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门土师爷II：覆灭战（第二季终）
判官眼探生死，定穴术寻古墓，神算子窥天机，捞尸人摸水棺，晏当家不死不灭。
坊间常言：“诡事难断问匠门，其间尽是能人异士，探得世间古往今来，无所不能，神鬼不欺。”
1
她被困在黑暗中，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光。
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试图摆脱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终于，叶谭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忽然沉沉地往下坠去，她猛然睁眼，大口喘着气，面色仍是惊恐……
入眼的，是晏肆略显疲惫的面庞，下巴处隐隐约约有些青灰色的胡茬子冒出，但他的眼神温柔，见她醒了，低声唤她：“叶谭……”
四周是病房陈设，点滴管中正一滴一滴运作着，叶谭面上的惊恐渐渐地消退，换之的是迷茫，她看着晏肆，眼底仍是一片慌乱未定。
晏肆抬手，轻轻地落在叶谭垂放在身侧的那只手上，“你做噩梦了，别怕。”
感知到晏肆掌心中传递出的温度，这一瞬，叶谭才真真正正地醒过来了，点了点头，“嗯，做了个，险些回不来的梦……”
叶谭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捡回了一条命，醒来后她所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下落不明的胖虎、百里祭和方回。
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及，病房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护士小姐将门开出了一条缝，视线略微有些紧张忐忑地直接从叶谭头上掠过，看向晏肆，面颊飘红，“晏先生，有电话找您。”
晏肆闻言，在叶谭满是疑惑的目光下，微微一笑，起身，一手落在叶谭的脑袋上，安抚一般交代了一句：“我去去就回。”
护士小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晏肆，又看了眼叶谭，毫不掩饰满眼的失望，叹了口气，退了出去，也不知是在替谁惋惜，嘴里嘀嘀咕咕着：“人比人气死人，连着陪了几天几夜，寸步不离，这年头去哪儿找这样的男人……”
晏肆这般风度之人，招惹小姑娘青睐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叶谭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头，只乖巧地点了点头，眸光却陷入了沉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谁会通过医院的电话线路来找他们？而晏肆的反应淡定得过分了，好似本就在等着这样一通电话。
等了许久，晏肆才回来，叶谭的性子一向直来直往，开门见山地道出了自己的猜虑：“是和镇魔图有关吗？”
也怪不得叶谭会这么猜想，刚才护士小姐也说了，叶谭迷迷糊糊不太清醒的这几日，晏肆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但眼下，胖虎三人落入他人手中，能够指引所有人找到通往真正的神女墓的镇魔图，大半卷也落入了己渊手中。
以晏肆今时今日的行事作风，就算面对叶谭时，他再怎么闭口不提这些棘手的事，但他也不可能真的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守在她的病床前。
就如叶谭如此了解晏肆的脾性一般，晏肆同样了解叶谭的性子，既然她开口问了，晏肆便也不再瞒她，只淡淡地安慰了一句：“通往神女墓的关口找到了。”
那完整的镇魔图上，标注的关口有百来座，唯有一个，是能够通往神女墓的真正的关口。眼下他们手中剩下的半卷信息少之又少，晏肆又从未离开叶谭身边，那关口……是如何找到的？
