越的黑衣人回答。

他闭了闭眼,抬手意识王越起身,声音不含一丝喜怒哀乐:“我带了三百人埋伏在福州城,那不是进京的必经之路,可计划为什么会被百里越得知,提前备下了圈套等着我们跳!”

王越心中一惊,厉声道:“少宫主的意思是,我们之中有内奸?”

“内奸恐怕不在我们这边,而是在天魔宫。”他冷冷说道。

王越一下子明白过来,如果他们之中有内奸,他们那天就不会脱逃成功,也不会还剩下十个人,而是全军覆没了。

“没抓到这个内奸之前,我不能回天山总坛,咱们联络方式不变,你们先各自藏好,不要露出马脚。”他缚手而立淡淡说道。

王越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少宫主,犹豫着说:“少宫主,难道你这段时间就要藏身于这座……义庄之中吗?”

他点了点头:“这地方荒郊野岭四下无人,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轻易进义庄,是个方便藏身的好地方。”

王越只好同意,心里却是酸楚。少宫主从小虽说不上娇生惯养,也算养尊处优,吃穿用度一直是最好的,现在却要沦落到在义庄中苟活。

他们家少宫主显然不这么想:“好了,我要回去了,有事再联络。”

他迈出一步后突然皱了皱眉,又回过头讪讪说道:“对了,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银子?”王越不解的看着他。

“没有银子铜板也行。”他的眉头皱的更紧。

王越连忙从身上找出几块碎银:“少宫主,这些够吗?”

他拿过银子便塞入怀中,转眼又是那个冷漠的少宫主:“够了。”

王越看着他们家少宫主翩然而去的身影心酸的几乎要落下泪来,想着少宫主何曾吃过这份苦。夜色渐深,王越怀着那份沉重心情再次隐入树林之中。

原来那哑巴名叫君离尘,正是最近风头正盛令人闻风丧胆的天魔宫少宫主。这些年来,天魔宫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势力已经渐渐从江湖中转移到朝堂之上,天魔宫已在百里国宫中布下多枚棋子,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触即发。

前些日子当今圣上前去眉山祭祖,君离尘听闻后决定在途中埋伏,结果天魔宫内有奸细,军中早有防范,在福州城设下天罗地网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左护法薛仁被重伤,君离尘与他们走散,身上也受了些刀伤,但都不致命,他逃了三天三夜,翻越了苍山才拜托了追兵,来到义庄时,他体力耗尽,感到身后尾随了两个小侍卫,躲入了义庄的棺材内,结果这一头扎进去便一睡不醒,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多了一位佳人,只是这佳人长得虽美,但行为却有点吓人。

他对江余笙有所防范,索性装哑巴装失忆,什么也不想回答,等他伤好后就会离去。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发现这个义庄是个好地方,人迹罕至便于藏身,而且平日里人们见到义庄也多半会绕着走,这有便于他的行动。

至于那个江余笙,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觉得这个女子很是古怪,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义庄中不说,还天天晚上睡在棺材里,有一天他还看见她对拍了拍一具尸体的后背,那尸体居然对她点了点头,他还当是自己眼花了。

还好他身为天魔宫少宫主,见过手下那些魔宫女子所使用的诡术,认为江余笙可能也是会些魔功罢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呆在这义庄中让君离尘唯一不满的就是食物太难吃,江余笙只给他喝稀饭吃野菜,这些天里他连肉是什么味都快忘了。他朝王越要了点银子,心想说什么也得让那江余笙给他加个餐。

他回到义庄里,看到江余笙仍沉沉睡着,便回到内室躺到那张小床上,看着窗上斜斜摇晃的树影,渐渐入睡。

自从君离尘将一袋碎银交给江余笙后,她真的每顿都给君离尘加了肉,她接过那袋银子时乐得合不拢嘴,每天计算着花,闲暇时就坐在棺材旁边数银子,也不再念叨着两钱的药让她心疼了。

她从村民手中买了半扇猪肉,换着花样给君离尘做饭,君离尘不得不承认,她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起码骨汤炖的很鲜美,农家小炒肉做的也很有味道,他的食量也从每顿一碗饭添到三碗。

这天,江余笙打算上山挖些鲜笋回来做菜,昨晚刚下完雨,笋子正好都露了出来,挖回来给君离尘炖汤也好。

她拿过篮子,看到君离尘坐在院子里望天,心想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吃闲饭的,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喂,哑巴,你别再躺着了,身上都要长蘑菇了,跟我上山挖笋吧。”

君离尘在义庄里躺了这么多天,正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便懒散地起身,跟在了江余笙的后面。

可还没等他们迈出院门,就被一个身穿粗麻布衣的年轻男子截在门口。

那男子好像十分着急,一路跑来气还没喘匀:“姑……姑娘,我们家出事了,我爹说,请姑娘过去看看。”

江余笙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家隔壁那个二姑娘前两天不是死了吗,昨天过了头七,明明都已经下葬了,结果今早突然发现那尸体出现在我家里。”那男子焦急地说。

江余笙闻言放下了篮子,对他说:“带路,我们过去看看。”

君离尘见他们上不去山,就想趁着江余笙不在回义庄去探查些究竟,结果江余笙回头喊道:“哑巴,跟着我,有事要你帮忙。”

君离尘撇了撇嘴,只好不情愿地跟在他们后面。

江余笙边走边跟那男子打探情况,那男子名叫小六,是刘家村村长家的小儿子。

“小六,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听。”她湛蓝色的裙摆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摇曳,时不时跳过一阶台阶或石块。

小六接到了江余笙,就没有来时那么着急了,细心说道:“昨天夜里,我们听到大哥的房间传来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人在用指甲挠东西。早上我爹醒的早,要去下地干活,路过我大哥房间时,发现隔壁家二姑娘那尸体正趴在大哥屋子的窗下,窗棂上全是被人用指甲挠过的痕迹。”

江余笙啧了一声:“那你们昨晚就没有人出门看看吗?”

“昨夜丑时我起夜上茅房,听到了那种奇怪的声音,但茅房的位置在另一边,与大哥的房间刚好相反,我困得厉害,也没去看,以为是隔壁在锯木头。”小六挠了挠头。

“咦,你说的那具女尸我有印象,她刚死时那户人家就找过我,我当时只觉她身上有怨气未散,若是停放在家中怕她对那家人不利,就把她接到我的义庄来,过了头七才把叫那家人把她下葬,我都在她身上贴了转生符,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啊……”江余笙蹙起秀眉。

突然,她想到了君离尘刚来那晚,那女尸疯狂生长的指甲。

她转身,看到君离尘正悠然的走在后面,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他对上江余笙那双微怒的眸子,还有些诧异,就听到她喊道:“我说为什么转生符不好使了,那女尸明明怨气都要消了,怎么还能从墓里爬出来,都是因为你!”

君离尘停住脚步不解的看着她,这女尸的怨气怎么还跟他扯上关系了,人又不是他杀的,人在路上走,锅从天上来?

江余笙瞪了他一眼:“那天晚上你满身是血出现在我家,那女尸刚好就停放在庄里,你的血腥味会让她的怨气全部激发出来,当晚她就有尸变的特征,是我想办法把她压住。她忌惮我,自然不会在我庄里闹事,如果我没猜错,昨天她家人前脚把她接走埋入土中,后脚她就自己爬出来了。”

君离尘无言以对,这么一听还真是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