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贺时霆不紧不慢地道:“慌什么?”

丁公公很快便到了。

他满面笑意,身后跟着的内侍抬着八抬朱漆大木箱,看上去不像是来传达训斥的。

他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监,素来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此时见到贺时霆,却是先笑着同贺时霆见了礼。

“侯爷近来可好?”

“尚可。”贺时霆说着话,请丁公公里面坐。

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丁公公却不在意,依旧笑得热情,着人把皇帝赏赐的那些金珠绫罗都搬进来。

除了这个,皇帝还赐了八个宫人。

贺时霆敛眉,“陛下何故赐我宫人?”

丁公公笑着回道:“陛下说,若国公府没有会服侍的下人,他那里宫人多的是,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侯爷。”

曹樊敬在一旁听着,心里很是惊诧。

他常年在漠北,只知将军受陛下恩宠,却不知恩宠这样深。将军把生父气病,陛下一句斥责都无,对将军嘉赏无数,反倒隐有怪罪卫国公的意思。

丁公公看着贺时霆的神色,又笑道:“这几个宫人都是尚宫局新调、教出的,陛下说若您使着觉得好,等侯府建好了,再给您送一批。”

贺时霆挑眉道:“我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烦请公公把人带回去吧。”

丁公公笑容一滞,靖远侯三年不在京里,他都忘了他是个什么霸道性子,说一不二,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

可陛下向来最是纵容这靖远侯,定不会与他生气,只会怪罪自己办事不利。

他只能劝道:“侯爷,那些个兵都粗得很,您院子里连端茶倒水服侍人的丫鬟都没有,终究不方便。”

贺时霆并不觉得哪里不方便,他在漠北时,身边也无人服侍。

丁公公见他不为所动,只能拉着老脸皮子卖惨,“侯爷,咱家也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就当可怜可怜咱家,若是咱家把人就这么带回去,陛下定不会轻饶。”

贺时霆与他也有些交情,只好道:“我会亲自进宫向陛下禀明缘由。”

丁公公得了他的保证,笑着应了是,带着人离去了。陛下见了侯爷心情一向好,定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小事了。

贺时霆应付完他,下午要进一趟宫,还要去军营,事情很多。

左右早上无事,贺时霆趁着空闲在书房看了会书。

楚楚也被拘在书房。

她手里握着一个鸡毛掸子,被贺时霆使唤着四处掸灰。

贺时霆回京不过才三天,在他回来前,整个定平院都大清扫过一遍,哪里会有积灰?

好在鸡毛掸子不重,挥一挥累不着人。

楚楚干活很认真,先是仔仔细细地把桌椅都掸扫了一遍,又小跑到窗边去掸灰。

窗口的角落里有层薄薄的灰,楚楚一点一点把它掸掉,神情专注得像在做什么大事。

暖艳的阳光从窗口洒入,映着她薄白的面庞,柔光潋滟。

良久,贺时霆手里的书都没翻过一页。

直到楚楚把窗口的灰掸好了,往书橱处走去,他的视线才又移回到书本内。

楚楚忙忙碌碌的,像是花间殷勤的小蜜蜂。可惜无论她怎么殷勤,都和贺时霆无关。

她到处都打扫了个遍,就是不靠近他的书桌。

书橱上摆满了书,楚楚走近时,看到那些书封上的字,勉强能认出几个,她眼底流露着向往和欣羡。

楚楚心里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学的,抿了抿唇,转而专心掸起书橱空隙里的灰。

掸扫完下面,她搬来一张小凳子,想把书橱顶上落的灰弄干净。

楚楚不算高,站在凳子上,还需踮起脚,才能用鸡毛掸子够到顶端。她颤巍巍地踮着脚,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书柜,一只手掸灰。

看得贺时霆直皱眉,数次想开口让她先下来。

等楚楚有惊无险地打扫完,扶着柜子预备从椅子上下来,贺时霆才把视线挪回手中的书。

谁知楚楚的手一软,松开书柜,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刹那间,好好坐在书桌前看书的贺时霆立刻出现在楚楚身后,扶住楚楚的腰。

楚楚怕痒,腰上都是痒痒肉,被贺时霆双手一握,忍不住轻声笑出来,下意识去躲。

谁知贺时霆宽大的手掌和铁做的一般,她不但没躲开,那截细瘦的腰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楚楚笑得身子半歪,差点直接落入贺时霆怀里。

有一瞬间,两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不知怎么的,楚楚白嫩晶莹的耳垂烧红得要滴出血来。

贺时霆握着她的腰,把她放到地上,握住她细腰的手顿了顿,才慢慢松开。

楚楚心跳得飞快,眼角都泛着薄红,没注意到他的孟浪。

贺时霆低咳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好半晌,才说:“把书桌也扫一扫。”