晏肆的态度云淡风轻，大约是看不惯叶谭那小老太太般凝重的小脸，他揉了揉叶谭的脑袋，安抚道：“别担心，我有分寸。很快，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叶谭闻言，心中的一切顾虑忽然通通都放了下来，无论晏肆做什么，她都愿意信他。她的嘴角微微弯起，神色坚定了下来，“好，我们这就出发！”
绝不能，让己渊和输鹊捷足先登！
晏肆倒是不急，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叶谭劝了下来，“不急，你先好好休养，出发前，我们也需要做些准备。”
2
扎科位于川西和藏东接壤的地方，海拔在四千米以上。
晏肆果然如他所说的，并不急着动手，叶谭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正在做些什么，晏肆不说，是想让她安心休养。为了不拖晏肆的后腿，叶谭也果然全身心地投入康复训练中，体能在中了枪后的两个月里，也几乎恢复了往日的水平。
入了扎科，海拔渐渐升高，这里人迹罕至，但此时此刻，却平添了许多人为留下的痕迹，看来早有人在他们之前，深入了扎科。
叶谭能发现这些，晏肆自然也能发现，但他的反应平静极了，一切似乎从来未曾逃离过他的掌控之下。近来叶谭时常感觉，晏肆温润淡漠的外表下，似杀机暗涌。
西面的山坳中，忽然传来了古怪的动静，天现异象，好端端的天黑沉沉了下来，下方鸟兽四散，“轰轰”的声音一阵一阵地由远及近，不断地传来。叶谭手中的装备全都开始崩溃，磁场大乱。
晏肆脚下一顿，神色未有丝毫诧异，只更加笃定道：“就是这儿了。”
二人朝磁场中心靠近，他们正处于高山峡谷区，谷坡陡峻，下方呈V形深谷，由峭壁包围，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从那儿传来。
“请圣主，文成武德，功至千秋！迎天烬，朗朗乾坤，翻覆在我！”
“请圣主，文成武德，功至千秋！迎天烬，朗朗乾坤，翻覆在我！”
神女的信徒聚集此处，数量远超叶谭的想象，这些信徒匍匐跪了一地，试图将那三千年前便已覆灭的天烬文明重现于世，而他们所信仰的圣主，便是天烬王权的缔造者。
信徒们所跪的那面山壁，巍峨的巨蛇石像盘旋其上，那上头长满了青苔和野生植物，就像蛇身上的鳞，栩栩如生。
他们跪地，起身，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吟唱着，不断绕着圈，输云阳一脸木然站在一侧，看着这些疯狂的信徒走火入魔般地虔诚跪拜。
“是胖虎他们！”叶谭小声地对晏肆说道。
叶谭所在的方向，靠近那面造型诡异的山壁，隔着一段距离，叶谭只能看到胖虎、百里祭、方回的背影，三人被缚在人为堆建的木桩高台上，他们被放了血，血水顺着木桩往下淌。
信徒们完成了恭敬的献祭仪式，随即开始堆积爆破设备，试图以蛮力打开面前有巨蛇石像盘旋的岩壁。他们相信，只要将岩壁打开，通往神女墓的界门便会出现。
“砰！”
炸药点燃，爆破，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这个山谷回荡着，人们兴奋地上前查看情况，可那山壁，依然巍峨，半点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就在信徒们大失所望之时，“咔哒咔哒！”那盘旋在山壁上的巨蛇石像，响起了碎裂的声音，裂缝在慢慢地扩大……
忽然，蛇像表层开始脱落石灰，上方岩体的石块也接连从山壁上脱落下来，巨大的蛇像头部顷刻间便与山体分离，轰然压了下来！
“跑，快跑……”呼声响起，顷刻间便被地动山摇的声音吞没，下方乱窜的人群被砸得粉碎成肉泥……
岩体层层脱落的山壁正中央，似隐隐约约出现了沟壑，沟壑连起来，就是那权杖的图案，顶端一处凹陷，巨石仍在轰然下坠，石像还在崩体，半点也没有要停缓的意思。
胖虎、百里祭、方回被束缚住，逃无可逃，眼见着身后巨大的黑影，正朝他们压下……
3
“他们以蛮力爆破，触动了这里的机关，再不阻止，山体会崩塌的，胖虎他们也会死！”叶谭着急了，不得不催促晏肆，“我们得做些什么。”
终于，晏肆松了口，同意出手救人，“叶谭，界门就在岩壁之后，要阻止山体的崩塌，关键就在界门上浮现的图腾。”
权杖图腾正上方，明显缺少了某一样东西，那是权杖顶端镶嵌的宝石。
“我知道了。”
“好。”
