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栀子花香

惊鸿楼。

正是午后,东阁雅间的窗边上摆着一盆栀子花,细嫩的白色花瓣随风轻摇,淡雅而不妖浊,暖风惹人醉,淡淡的香气随风飘逸,沁人心脾。

白天里的惊鸿楼,看过去并不如夜晚那般盛况,但楼中的宾客依旧是络绎不绝。苏晚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俯视着一楼大厅内坐的整整齐齐的一群人。

“在看什么?”带着愉悦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晚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大人,他们坐在那是在等什么吗?”

司云起眼角瞥见楼下的人,随口答道:“看戏。”

苏晚猛地抬起头,表情有些凝滞,“在惊鸿楼?看戏?”

司云起看到她的神情,心中当时觉得好笑,深觉这姑娘着实有趣的很,“苏晚,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这些什么?”

见内心的想法被轻而易举地看穿,苏晚羞愧得无以复加,慌忙低下头,支支吾吾半天,半晌才摇了一下头。

“惊鸿楼白日做的是茶馆生意,会有人在台下讲戏文。”

苏晚喉头蓦地哽住,竟然是这般,不得不说这惊鸿楼的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不过似乎还少了一些。”

“少了什么?”司云起悠悠接下去。

苏晚走回雅间,看着桌上的果盘,倒是认真地点评了起来,“大人您想想,这听戏,自然就会待上一下午,等到了晚膳时候,就会有很多客人因为饿了,就离开去吃饭,可是吃了饭,就不一定会再回来了。”

司云起起先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半晌过去,竟勾着唇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再让惊鸿楼做起酒楼的生意?

“正是啊!”苏晚侧头,目不转睛看着他,“您想想,等大家听戏听累了,就可以喝上两口小酒,吃上点小菜,然后晚上继续听曲,小曲听累了,就可以……”

“咳咳。”黑鹰看着已经站在门口的女子,连忙出声打断苏晚的话,伸手撞了撞苏晚的肩膀,“那个,晚晚渴了吧,来喝点水。”

苏晚一脸的莫名其妙,将他推来的水杯又推了回去,她还没有说完呢。

“奴家以为苏姑娘只会验尸,到没有想到对这些风尘俗事也有所研究,不知道苏姑娘有没有意愿留在我这惊鸿楼。”

她身后门帘微动,一双精致的杏色修鞋缓缓迈入,柳烟儿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发间斜插着一只青碧色的玉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苏晚一愣,回答倒是非常干脆,以笃定的语气对她道:“多谢柳姑娘赏识,只是苏晚意不在惊鸿楼。”

司云起目光盯着身边的姑娘,心中稍觉欣慰。

柳烟儿坐下,将脸上的面纱摘下,身边依旧是那位芸香跟着,只不过在知道了芸香的身份之后,苏晚再不能再简单地直视她了。

苏晚心中五味杂着,心道:这个幽若云演戏倒是真的不错,若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看着她的表情动作还真是看不出任何破绽。

“苏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的婢女?”柳烟儿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苏晚不太会演戏,此刻也只能干干回答,“我只是看芸香姑娘的衣服挺好看的。”

柳烟儿转头看了眼芸香,“这是彩衣阁的新款布料,苏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去逛逛彩衣阁,那里的衣服确实不错,惊鸿楼的姑娘们都喜欢去那里买衣服,还有……”

“柳姑娘与彩衣阁的老板是旧识?”

柳烟儿掩嘴一笑:“倒也不是,只是彩衣阁的老板答应奴家,若是奴家能推荐几个客人去买衣服,等下次再去,可以给奴家打个折扣。”

苏晚:“……”

突然,苏晚似乎注意到什么重点,有意无意地问道:“柳姑娘,你们惊鸿楼的婢女吃穿用度都这么好吗?都能用上新款的布料,这布料应当不便宜吧?”

这不是一看就让人看出来芸香的身份特殊吗……

柳烟儿倒是丝毫没有犹豫,慢条斯理道:“若是寻常的婢女自然不会,但芸香可是我的专属婢女。”

言外之意就是,芸香虽然没有钱,但是她有。

苏晚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钱的影子。

她傻愣愣地开口问道:“柳姑娘你还缺婢女吗?会验尸的那种?”

