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绸缪

夏风徐徐,盈翠的柳丝轻垂在这夏风之中迎着风婆娑起舞,临近柳树的清池碧水荡漾,池中荷花馥郁芬芳,鱼儿在荷叶之下欢悦的游动。

独坐凉亭屏退一众宫婢,秦乐撑着脑袋望着池中那娇嫩的荷花。

自她收到父皇的来信已是将近半月了,那百里没有丝毫动作不说,如今的她什么也干不了。

每日见那赵氏,她都得赔着笑脸,在宫婢面前装作一副孝顺的模样,天知道她恨不得把那赵氏拆骨入腹。

幼时赵氏便不大喜欢她,如今登基为帝,那赵氏已经那令人生厌的模样,也不知道那赵氏到底有多大的权利,能一直霸着正宫的位,饶是她这个皇帝也奈何不得,真真叫苦。

“唉……这皇帝当得真憋屈。”长叹一声,秦乐苦涩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秦乐才施施然起身,恰逢此时,白喜急冲冲的跑到秦乐面前,跪地禀报道:“陛下,大事不好,太后那有异动。”

秦乐急不可耐忙拉起白喜,“阿喜,你快点说,怎么回事?”

白喜起身,英气的脸庞苍白一片,她细细与秦乐说了今早在关雎宫发生的事。

原来今日早些时候,赵氏用完早膳正小憩,秦吟竟带着百里入了关雎宫拜见,且逗留了一会才出来,这一切正巧被白喜撞个正着。

这一下可把秦乐气到了,莫怪那百里堪堪半月没有动静,没想到竟是这一回事,他投靠赵氏去了。

白喜望着恼羞成怒的秦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解释这回事的原委。

其实在百里去往关雎宫之后将要离宫时,他就偷摸的叫了身边的暗卫贺隐来寻她,与她说,“我家主子要见见你。”

在她的狐疑下,白喜跟着贺隐去了。

但见百里衣袂飘飘,俊朗风毅,见她直道:“今日我拜见赵太后一事,你只管把实情说给陛下。”

她不解,道:“丞相大人何故如此?”

百里一向是个琢磨不透的主儿,白喜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截了当的诘问了。

百里淡笑不语,还是贺隐解释了,“这是主子的谋策,你只管把所见所闻跟陛下说了便是。”

白喜却也照实说了,可如今秦乐这副样子,怕是什么话也听不进了,她有些惆怅了,该如何解释呢……

气的快要发狂的秦乐,不顾宫婢侧目,大步甩着衣袂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重华宫。

白喜一步不差的跟在秦乐后头,打算待她气消了点再说出实情。

怒气未消的秦乐,纵是待在方从冰窖里凿出许多冰的凉室里,也难掩身上那股火气。

气到头上秦乐居然昏昏欲睡,没一炷香的时辰就睡沉了去。

她做了个梦,在泛着凉意的宫室里,做了个噩梦,梦里的她像个傀儡木偶,被那赵氏肆意凌辱,她的母妃也被赵氏害死,她的父皇似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疼爱她。她是彻彻底底失宠了,连带着地位尊号,她就像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被人厌弃,宫婢也会欺负她,她日日吃糠咽菜,活的连乞丐都不如。

从梦中惊醒,轩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宫灯逐一点燃,映照着皇宫殿宇,秦乐坐起身子,扶着额忆起之前白喜的话,心头又是一阵浮躁,“该死的百里,竟然诓朕,朕倒要叫他好看,他的圣贤书定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敢背叛父皇,真是不要命了他。”

“陛下……其实……”一直未离去的白喜静待着秦乐醒来,瞅她醒来一脸怒意,白喜有些不敢言语,可好歹也是件大事,她也不敢隐瞒。

嗫嚅了一会儿,白喜壮了胆子道:“陛下,其实今早丞相大人去关雎宫,也是为了您的事啊。”

秦乐颦眉淡淡道:“此话怎讲?”

百里这个人秦乐是将信将疑的,信则信矣大多时候他也倒都是靠谱的,可赵氏此人,秦乐不止忌惮,更是怨恨的,因而此次百里的举措,反倒让秦乐不明了。

白喜这才说了百里与她吩咐的事,还有在关雎宫时,百里的表现。

听完,秦乐愣了愣,道:“他真是装的?”