晏肆点了点头，在那残余的整面岩壁和巨石像倾覆而下之前，晏肆忽然起身，自那高处跃下，耳畔的风呼呼地吹着，掀起晏肆额前黑色的短发。忽然，他的眼中一凝，双手向上一翻，那谷底一地的碎石，仿佛感受到了强大的磁力一般，开始“隆隆”滚动。
晏肆的视线只匆匆朝他们三人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下一秒，一地碎石如同被掀起的惊涛骇浪一般向上腾起，散沙聚集，忽然朝着那些碎裂体包裹而去，暂缓了它们崩塌的趋势。
就在这一瞬，叶谭抓着蔓藤跳了下来，双脚刚落稳，她的动作敏捷，迅速逼近了岩壁下方的权杖凹纹，手中血红的神女眼往前一推，恰恰推入了那权杖正上方的凹槽处。
“轰！”
神女眼推入的一瞬，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山体停止了崩塌，晏肆掀起那些碎石的力量一撤，砂土顿时如下雨般落了下来。
尘烟四起，待那尘土沉淀了下来，场面一片狼藉。
局势得到了控制，叶谭抬头，低喘着气，往上方看去，顿时面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火大得像要吃人。
此刻离得近了，叶谭才看清那高台上的三人，身量、衣着，虽和胖虎三人一模一样，连那挣扎扭动的急迫感，也逼真得吓人，可再逼真……他们也不过是傀儡。
他们险些忘了这一点——输云阳是最出色的偃术师！
“啪！啪啪！”
己渊拍了拍双掌，毫不吝啬对刚才他们二人那一出精妙配合的赞美，“二位果然身手了得。”
一身黑色斗篷的输鹊此刻正艰难地拄着拐杖，上前迈出，输云阳就站在输鹊身侧，看也未看到来的晏肆和叶谭。
那斗篷下，看不清输鹊的面貌，却听得他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己渊说你们一定会出面替我们解决这些麻烦，我还不信……看来，还是他更为了解你们。”
输鹊的话音刚落，身后惊魂未定的信徒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胖虎、百里祭、方回被人押了上来，他们遍体鳞伤，被封住了嘴，脑后时刻顶着一个黑洞洞的枪眼。
“唔唔……”胖虎被封了口，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相比起来，百里祭和方回就安静得多，他们自然知道当家和小叶谭绝对不可能抛下他们不管，与其无谓挣扎，不如节省体力，随时寻找摆脱牵制的机会。
4
就在此时，山壁正中央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因为叶谭推入神女眼后，触动了第一道界门开启的机关。
己渊挑唇笑了，“蔡侯王，您请吧。”
言下之意，是要晏肆与叶谭为他们打前阵了，毕竟，晏肆虽厉害，但那枪口就抵着胖虎他们的后脑，晏肆只要一有动手的意图，己渊和输鹊的手下就会立即开枪。
山壁上的碎石“哗啦啦”脱落，裂缝越来越大，第一道界门，果然开了。
“晏肆……”
饶是叶谭这样处变不惊的人，此时此刻，这一声唤晏肆的声音，声线竟然发生了颤抖。
那界门轰然洞开后，内部的情形和刚才在外面所见的相似，盘旋的巨物就守在那儿，它们一动不动，但和先前不同的是，这里头的守界蛇，是活的……
可以想象，若是界门不开，守界蛇大约会一直沉睡下去，但此刻……一个横卧在路口的巨头，忽然睁开了幽绿的眼睛……
它……动了！
另一道待开启的界门，就在这些守界蛇之后，要到达界门前，必先经过这些守界蛇。
“砰！”
身后有人擦枪走火，一颗子弹破风而出，打在入口处的守界蛇身上，擦出电光火石，便被弹了出去。它们的鳞甲坚硬无比，体形远远庞然于匠门的那条大蛇。
便是己渊手中有墟石可以异变现有生物，恐怕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
晏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眼锋蓦然自侧后方一扫，那是在警告输鹊和己渊管好他们的人。
全场，顿时按照晏肆的吩咐，静了下来，大气不敢出一个。
过了许久，界内界外的双方都没有再出现任何动静，终于，那横在入口的巨头不痛不痒地又闭上了眼。刚才那颗枪子儿，对它来说，甚至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晏肆无声地拍了拍叶谭的肩膀，示意她紧随自己身后，随即率先抬脚踏进了眼前那道界门。经过那横卧门口的巨头时，晏肆的每一步都十分谨慎，未再惊动里头的守界蛇，而它们也仿佛一睡不醒那般，不再有任何反应。
