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凡尔赛宫的镜厅

我和宋伊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彼此间没有过多的对白,没有相互试探,没有询问对方的情况,我甚至都懒得去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种气定神闲让我自己都感到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宋伊汶的从容感染了我。

终于,第三日清晨,宋伊汶要我整理行囊,说再过半个小时亨利会来接我们。我们三人又上了路,这次是宋伊汶开车。他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我,说:“我们现在要去巴黎,停留时间不定。短则两天,长则一个星期,你可以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亨利替我回答:“Evan,中国有个成语,叫作明知故问。”

我附和性地点了点头,亨利扭头来跟我说话:“你简直不知道Evan有多变态,你知道他派我去干什么吗?他居然派我去了家族墓园!”

经他解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亨利消失了两天。

亨利赶去家族墓地,将宋伊汶不知何时放在空墓里的大笔现金拿出来。据亨利说,宋伊汶做了非常好的防潮防虫措施,心思细腻到让人诧异。

他一边说一边感慨:“Evan真是布了个大局,我不相信他是临时起意。”

这样的揶揄意味明显,宋伊汶没做回应,只是假装没听见。

亨利忍不住嚷道:“Evan,总有一天你要跟我说实话。”

宋伊汶轻笑一声,说:“那就到时候再说。”

我透过后视镜看到宋伊汶的脸,他又露出了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我的心头一动,撇过脑袋看向窗外。

我不敢再看,就怕多看一眼,会被心细如丝的宋伊汶察觉出什么端倪。

以前和人聊天,说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别人的回答都很具象,比如长得帅、比如有钱,只有我抛出了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那时候我年纪不大,满心想着和所有人不一样,答案只要能够震慑他人就行,从来不管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我说:“我喜欢表面上不动声色,但骨子里很张狂很骄傲的男人。”

我突然发现,我找到了。

我们只花了一个上午便抵达巴黎,我征询了二人的住房意见,他们两人居然异口同声地说了“随便”。不过亨利在说完“随便”之后加了一句:“我觉得香格里拉就还可以。”

于是我和亨利达成了共识,预订了一间可以看到巴黎铁塔的房间。

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湿着头发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铁塔,亨利突然跑来找我。他毫不客气地把我挤到旁边,递了一块大毛巾给我。

“看不出来你这么细心。”我调侃了一句。

“Evan要我给你的。”亨利老实回答。

我点了点头,心里仿佛有蝴蝶飞过。

“这两天你和Evan聊什么了?”亨利的眼睛被远处的灯光映得闪闪发亮,仿佛揉了一把碎钻进去。

“没聊什么。”我把胳膊搭在栏杆上,“除了他的姓名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亨利的表情有些挫败,“你什么也没问?”

“我该问什么?”我反问亨利。

对方皱了下眉头,小声说:“你真是我见过最没有好奇心的女人。”

我不是没有好奇心,我只是问不出口。面对宋伊汶,即使是理直气壮的事情,也会让我犹犹豫豫。我压根儿说不出一个字,更遑论问问题呢。

整点时间到,巴黎铁塔上的灯光开始闪烁。

亨利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我侧过脸,问:“你有什么事?”

“巴黎铁塔比我好看?”亨利突然发问。

“没有没有。论好看程度,你排第二。”我坦言。

“第一是谁?”亨利又问。

“Evan。”

亨利一

脸认输的表情:“可以,这样我可以接受。”

我忍不住笑,看样子,他对宋伊汶有点敬畏。

不过一会儿,他又问我:“你不好奇他的事?”

“那你愿意告诉我?”我反问。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亨利很狡猾地说。

“你说。”

“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告诉你。我很公平,这件事情你一定做得到,也不会违背道德法律。”亨利说。

我想了想,这样的交换不算亏,便点了头。

亨利告诉我,宋伊汶幼年一直在搬家,直到大学才稳定一些。等到他读完巴黎高商的硕士学位后,便去了菲亚特公司工作。

一年后,宋伊汶被父母召回,为家族酒庄打理生意。他不满足那样的生活,又前往北欧,进入了柯尼塞格公司做了三年的行政人员。目前因为家族原因,宋伊汶回到酒店工作,任职酒店副总经理。

我听完后沉吟片刻,又问:“那他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啊……”亨利想了想,“赛车,赛车是他最大的爱好。”

“为什么是赛车?”我又问。

“他说,在赛道上,你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什么是极限,自己的性命也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本想和亨利再聊几句,哪知宋伊汶突然出现,把他赶走了。宋伊汶把我的披肩递了过来,说:“晚上冷,最好进来坐着。”

宋伊汶总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他话音刚落,我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一脸“你看吧”的表情。

我讪笑,抱着披肩进了室内,取出烧水壶烧了一壶热水。

这时亨利正好走过来拿饮料,他说:“我永远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中国人要喝热水,热水不是给病人喝的吗?”

“我病了,我刚刚打了一个喷嚏。”我懒得解释,敷衍了事。

亨利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记得你们中国人还总喜欢对病人说,多喝点水。”我不知该如何反驳,不远处的宋伊汶想给我解围,他喊了亨利一声。谁知亨利还侧着半个身子,说,“还有,你们为什么非要把番茄和鸡蛋混在一起,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你走,立刻走,马上走!”我为亨利指明离开的方向,想要这人快点滚蛋。他又欣赏了一番我被气歪的嘴脸,美滋滋地吹着口哨离开了。

在我临睡前,两人还在书桌前忙碌。亨利的眉头皱成了崇山峻岭,他用法语小声地说着什么。坐在主位上的宋伊汶表情没变,神情依旧沉稳。

宋伊汶发觉我在看他,伸手拍了拍亨利,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懂。亨利如释重负,伸个懒腰:“终于可以去睡了,感谢Mia小姐。”

亨利路过我身边,“喵喵”叫了两声。我又好气又好笑,想伸手打他,他却飞快地溜走了。

宋伊汶合上电脑,朝我走来。他伸手撩起了我的一缕头发,很随意地问:“除了埃菲尔铁塔,你还喜欢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说:“凡尔赛宫的镜厅。”

“为什么?”他问。

“小时候很喜欢那种贵族宫廷的感觉,看了关于凡尔赛宫的纪录片就更加喜欢了。后来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在那样的地方跳舞,我还特地学了华尔兹。”说到这种妄想,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觉得,宋伊汶会包容我这点小小的虚荣。

他点了点头,说:“是很美。”

我以为他还有后话,便一直看着他。

宋伊汶被我看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对?”

“你没什么要说的了?”我问。

“没有。刚刚只是想看你头发干了没有,顺便和你聊天,免得尴尬。你去睡吧。”宋伊汶冲我摆了摆手。

欸?我掩面跺脚,又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