“六扇门的月钱给的也不少吧。”司云起扭头盯了她一眼,倏地开口。

苏晚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烟儿,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司大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不太好,似乎还有些生气,“我现在不是还不算六扇门的人嘛……”

她嘴巴朝着前面努了努,从考完试到现在过了快有四个月了,她还在用离开家乡的时候师父给她的钱,根本没有闲钱可以拿,若不是这么穷,她也不会死乞白赖地拜托江菀分她一间客房吧,至少现在在侯府,每日还有免费的饭可以吃。

不过这个案子要是不能赶紧解决,且不说她进不了六扇门,怕是都要没有钱吃饭,最后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了。

“你看起来怨气很大啊?”司云起沉下声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晚总算注意到了司云起微变的脸色,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她还是个明白事理的,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要先讨好一下大人,“苏晚不敢,司大人明察秋毫,能够帮助司大人办案,乃是属下毕生的福气。”

“倒也不必自称属下,反正你也现在也不算是六扇门的人。”司云起冲着她微微一笑,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

被司大人用自己说的话给怼了回去,苏晚一时愣住,不敢再说话。

大人还真是小气呢。

司云起看到柳烟儿在一旁好似忍不住笑出声,用手帕悄悄挡着脸,“柳姑娘似乎对我这属下很是关心。”

柳烟儿眼眸一闪,眼中蓦地聚集起了神采,“奴家只是从未见到过像苏姑娘这般洒脱的姑娘。”

司云起正色道:“其实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柳姑娘。”

“官人但说无妨。”

闻言,苏晚耳根一红,那白净的小脸也透出了红晕,竟没想到柳烟儿与他们家大人都已经是称呼官人的关系了!书上说只有夫妻之间才能互称官人和娘子……

注意到苏晚那八卦的眼神,不断地在他和柳烟儿的身上徘徊着,司云起轻咳道:“柳姑娘慎言。”

见状,柳烟儿掩唇轻笑,姿态一如来时那般高雅,“奴家明白,大人请问。”

司云起倒扣着手掌,用食指的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苏晚。”

苏晚啊了一声,刚想问叫她做什么,看到面前人的神情,又将问的话给强忍了回去,转头看向柳烟儿,“敢问柳姑娘在这惊鸿楼多久了?”

柳烟儿歪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姑娘这话是何意?烟姑娘盛名多年前就已经在蔺城传开了,这蔺城大街小巷,谁人不识惊鸿楼的烟姑娘。”

“可是我听闻这烟姑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苏晚追问道。

“那自然是对外人来讲。”柳烟儿的手摩挲着桌上的面纱,意味深长地看着司云起,笑道,“奴家以为,以大人与奴家的关系,应当不用隔着面纱说话吧?”

“这……”苏晚脸上的笑僵住,一动不动的盯着司云起,这话让她怎么接?

司云起原先如沐春风的神情瞬间敛去,抬头看向黑鹰,“拿出来。”

黑鹰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放到了桌上。

苏晚从没有见到过这个包裹,她伸手打开了布包,静静地凝视着布包里的东西。

一枚簪子。

她皱着眉头靠近,虽然簪子被清洗的很干净,但她还是能闻到簪针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莫非是?”凶案现场消失的利器?

“是从江菀屋中搜出的金簪。”

“小白,你去搜了人家姑娘的闺房?”苏晚很是震惊。

“我没有!”黑鹰摆了摆手,“是大人!”

苏晚被他的话说的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司大人,“你是说?是大人去搜的?”

“本官只是找了她身边的丫鬟。”

“那个丫鬟?”苏晚想不通,“她怎么会帮你?”

司云起随口答道:“我给了她二两银子。”

苏晚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惊异之色,但很快又压了下来,呆滞在原地,“……大人您再说一遍?给了她多少钱?”

“二两银子。”司云起果真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苏晚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她知道司云起有钱,但没有想到竟然能挥霍到如此境地。她现在真想说一句,下次有这种活找她啊,她不止会验尸,其实功夫也很不错的,要从房间里搜出一个簪子,也是可以做到的……

司云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重新抬头看向柳烟儿,“柳姑娘,对这个簪子,可熟悉?”

柳烟儿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毫无惧意,“自然熟悉,这是奴家的簪子。”

“那这枚簪子是谁送你的?”苏晚此番终于知道了司云起来这里的目的。

“侯府二公子。”柳烟儿垂眼笑了一下,随后又似乎十分刻意地说道,“不过这簪子我分明是借给了一个友人,怎么如今会在大人手中?”

“你借给别人了?”苏晚微怔,莫非用簪子杀人的不是柳烟儿,“你借给了谁?”

柳烟儿起身走至窗边,手指轻抚着窗台上的栀子花,“那人觉得我的簪子好看,就说要给妹妹打一个一样的回来。”

妹妹?苏晚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只听身旁司云起轻笑道:“你说的友人,可是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