叶谭见状，一步也不敢踏错，紧紧跟随在晏肆的身后。他们二人，已经成功地绕过了距离界口最近的那颗巨头，在蜿蜒盘旋一地的巨大身躯中，谨慎地寻找可落脚的空地。
己渊和输鹊见状，也效仿着晏肆和叶谭，带人陆陆续续地跟上了，全场，静悄悄的，就连抬脚落脚的声音，也轻得令人几乎难以察觉。
近了，越来越近了，另一道界门，就在眼前，叶谭抬脚，正要跨过最后一道横在自己面前的蛇尾……
“啊！”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信徒之中，打破这秩序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被吓破了胆，先前紧绷着的紧张情绪，顿时失控爆发，恐惧地大喊：“它它它……它睁开眼睛看我了！”
叶谭的面色顿时一变，暗骂一声“不好”，这个节骨眼上，她跨过也不是，收脚也不是。
5
“废物！”斗篷之下的输鹊不由分说地掏枪，要将失控者一枪毙命，可他还来不及扣下扳机，那横在晏肆和叶谭之间的蛇尾，忽然动了，它向上扬起，又重重落地一鞭……
地面撼动，叶谭脚下的平地顿时凸起，眼见着那巨尾又一次扬起，朝她鞭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晏肆朝她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瞬时接住失去重心的叶谭。
他一手护住了叶谭的头，一手固定住了她的腰，抱着她在地上翻了个滚，而晏肆的背后，便是那鞭下的蛇尾。
落地后，晏肆立即松开叶谭，垂眸看了她一眼，确认叶谭没有再次受伤后，晏肆眼底难得一见的温柔便瞬间敛去，抬头的一瞬，冷厉了下来。
他们的进入，彻底惊醒了这些守界蛇，场面乱成了一团，巨大的身影在地面高高立起，威压着擅闯的每一个人，令人破胆！“轰！”巨蛇张开了大口，俯冲而下……朝着那人群而去。
己渊落地，堪堪避过致命一击，但仍是身形狼狈。输鹊丢了拐杖，踉跄着后退，蛇口俯冲而下，输鹊想也未想，就抓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仓皇而逃的信徒，送入了蛇口，以保全了自己的一命……
也就是这突发的混乱，持枪看管胖虎、百里祭他们的人，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去了哪里，他们试图趁乱摆脱牵制，眼见着一个蛇头便突然朝他们俯冲了下来……
“当家，小叶谭，别管我们，快进去！”百里祭被掀翻在地，他焦急地朝叶谭所在的方向看去。当家和叶谭距离第二道界门仅一步之遥了，这时候若是返回救他们，无异于前功尽弃。
“轰轰！”界门外，忽然冲进了一道黑得发亮的巨大身影，就在百里祭的身后，一个巨口露出了獠牙的一瞬，那黑色的巨大身影当即张开了大口，咬在了巨头之上，身形扭动，将巨头给扯了回来。
叶谭心中一动，胖虎等人更是面上大喜，“大蛇！”
大蛇来得如此之巧，巧得根本不像是偶然。
6
“它怎么来了？”叶谭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这是晏肆布的局，他非但不会阻止己渊他们找到神女墓，甚至于，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们彻底屠杀，结束这一切。
晏肆的神情看起来丝毫不意外，只淡淡开口道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话，它本就该属于这里，和这里的守界蛇一样，这里，是巨蛇族的沉睡之地。”
言下之意，那些沉睡在界门内的守界蛇，也是归属巨蛇族……
否则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如此大规模的和大蛇如此相似的族类，谈何容易。
“可巨蛇族不是……守护双蛇玉的吗？”叶谭的神色看起来震惊极了，她一直以为，古老的巨蛇族，早已消亡了，只剩下大蛇一个。
只见晏肆的嘴角蓦然一勾，眸光越发深邃起来，“它守护的不仅仅是双蛇玉，而是组成双蛇玉的某种力量，或者说，是一种我们看不见的物质。”