白喜忙不迭颔首道:“是的……”

秦乐半信半疑,思量着白喜不会诓她,也就信了。

……

“姨母你说那百里靠得住么?”轻捏着妇人的肩,秦吟黛眉蹙起,想着午前百里来关雎宫时的样子,秦吟颇为担忧。

赵氏淡然道:“那小子是个识时务的,知晓那秦乐没什么本事,也耽误他自己。如今唯有投靠我们,才是明智之举。”

忆起与那百里的相见,赵氏嗤之,到底也个年轻不知事的,没几句就被拉拢了来,看样子,这所谓的百里丞相,也不过如此。

相对于赵氏的坦然,秦吟的小心思就多了些,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之前躲在屏风后听得的两人对话。

“不知太后娘娘缘何唤微臣来。”

“百里丞相,你也明白咱们的女帝陛下品性如何,才学如何,你以为这样的君主,能撑得起咱们宁昭国么。”

“自是不能的。”

“既如此,哀家想和丞相做个交易,你可愿意?”

“太后吩咐便是,微臣遵命。”

百里狡黠乖张,一向不喜服从,素日里她也是听闻她兄长言起这丞相总与秦乐在朝堂上争执不休,而早前她听的两人言语声,略觉不妥,百里这人允的这般快,委实不对。

秦吟的疑惑赵氏看在眼里,她却又道:“纵然他们两人同仇敌忾,也耐我不得,百里这人,今后有大用,即便不能现在毁了秦乐,可哀家也要让他们决裂才好,到那时,一个没有大臣傍身的皇帝,就只是个傀儡了。”

言至此秦吟再不明,也晓得赵氏的深意了,她笑意浅浅,道:“姨娘果真大智慧。”

这夜的皇城并不宁静,几乎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三日后,百里带着仆人在十里开外的山沟沟里,坐在小亭中,品着香茗

“主子,咱们还要在这待多久啊?”山峦起伏间远处寒鸦扑扇着翅羽的声响彻山涧。商和耳畔回荡着寒鸦啼叫的声,身子有些抖颤。

商和不明百里来这的意图,此处四面环山瞧不见斜阳,远远望去乌泱泱一片阴暗,有些可怖,这样的山沟沟里,百里却说要有大事与人相商,可他怎么看,这也会不有什么高人出现,只会出现洪水莽兽吧。

搁了茶盏,百里道:“等一人来,他来了我们这事应该能解决了。”

商和还是不大明白,却也没有细问,直到天色昏沉,硕大的圆月挂于天际,百里口中的那人才姗姗而来。

“晚辈百里,见过窦先生。”躬身行礼,对那人就了一礼,百里满是晚辈的谦顺。

姓为窦的男子,年约不惑,羽冠束的极好,一身白袍恍若谪仙,不似山中居住的地痞莽夫。

男子淡笑,“担不得丞相这礼。”

“担得起,晚辈今日来也是求窦先生相助的。”简明扼要的说了来意,百里也不藏着掖着。

窦思斋却道:“让在下猜猜,丞相大人来是否因为赵太后一事。”

百里颔首应道:“窦先生不愧是我宁昭国的栋梁之才,能知悉晚辈的来意。”

“只可惜,在下已不闻朝堂事,一心避世养身,丞相的所请,怕是不能允了。”叹惜了一声,窦思斋已是直言不讳的道了自己的想法。

百里也明白窦思斋的忌讳,说起这窦思斋,倒也是个有名的人,从前在宫闱担太傅一职,在秦乐未登基前也是个将才,可惜,在赵丞相还在世的时候,窦思斋堪堪才做了三年的官,就辞官回乡了,若非从前赵丞相的一人独大,如今这丞相一位,如何也是轮不到百里的。

百里并未因此推诿,反而道:“此事事关陛下,窦先生也是不愿么?”

窦思斋道:“远离官场那么久,在下早已不愿理会尘世间的事了”

百里淡淡道:“此番除却赵太后一事,其实还有一事,晚辈要求窦先生出山协助。”

“哦?所谓何事?”原以为百里此次前来,便是要他帮助一道除去赵氏一族余党,并让抹了赵氏太后的地位,而今百里所言,倒出乎他意料,只怕百里所求的另有其他。

百里躬身作揖,“此事乃是晚辈未雨绸缪之举,想着先与先生商讨一番。”

窦思斋一怔,尔后道:“但说无妨。”

眨眼间晨曦薄雾,已是艳阳当空,百里也在这山涧中打扰了一夜,步出木屋,百里对着窦思斋行了一礼,“此事全靠窦先生了。”

“客气客气,此事兹事体大,我自会拼尽全力,丞相大人若有事,书信一封便是,在下定会赶来。”窦思斋这般说道,百里也松了口气。

至于二人昨夜到底说了什么,也唯有两人心知肚明,连着百里最亲近的商和也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