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面之词

三人回到侯府,马车刚停下,苏晚便先一步探出头来,“我就见了江黎清一面,还觉得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应当是个正直人,却没有想到……”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司云起目光不着痕迹地一转,“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他正直?”

黑鹰跟着说了一句:“大人说得对,这种看过去白白净净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他竟然还住在出嫁了的妹妹夫家?贪图富贵罢了。”

白净的男人?

苏晚抬起头,不经意地看向司云起。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司云起冷冷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属下什么都没想。”

闻言,司云起像是故意凑在她耳边,低笑道:“我记得你还不是六扇门的人,倒也不必称属下。”

第二次了!

苏晚很想附和的笑一下,却始终没能扯动唇角,硬着头皮说道:“在苏晚那心中,司大人就是苏晚的大人,一日为大人,终生为大人。”

人不能跟钱过不去。

“狗腿。”黑鹰暗付道。

苏晚狠狠地一把拧在他后背上,“我听见了。”

“你听错了,晚晚姐。”黑鹰疼的嗷嗷叫。

苏晚冷哼一声,这才放过他,“那大人,既然都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我们还要等吗?”

“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苏晚轻轻点头,司大人让她无意中向江菀透露已经知道凶手的事情。

“那就按照原计划做。”

晚上回到府中后,苏晚简单梳洗过后就去找了江菀。在屋内服侍的丫鬟正是那日在她屋里的那个,自从知道了这个丫鬟已经倒戈之后,苏晚看她的神情就越来越不对。

江菀刚梳洗完准备看书,此刻见苏晚过来,笑着朝门口走了过来,“苏姑娘怎么这么迟过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苏晚从容不迫地将脑海中构思好的话一股劲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就是想问问少夫人这里有没有什么去疤痕的药膏,前两日帮着大人查案,不小心在腿上划了一道,虽然苏晚一向不拘小节,但毕竟……”

“我明白,姑娘家还是比较在乎自己的身子的。”江菀看了看她的神情,笑着让丫鬟去将柜子里的积雪苷霜拿来。

江菀温柔道:“这个积雪苷霜对凝伤祛疤很有效的,不过苏姑娘还是要多多注意身子,毕竟姑娘家,万一打打杀杀伤到了那里可不好。”

苏晚接过药膏,收进了衣袖之中,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知道的,不过幸好大人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江菀被她说的话震住,下意识的就要松开手中的书卷,“姑娘方才说,司大人已经知道了……凶手?”

苏晚眼珠轻转,重重地点头。

“那凶手是谁?”

“我也不知道,大人没有告诉我。”苏晚叹了口气,面色一脸愁容,“可能他觉得我比较单纯容易被骗,怕我提前给凶手发现了,让他趁着天黑逃了出去。”

“……这样啊。”江菀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苏晚袖口一拂,站起身来,江菀的话音顿止。

察觉到她心中焦急,苏晚心中微动,自顾说了一句:“好了,时间很晚了,那我也就不打扰少夫人休息了。”

在人走后,江菀连忙起身,草草地收拾了点东西,紧接着往屋外走去。

苏晚回到房中的时候,屋中只有司云起一个人,他正悠然自得地喝着甜粥。

她走上前坐下,双手交叠趴在桌上,很是乖张的模样,“大人,那江菀果然在我走后没多久就出门了。”

“哦?”司云起淡然道,“那你觉得她去见谁了?”

“能让她这么慌张的,应当是那位金二少爷了。”苏晚一脸的肯定,“所以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司云起从一旁的篮中拿出另一碗甜粥,放在苏晚的面前,“这个粥不错,喝一碗。”

苏晚抬首看他,很是不解为何大人要让她现在喝粥,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喝粥?”

“是。”司云起重新拿起自己碗中的勺子,“喝完之后,就回到你屋里去睡觉去。”

深夜,侯府的后门站着两个人。

江菀慌忙地将将手中的包裹塞给他,“金殊,我给你准备了马车,这里还有些盘缠和衣裳,你现在走的话,辰时应当就可以到幽州,到时候……”

金殊推开她递来的包袱,退后一步,“我为何要走?”

“你!”江菀咬牙,满目悲痛的双眼凝望着他,“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隐瞒什么!我知道金承是你杀的……”

金殊脸色微变,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突然树上传来一道顽劣的少年声,“这么晚了,你们在这聊天真的不怕遇到鬼吗?”