而今日，一切都会在这里找到答案，这么多人苦苦找到了这里，不就是冲着它来的么？
因为大蛇的突然介入，让局势瞬间得到了改变。那些守界蛇虽比大蛇的块头大，但沉睡太久，战斗力却是比不上大蛇的。它们转变了方向，开始朝大蛇发动攻击，几个庞然大物顿时扭打成了一团，地动山摇。
这让剩下的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们逃向了第二道界门前，紧闭的界门阻了所有人的生路，向后，则是一张张长满獠牙的巨口。
“当家！”胖虎和百里祭、方回趁乱也来到第二道界门前，今天发生的事他们已经来不及消化了，只急迫催促道，“快，我们快走！”
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奇异的是，己渊与输鹊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带领着剩下的信徒赶到此地时，己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见到齐聚此处的匠门成员，客气地将注意力放在叶谭身上，笑道：“神女族的后裔，请开启第二道界门。”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为什么己渊和输鹊仍然气定神闲，分明他们手中的砝码，只有人质而已，而现在，胖虎三人分明已经摆脱了牵制。
“当家，小叶谭，别听他们的，他们都是疯……”
就在此时，话还未说完的胖虎顿时变了脸色，整个人痛苦地跪在了地上，抱着头打滚，脑门上青筋乍现，随时要爆裂开来一般。
“威威！”方回与百里祭试图上前，下一秒，二人脚下一软，反应和胖虎一样。
己渊似笑非笑地又重复了一遍：“神女族的后裔，请开启第二道界门。”
“叶谭，开界门。”头顶传来晏肆清冷的声音，叶谭不情愿地抬头看向晏肆，似想要说些什么，只见晏肆缓缓地垂下眼帘，望着叶谭，“他们手上有墟石与陨金。”
墟石可异化生物，陨金可控制人的精神，很显然，己渊刚才是利用了陨金，让胖虎他们产生莫大的痛苦，杀伤力非同小可，以此来警告着自以为摆脱了束缚便无所畏惧的几人。
在这里，和双蛇玉、墟石、金乌木相比，陨金反而成了最具备杀伤力的东西。
晏肆此刻看起来任人宰割，所作所为，几乎都遂了对方的意思，这让己渊和输鹊越发肆虐，但叶谭比谁都清楚，今时今日的晏肆，绝不会让他们如此肆意妄为……叶谭相信晏肆。
思及此，叶谭转过了身，面向那第二道界门，这面界门的金属质地，见所未见，浓墨一般黑沉沉的，却泛着刺骨的寒气，奇异的纹路蔓延了巍峨的金属壁。
叶谭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莫名地，似就是知道该如何开启这第二道界门。
她上前了一步，抬起手，指尖不由自主地抚摸着那面前的纹路，忽然，那黑沉沉的金属像是液体一般开始涌动。叶谭面色骤变，想要抽回手来，但她心念刚动，那呈液体状的金属就瞬间将叶谭的手吞了进去，团团包裹住。
“小叶谭……”胖虎一惊，下意识地出手想要将叶谭的手拔出来。
“威威！”百里祭和方回见状，一人一边把胖虎给架了回来。
“你们干吗？快把小叶谭拽出来！”胖虎急了，他们拉他干吗啊？该拉的是叶谭啊。
百里祭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示意胖虎不要轻举妄动。方回拍了拍胖虎的肩膀，提醒了句：“当家没说什么，就不会有事，别添乱。”
胖虎心中虽不情愿，但他俩说得没错，只见此刻那涌动着的包裹叶谭手臂的诡异金属，退潮一般开始慢慢从叶谭的手臂上退了下来。此刻叶谭的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跟着发白，很快，叶谭得到了自由，抽出了手来，她从掌心到指尖，都在滴血……
那黑沉沉的界门终于有了反应，刚才的变故，就像是一场验证一般，可以想象，如果被验证的不是小叶谭，而是另有其人，铁定要被吞进这金属门中。
“轰轰！”这第二道界门，在叶谭面前，打开了……
“走吧。”
晏肆开口吩咐了一声，率先跨过了界门，叶谭捂着滴血的手，紧随其后，然后是胖虎、百里祭和方回。
