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方法

纪念连续失眠几天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必须得采取措施。

Able去世后的一段时间,她几乎没法入睡,医生不得已给她开了药,靠着药物她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但时间长了,她开始对药产生免疫,即便后来加大了量,也已没用。所以,现在只能靠运动这种笨方法。

纪念沿着西宁路跑,西宁路是G市最老的道路,背靠着山,这一片大多都是四合院。低矮的墙头内,是几间瓦房,院内种着各类果树,树龄已有多年,枝叶繁盛延伸至人行道。因为地理位置好,许多开发商都看中这里,想要将这拆迁建造成别墅区,但因居民都是在这住了半辈子的老人,对这里有感情,不同意搬迁。从西宁路下去,穿过几条街,就是繁闹的市中心了。

十一点四十五分到家,纪念站在公寓门口,双腿发软,她开了门,一头扑进沙发里,觉得舒服得像上了天堂。

她休息了一会儿,强撑着起来去洗澡,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后来连自己怎么走回床上的都想不起了。可见,身体也是有意识的,累极了,就会屈从本能,什么也顾不得想。

纪念早上六点钟准时醒,然后靠在床头读纪伯伦的诗。

“记忆是相聚的一种形式。”

“遗忘是自由的一种方式。”

纪念合上书本,闭起眼睛。

Able,如果没有你,这世界对我而言就是囚笼,我靠着对过往的回忆撑着走下去。所以,你才是我的自由,哪怕痛苦至死,我也不要遗忘。

纪念洗漱后,看了眼时间,离上班还早,她决定先去楼下散会儿步。

她打开门,“砰”的一声,一个人突然从门外仰面倒了下来,她吓了一跳,忙朝后退去。

随即,那人叫了声“哎哟”,然后,揉着后脑勺背对着纪念坐起来,好熟悉的背影,纪念睁大眼睛,惊叫道:“喜儿!”

“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啊。”林喜儿转过身,朝她翻了个白眼,“去帮我把行李拿进来,哎哟,肩膀酸死了。”

纪念走出去,看见靠墙放着的银白色行李箱,她伸手将它拉进房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林喜儿脱了外套,把长发束起,她边弄头发边说:“我深夜的航班,估摸着你睡着了,也就懒得吵你。”

她是知道纪念的睡眠状态的,极难入睡,睡着后一旦被惊醒,就几乎不能再睡了。好友多年,纪念自然也懂得她的心意,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径直去厨房煮咖啡、煎蛋、烤面包,她在门外饿了一夜,早饭不能马虎。

纪念做完早饭,把东西端上来时,林喜儿已经洗漱完毕,精神奕奕地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房间就充斥着一股咖啡的醇香,不等纪念喊,林喜儿就跳起来跑到餐桌旁,绿色的瓷盘里,盛着色香味俱全的煎蛋,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妞,嫁给我吧!”林喜儿朝她竖大拇指。

纪念故作一本正经:“好呀,不过你得先去趟泰国。”

林喜儿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去你的。”

公寓里充满欢声笑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林喜儿有心提起Able,可看着纪念的笑脸,又不舍得破坏这难得的好气氛,等两人吃完早饭,纪念收拾好桌子后,她才装作不经意地拿出手机,问她:“你说的和Able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他吗?”

“你有他的照片?”纪念诧异极了。

林喜儿把手机递给她:“铺天盖地都是关于

他的新闻,你自己看。”

APL惊现神秘继承人——谈宗熠。

APL新董事长涉嫌肇事逃逸,罔顾人命。

当晚,所有新闻媒体都在刊登这样的新闻,短短几个小时,网络上的点击率一路飙升至三千万。

评论里,无数人在声讨,愤愤不平地骂有钱人都是混蛋,以为钱能买人命,也有理智的说等结果,毕竟目前只是嫌疑人,未曾定罪。

还有一些花痴对着照片留了许多溢美之词。

“好帅啊,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嫌疑犯啊?”

“我要嫁给他,就算是嫌疑犯也愿意!”

“我愿意陪他坐牢!”

纪念一一看完,然后把手机还给林喜儿:“嗯,是他。”

“你们肯定已经见过面了,和我说说吧。”林喜儿伸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纪念靠过来。

清晨,一抹橙色的光晕,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落在地板上,照得房间温暖明亮。纪念和林喜儿并肩窝在沙发里,两人低着头,低声细语地说着话,这情景,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们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了,沧海已变桑田,只有她们还如当初一般亲密无间,只要想到这,就觉得这人生也没有太糟糕。

“他一口咬定你是认错了人?”听完纪念的叙述,林喜儿问。

纪念点头。

林喜儿看着她的神情,试探着问:“念念,你说,会不会他们只是恰好长得一样?”

“不会。”纪念抿了抿唇,肯定地说。

两人间有短暂的沉默,她们各自思考着,但思考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半晌后,纪念看向林喜儿:“喜儿,爱人之间是有相互感应的,这种感情不会随便出现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只要看见他,我就会心跳、心痛,我觉得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有一句老话这样说,你化成灰我也认识。我想,这就是一种独特的信号,一种感应,只对某一个特定的人才有。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意外毁容了,然后换了张脸,难道你就认不出我了吗?我想是不会的,因为我对你而言,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只有你知道。”

纪念说这番话时,表情十分认真,一字一句表达得清清楚楚。

“那天医生宣布死讯,是我亲手将白布盖在他脸上的,我确信那是Able,如果谈宗熠就是他,那他究竟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念念,Able是爱你的,对于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可他怎么会宁愿看着你痛不欲生,也不和你相认?”林喜儿说出她心里最大的疑惑。

这些问题,纪念不是没想过,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重新活生生站在你面前,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可是,她的感觉、她的心都告诉她,那个人就是Able。

“我不知道,但喜儿,如果不弄清楚,如果不能确定他的身份,我这一辈子都没法安宁。”

“我们一会儿就去找他。”林喜儿斩钉截铁道。只要能够让她安心,她愿意陪她做任何事情。

“他都已经那样说了,估计你去也问不出什么。”纪念说。

林喜儿白了她一眼:“死脑筋哦你,我们可以跟踪他啊,只要他是Able,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不管他怎么变,也不能把自己全盘改造,一丝一毫的破绽也没有。”

纪念不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人,既然要搞清楚他到底是不是Able,就必须主动出击。

“好。我们先去局里一趟,我去请假,顺便把车开出来。”纪念说。她决定了,就按林喜儿的方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