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慢慢来

这……这是被“臂咚”了吗?梁初觉得自己的手都僵了,动也不敢动。

很快,聂谌卷好袖管,然后站直身体,神情坦然又正直地望着她,仿佛无辜地在问她怎么了。梁初的脸微微有些发热,想到林文容还在旁边呢,聂谌怎么会有别的意思,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轻咳一声说:“谢谢。”

聂谌抿着的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他低头替梁初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这才回头看她:“我刚接到电话,公司临时取消休假,我明天就要进组,这次时间会很长。”

梁初正帮忙整理,抬起头,神色有些意外:“师哥接新戏了?”

“嗯。”聂谌应了一声,“你的功课我会跟小孟说说,她应该能抽出空来。”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答应了叶厚祯和聂嵘会照顾梁初,可才没几天就又送回孟细源手里了。

林文容极为不屑地道:“孟细源也教不好她。”

聂谌也没训他,只淡淡地说:“你交十张设计图给我,若是时间够,把实验室里那批新到的材料也都理好。”

林文容依旧不肯放低态度,抬头说:“好。”

明着看聂谌没说什么,但布置这么重的功课,已经算是给了教训了。

聂谌再回头看梁初在静静地看他:“还有没有问题?”

梁初赶紧收回思绪,摇摇头说:“没有了。”

聂谌似是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梁初:“姑姑最近可能要回国,她有些东西还在我的老房子那儿,你替我把钥匙给她,若是有问题你再问她。”

“好。”

梁初才刚接过钥匙,林文容的话就跟着来了:“梁初,你小心被狗仔队跟踪,那可是八卦大头条。”

梁初瞪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我的私宅是不会有人去的。”聂谌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回厨房,“你们接着做作业,我去准备晚饭。”

“师哥,我要小鸡炖蘑菇。”梁初想了想,“要不还是来个酸辣土豆丝吧!”

林文容追着说:“吃了胖三斤。”

“去死!”

聂谌的厨艺出乎想象的好,这顿晚饭吃得十分舒畅。因为要借住在这里,梁初就自告奋勇地包揽了洗碗的活。冷水“哗哗”地冲在手上,梁初用皂角洗了手后开始准备洗碗,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洗洁精在哪里。

身后传来柜子被打开的声音,伴着窸窸窣窣的节奏,一袋东西被放在她的手边。

梁初不由得一怔:“茶枯?”

在研究院的时候,他们一向不用洗洁精,大多是用茶枯来刷碗。可她没想到聂谌的这栋房子不仅装饰得简单,就连生活起居都像研究院一样古朴。

聂谌朝她微微点头。

梁初忙补充道:“我还以为会有洗洁精呢!”

“我从小就用这个。”聂谌抬手将柜门关上,走到她身边。

“师哥这次接了什么剧本?”

“关于一块玉佩的故事。”

梁初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哪块玉佩?”

聂谌那双漂亮的深蓝色眼睛转过来看着她:“有研究表明,好奇也是一种病。”

“那我肯定已经病入膏肓了。”这话一出口,她却觉得聂谌一晚上等在这里仿佛就为了让她开口问这个问题,不禁有些紧张,抿了抿唇又补充道,“师哥,你知道我对古玉很感兴趣的。”

“也很了解。”聂谌语气淡淡,他半靠在水池边,一手撑在桌子上,侧首看着梁初。

梁初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学这个专业的,有几个不了解?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师哥很适合这个剧本。”

“焉知我不是个大反派?”聂谌的神情很舒缓,有种全然的放松和愉快,梁初仿佛从他沉静的面容里看出了浅浅的笑意。

她不由得也放松了警惕,笑道:“大明星得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小粉丝的心情。”

聂谌却摇头失笑道:“恐怕你一见到我的脸,首先想到的是功课吧。”

提到课业,梁初的笑容凝了凝,倒有些沉默了。

“你很聪明,只要

试着让自己爱上这门专业。”