匠门的人都入内后，己渊与输鹊也立即带人跨入了界门内，己渊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命令叶谭道：“关界门。”
“不行，咱们的大蛇还在外面。”胖虎才刚开口，再一次被己渊以陨金惩戒了，跪地抱头打滚。
叶谭紧抿着唇，眼带杀意，但她还是有所顾忌，只能强忍了下来，听从己渊的意思，再次抬手抚摸那界门。
兴许是有了先前的验证，此刻叶谭沾满血的手才刚触了上去，心念一动，那黑沉沉的界门，便开始轰隆隆地缓缓闭合……
叶谭就站在这闭合的缝隙间，透过那缝隙，看向外头浴血奋战的大蛇，大蛇似乎能与叶谭心意相通，回过头来，绿幽幽的眼睛与叶谭的视线对上，直到那缝隙越来越小，界门完全闭合……
7
界门闭合，内部别有洞天，四周一片黑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山体被掏空了一般，而内部，空旷得令人诧异，一眼便能望尽全部。
“什么也没有……神女墓，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输鹊向前扑了几步，死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精力，这里，是他们一切的希望，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一座被掏空的山体内部。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输鹊的动作大了，身上的斗篷帽子，顿时滑了下来，人们看到那日夜遮掩在斗篷下的脸，可怕极了……他衰老而又呈现病态的溃烂，令人作呕。
“别看我！别看我！”输鹊手忙脚乱地伸手拽紧了自己的斗篷，试图将自己再次藏入那黑暗中，但他的动作大了，以至于重心不稳，踉跄地扑倒在地。
斗篷的一角被自己踩住，瞬间被扯了下来，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一具极度溃烂腐朽的身体，不着寸缕。任何布料沾了那皮肉，都要粘上去，撕扯下来，便是连皮带肉，输鹊只能终日以那宽大的斗篷遮身。
原来这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活着，可比死了更痛苦，想死，却又求死无门，也不甘心就这么赴死。
所谓带领信徒找到圣主的领袖，输氏集团的大老板，竟是这样一副模样，他急于找到神女，救赎自己不人不鬼的一生，比谁都急切。
输鹊的模样，吓坏了所有人，就连己渊都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老祖宗，小心身体。”唯有输云阳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面不改色，试图上前搀输鹊一把。
幸存的信徒不过寥寥，他们都是在这个世界最暗无天日的底层苦苦挣扎的人群，或被疾病折磨着，或怕极了贫穷，或恨极了那些高高在上、功成名就的人，他们虔诚地信奉着神女，因为输鹊和己渊告诉他们……神女，能赐予他们一切，让他们成为人上人，哪怕是永恒的生命，亦不是妄想。
财富、权力、永恒，人们毕生所追求的一切，分明唾手可得，哪怕豁出了性命！可此地，什么也没有……
“没了，什么都没了……”崩溃的，显然不止输鹊一人，那些苟延残喘活到现在的信徒，只觉得自己的信仰突然坍塌，他们开始疯狂地往外跑去，他们要出去，他们要逃出去。
可这些试图逃跑的信徒还未如愿以偿地逃出去，那最前方第一个跑到界门前的人，在擅自触碰界门、试图逃离的一瞬，那黑沉沉的界门……再一次涌动，吞噬着妄图触碰它的人。
“出不去，我们出不去了……”他们怕了，慌了，眼睁睁看着同伴被黑沉沉的金属吞了进去，此刻，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这不就是你们毕生所求的？”晏肆的口吻淡然，淡然得仿佛在谈着再无关轻重的事情一般。
“神女的指引是不会错的，她说过她不会死。”己渊冷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嘴里喃喃念道：“一定是遗漏了哪个环节，是哪个环节……”
纵观这里的一切，空空如也……忽然，己渊的目光落在那正中央颜色略深的一块土地，他似终于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兴奋了起来。