楚楚听到他的话,莫名的有些别扭,她蹲下身,把鸡毛掸子捡起来,轻轻应了一个“是”。

贺时霆听着,总觉得她的声音娇软地能滴出水来,他皱了皱眉,又把楚楚手里的鸡毛掸子抢回来。

“算了,不扫了。”

他拿鸡毛掸子的时候,拇指蹭到了楚楚的手背。贺时霆手上都是老茧,粗粝得很,磨得楚楚的手怪痒痒的,她耳垂烧得更红了。

书房内出现诡异的沉默。

贺时霆浑身不对劲,他原本准备下午出门,现在忽然决定先去趟军营。

他让楚楚回自己房里去,楚楚低着头应了是。

一只脚都已经踏出了门,贺时霆又不放心地停下脚步,背对着楚楚开口:“你不用扫地、擦桌子……劈柴也不许去。”

“给我老实在房里待着。”

被楚楚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贺时霆觉得自己的背像火烧似的,不甚自然地大步离去了。

他一走,临时守在定平院的士兵们自然也要跟着走。临走前,李耀来敲了楚楚的门。

楚楚打开门,见是李耀,有些诧异,“李大哥,有什么事吗?”

李耀赶着出门,简单交代道:“楚姑娘,将军要出门,我们也得跟着走了,这院子里没人,中午你记得自己去厨房拿饭。”

想了想,他又说:“你知道厨房在哪吗?”

楚楚点头,道:“我知道的。”

李耀没话说,但又不走,楚楚不解地看他,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楚楚先开了口:“谢谢李大哥,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李耀老实地点头。

楚楚松了口气,躲回房里。她常年被锁在一间屋子里锁惯了,不觉得闷,而且这里窗明几净,倒很悠闲。

只是有些许无聊。

贺时霆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在房内绕了一圈,找到一个针线筐和筐里的碎布,干脆打发时间地做起香囊。

她在家里的时候,一天最快能做出五个针脚细密,艳丽精致的香囊,此时无人逼她,她便慢慢地绣着,打发时间。

正午时分,楚楚出门取饭。

她刚走出院子,面前迎来五六个提着大食盒的丫鬟,领头的丫鬟白脸细眼,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很不好相与。

楚楚怕人,见她们迎面而来,低头往路边避了避。

只是她生得玉颜花貌,弱柳扶风,就是不施粉黛也美得清艳逼人,实在显眼。

有个小丫鬟看见楚楚,眼珠子转了转,去拉白脸细眼的丫鬟的衣袖,“善儿姐姐,你瞧,她是从定平院出来的。”

善儿瞬间想到了楚楚是谁,她咬牙扯出一抹笑,白净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把手里的食盒交给身后的小丫鬟,善儿几步走到楚楚跟前,挡住了她的路,“瞧见我们,躲什么呀?”

楚楚不认识她,不明白她满身的恶意从何而来,只能往后退了两步。

善儿见楚楚这般胆怯,越发放肆起来,命令道:“低什么头,把脸抬起来!”

这条路上空空荡荡,除了楚楚,便只有她们几个人。

微凉的秋风吹过,楚楚的手害怕地攥紧。

善儿见她怕得这副样子,嘴角不屑地扬起,捏住楚楚的下巴,把楚楚的脸抬起来。看清楚楚脸蛋的那刻,善儿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她手上留着长指甲,锋利的指甲边缘抵在楚楚细嫩的脖颈上,刮得楚楚生疼,眼里水泽弥漫。

楚楚害怕地拿手去挡善儿的指甲。

这举动越发惹怒了善儿,她一个偏手,狠狠扇了楚楚一巴掌。

“啊。”这一巴掌扇得狠,楚楚皮薄肉嫩,脸瞬间红肿起来,她低哑地惊叫了一声。

这一声不知怎么惹怒了善儿,她越发气恨起来,嘴里骂着贱人,卯足了劲又一个巴掌,把楚楚扇到地上。

楚楚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耳边嗡嗡乱响,顿时觉得头都痛了起来,她模糊地听到一些咒骂。

“贱人……和那个魔星一样……”

善儿的娘是胡嬷嬷。

胡嬷嬷昨夜被贺时霆打得去了半条命,又被送到最苦的庄子里做活,善儿恨极了贺时霆。

她不敢报复贺时霆,这会儿见到楚楚,楚楚是他院子里的人,便压抑不住地在楚楚身上发泄起来。

善儿打完人还不够,嫉恨地看着楚楚的脸,照着她的肚子狠狠踹了好几脚,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那些小丫鬟就站在一旁看,眼里虽有不忍,但没一个敢出头的。

忽地,有人伸手拦住了善儿。

作者有话要说:贺时霆暴走:老子的人,老子自己都没舍得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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