“我没有不爱它。”梁初顿时有些烦躁。这种烦躁像是隐藏在全身各个角落,只要一提到关键词,就会密密麻麻地冒出来,“我是真心想学好的,可你们总觉得我不够用心。”她更觉得有些委屈,平日在实验室加班加点却依旧收效甚微,她扪心自问绝对比林文容要努力得多,可在这方面就是不得要领。

聂谌顿了一下,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你喜欢古玉,所以你仿得好。如果你不把做设计图当成任务,而是发自内心地喜爱它,就能懂我的意思。”

梁初不说话了,这一点她没法做到,她就是对设计喜欢不起来。聂谌知道她没听进去,又说:“我第一次做设计的时候,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存在于脑海里的东西却能通过你的手变成现实,它是你独一无二的创造。”

梁初搁下手里的碗,扭头看他。她要怎么跟聂谌说出口,她的脑海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呢?他怎么能理解她这种抽象的烦恼,一个拥有极高天赋的人该如何去理解一个毫无灵感的人呢?

聂谌一双蓝得发黑的瞳孔极深极亮,目光清湛,并无丝毫不悦。他生得真是极好,皮肤白皙,五官分明,有一种沉在骨子里的英气。就譬如此刻,他不笑的时候,亦有着一种严肃的英俊。

梁初觉得自己没法对着这样的聂谌生气,只得无奈地耸了下肩:“好吧。”

聂谌几乎一眼就看出她的症结所在,越是学不好就越烦躁,越是烦躁就越学不好,这样循环往复,又怎么可能学得好?但这些远非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

他没再劝她,而是立即换了个话题:“你好像不太会用茶枯。”

他本就立在梁初身侧,此刻一低头,贴得更近。梁初顿时不敢乱动,只得微微侧首。

“我……多洗两遍就好了。”

聂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干毛巾轻放进她的手里:“我来吧。”

梁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毛巾。

聂谌伸手拿起洗碗巾,细长白皙的手指拿着淡青色的瓷碗显得很好看。他的手稳托着碗,倒确实比梁初更有样子。像聂谌这样的人,竟然连洗碗都洗得这么赏心悦目,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饭碗和抹布,而是哪个博物馆里的艺术品。水花四溅里,热气蒸腾起来,显得格外好看。这样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如果握着刨刀雕玉,青玉美手,那该有多漂亮,只用来做家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一个男人的手若是太无瑕就显得娘气,聂谌的手上还带着过去留下的薄茧,指节也分明有力,这在学手工的人的眼里,简直再完美不过。

当演员真是浪费了!梁初微微嘟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聂谌的手。

聂谌转头,看到昏黄的日光下,少女低垂下的长睫毛正微微轻颤,瓷白的面颊上有一种清澈宁静的笑意。他再度低头,也不禁淡淡一笑。

等梁初和聂谌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回去地下工作室,梁初一路上都在捂脸。要命,看人洗碗都能看得这么聚精会神,真是太丢人了。还好聂谌没什么反应,不然她和那些痴迷的粉丝又有什么区别?

地下室里,林文容正低头处理他的那块玉佩。进门的时候,他抬头瞟了梁初一眼,目光微微有些闪躲,也没说话。梁初脑中顿时警铃大作,瞬间就把刚才的遐思抛之脑后,一个箭步冲到自己的桌前。

一切看上去都没有问题,该在哪儿的东西都还在哪儿。她轻轻舒了口气,没好气地瞪林文容,林文容也龇牙咧嘴回瞪她。

好好的两个人,见面就像两头斗牛。

聂谌正在检查她理的那堆木材,大致都是对的,偶有错误,他也只是拿出来归好类。等全部检查完之后,才叫她过来看。梁初认真地把分错的木材记了一下,再重新打乱,又分了一次。

“木材很容易出错,特别是在香气和纹路上,有很多相近的材料。”聂谌一边讲解一边慢慢跟她说,“木雕虽不是你的主要专业课,但也是这个学期的必修课之一。实物雕刻我想你的问题应该不大,就是在木材辨识上还要加强一些。”他特意又补充了一句:“慢慢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