这里除了黑岩就是坚硬的砂石，唯有那块地方，土质异于他处，若仔细观察，甚至可以看到它的表层隐隐在蠕动着，自从他们出现在这里后，它像是嗅到了可口的食物一般，蠢蠢欲动。
那泥土……竟好似活着的，而己渊明显能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墟石和陨金在发烫，就像与那活土中的某种活跃物质产生了共鸣一般。若是如此，晏肆手中的双蛇玉、金乌木，应该也会有同样的反应。
己渊率先将手中的墟石和陨金取出，靠近了活土，果不其然，随着己渊的靠近，那上头的泥土，冒出了气泡，越发活跃了一些，但己渊并不急着将墟石和陨金送入泥土中，反而厚颜无耻地看向晏肆。
“你们先，晏当家。”
己渊此举，又给了这些信徒希望，他们再一次聚拢了起来，抽出腰间的枪支纷纷上膛，对准了匠门中人。
己渊如此猖狂，胖虎当即不乐意了，“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己渊浑然不在意，除了晏肆和叶谭外，他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晏当家，你知道该怎么做。”
8
果不其然，只见晏肆淡淡地弯起嘴角，面上甚至没有更多的犹豫，上前，比己渊干净利落得多了，抬手将双蛇玉和金乌木推入了那活跃的泥土中。
己渊见状，这才将自己手中的墟石、陨金送入。
双蛇玉、金乌木、墟石、陨金推入泥土中的一瞬间，整个地面忽然发生了剧烈的晃动。
金乌木入了泥土中，中央便立即抽枝，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来，树无叶，只有枝，瞬间向外蔓延，攀爬，整个空间皆攀上了纵横的木枝，众人的脚下也有枝藤钻出，瞬间将人带得拔地而起。
活土被枝藤穿破，一个四方的透明容器被带了出来，质地不明，见所未见。随着疯狂生长的枝藤，那容器被顶到了上方，众人见之，无不变了脸色，那是……神女始祖，他们苦苦寻找的圣主！
可为什么……只有圣主的头颅，眉目栩栩如生，可，只有一颗头……
“圣主……”己渊的面色有了变化，他恭恭敬敬地低下了身子，连带着所有的信徒，也都激动了起来，随着己渊高呼着这个令人疯魔的称呼。
几乎要绝望的输鹊，此刻也如同“一瞬地狱，一瞬天堂”一般，震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颤抖着声音，同众人一起高呼：“圣主……”
“晏肆……”叶谭亦是惊愕，难道，他们先前所找到的神女墓，那棺中身首分离的躯体，那躯体，真的是圣主的？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这里，只剩下圣主的一颗头颅！
可即便如此，那些试图要复苏圣主的信徒，面上为什么没有丝毫失望的神色？他们要如何复苏圣主？
晏肆的眉宇一凝，冷声道：“他们要复苏的，不是神女……而是，驾驭此处蕴藏着的无穷能量的方法。”
而唯一能窥探圣主的秘密的方式……就在圣主的头颅中。
他们不需要死而复苏的圣主，死去的人也绝不会再次归来，更何况她已经身首分家。己渊和输鹊要的，是再创造一个圣主，抑或是，让他们自己，彻底成为圣主！
只要，他们拥有了圣主的大脑，和圣主的记忆，圣主所知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圣主归来的方式，她没有完成的野心，自有她的后人，她的信徒，替她去完成！
此时此刻，叶谭的神色忽然发生了变化，她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刺耳的频率钻进了她的耳膜中，几乎要将她的耳朵穿破。但这音频，好似只有她能听见，她的浑身发烫，血液仿佛要沸腾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叶谭的异样，顿时让晏肆变了脸色。
她几乎能感受到，这个空间里，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的存在，而此前，她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感知不到。