“是谁?”金殊忽然转身。

黑鹰从树上跳下来,不慌不忙地朝二人走近,“二公子,少夫人,可让我久等了。”

子时三刻,侯府正堂灯火通明。

金老夫人从门口缓缓走出来,应当是从睡梦中被唤醒,只是简单地换了套衣裳,梳了头就来了,她锐利的眸光直盯着司云起:“敢问司大人,杀害我孙儿的凶手是谁?”

司云起没有开口,眼神扫向跪在地上的二人,淡笑道:“老夫人看着此情此景,还不明显吗?”

“你胡说!”金渝就站在一旁,这时候第一个冲出来。

司云起走到江菀的身边,笑着颔了颔首,“且不说今晚发现少夫人想要逃走,本官这么说自然是有别的证据。”

他转头向黑鹰伸出手,黑鹰递给他一个布包。当着众人的面,他翻开那个布包,“少夫人可曾记得这个簪子?”

“这是……”江菀顷刻间脸色惨白,怒目瞪着站在角落的丫鬟。

小丫鬟表情不变,倒是比江菀镇定不少,不过一旁的金殊,在看到簪子的一瞬间,身子反倒僵了一下。

“本官派下属查验过,这金簪上面确实沾过世子的血,这可是从少夫人的房中搜出的东西,不知道少夫人要如何解释。”

金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跪着的这个看似柔弱的孙媳妇,“菀儿?真的是你?”

江菀瘫跪在地上,“不是的祖母,不是……”不是她杀的。

“承儿的爹走的早,若不是承儿还有一个世子的名号,我们晋安侯府早就没了。”老太太撑着坐下,“真是造孽啊。”

江菀紧紧地握着拳头,不能说,不能告诉老夫人,金簪的来历,她戚戚闭上眼,“是我杀的……”

“少夫人!”

“菀儿!”江黎清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他听小厮说了这边的事情,连忙从他的客房跑了过来,衣衫还未穿戴整齐。

“既然少夫人承认了,那这个案子也算是结束了。”

房门蓦地被推开,江黎清用眼角狠狠地瞪着金殊,满腔怒气齐集心头,恨声道:“金殊,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聚集在金殊的身上,反观金殊一脸的正直,“江兄,让我承认什么?”

“这枚簪子分明就是你的!”

见没有人说话,江黎清咬牙继续说道:“我那日分明在你书房内见到过这枚簪子,你还说不是你的?”

他知道这个时候金殊绝不会承认这枚簪子他已经送给了柳烟儿,与烟花之地的女子有勾结,犯了老太太的大忌,金殊若是想继承侯府的位置,就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你说看见就看见,可有别的证据?”金殊的语气还是那般风轻云淡,似乎江黎清这般质问的人并不是他,“凭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你还狡辩?”江黎清面对这样的金殊,眼神微微闪烁,“这……分明也是你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这金簪不是你的。”

金殊笑容依旧,眼神紧盯着江黎清,“江兄,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敢胡乱揣测,你凭什么觉得是我杀害我自己的亲兄弟?”

“我……”

“哥哥,你别说了。”江菀泪如雨下,阻止这兄长的话语,“是我杀的人,我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江菀,你疯了吗?”江黎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司云起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此刻也只是拍了拍黑鹰的肩膀,让黑鹰上前将江菀拿下。

“住手!”江黎清看着妹妹瘦弱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放开她。”

“凶手不是她。”

“金承,是我杀的。”

江黎清从头到尾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拿到的金簪,什么时候进的金承房间,趁着他睡觉将金簪刺进他的喉咙,然后嫁祸给金殊。

他自幼宠爱的妹妹,被金承这个浪荡子如此欺负,他早已心怀不满,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他发现金承竟然与惊鸿楼的柳姑娘有所牵扯。

蔺城的少年郎,谁人不识惊鸿楼的烟姑娘,江黎清自几个月前在惊鸿楼那匆匆一瞥,就被这个姑娘所吸引,他爱慕她却不敢表露出来。他知道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同柳烟儿在一起的,这份心思也只好存在心中。

谁曾料想那一日柳烟儿姑娘哭着向他诉说,金承那家伙竟然敢……他忍不住了,从哪一日起他就想着要杀了金承,为柳姑娘,为妹妹,更为自己。

至于金殊,他知道妹妹一心亲睐于他,而他却丝毫不在意妹妹,他还知道金殊也喜欢柳烟儿,正因如此,他就想要杀了金承,嫁祸给金殊。

但妹妹终究是他的软肋。

那日看到金承的尸体,他就知道有人做了跟自己一样的事情,从那日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的妹妹跟他很像,为了心爱的人,宁愿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