神女族，到底是什么人……
“啊！”
叶谭痛苦地喊出了声，她抬起了头，眼中红得滴血，她浑身都在用力，痛苦得青筋暴起，姿态扭曲……
她抵抗不住，阻止不了，一股意识，顷刻间钻进了她的大脑，就像她的血脉中，原本就有着某种别人所没有的东西。这东西，让身为神女族后裔的叶谭，能够轻而易举地和神女残留在大脑中的意识产生连结，感知神女所知的一切……
9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叶谭心念一动，便立即从神女残留的意识中找到了答案，她仿佛突然置身于荒野之中，如同当年神女的始祖也是站在这里，亲眼目睹了发生在此地的一切。
叶谭抬起了头，天际突然破出了一个洞，巨大的火球从天际砸了下来，落地，无穷无尽的能量瞬间爆发，植被寸草不生，灼成了焦土，山体瞬间被掏空了。
幸存的蛇窝发生了变异，巨蛇族诞生于这爆发的能量中。叶谭感同身受，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仿佛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自己也变成了怪物，能感知到那无时无刻不在游走的巨大能量，她害怕极了。
未知让人恐惧。
此时此刻，叶谭根本分辨不清，自己是谁，她将自己当成了神女始祖，在这从天而降的爆破中，她同这里的生物一道，发生了变化，并将这种变化，在血液中，流传了下来……
这些人们看不见的能量，神女族能看见，人们无法驾驭的能量，神女族能驾驭，双蛇玉、金乌木、陨金、墟石……通通不过是这些能量的载体！只要神女族还在，要多少个双蛇玉，便能有多少个双蛇玉……
“我是谁？”叶谭忍不住问自己，她所看到的，又是属于谁的记忆？
有一个声音，当即在她的脑海中翻江倒海着，回应着她的问题——神，我们是这个世界的神！世道在堕落，人性在泯灭，统治他们，我将赋予你凌驾于人之上的能力，天烬的荣光，将再度到来。
凌驾于人之上……就像当年圣主所做的一样。
忽然，一股束缚感袭来，那束缚感并非无坚不摧的，相反地，它脆弱得很……叶谭的心中产生了可怕的念头，摆脱这束缚，甚至不惜——杀了他！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也不能阻止他们。
10
“叶谭。”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那声音……听着让人的心生疼、生苦、生暖、生爱，她对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渴望。
“叶谭。”
那声音又清晰了一些，不离不弃，就像一只在深渊里紧紧握住她的手，纵然烈火焚烧，刀锋相割，伤痕累累，那只手，仍不肯松开，紧紧地握住了她，成为了叶谭的救命稻草。
这只手一松，她必定要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里，再也爬不上来。
“叶谭。”
是晏肆，是晏肆的声音。
滚烫的血液忽然灼烫了叶谭，那声音钻进了叶谭的脑仁，钻进了叶谭的心里。叶谭只觉得浑身一颤，分明血液是滚烫的，可全身仿佛瞬间冷了下来一般，她猛然打了个冷颤，眼底瞬间恢复了焦距，四周也瞬间静了下来……
她都做了什么，此刻叶谭正被晏肆紧紧地拥在怀里，她的一只手，执着利刃，几乎穿透了晏肆的胸膛，而晏肆却始终不肯松开她，任她坠入深渊中。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临北）
“晏肆……”叶谭的声音发颤，神色茫然，心中却莫名一恸，若不是忽然清醒，她是不是，险些做了，要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释然的轻笑，紧接着，晏肆紧紧拥着她的双手，自叶谭的身上，滑落了下来，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叶谭，别怕。”
此刻的晏肆，遍体鳞伤，没有人能杀得了晏肆，唯有叶谭可以，只要叶谭产生这个意识，便可以。而她，险些杀了他……
“晏肆！”叶谭是一贯性情清冷的一个人，却在这一刻，热泪夺眶而出。
她差点毁了他……
“输云阳！”
叶谭忽然吼了一声，眼神冷了下来，神女族的秘密，绝对不可以重现于世。覆灭在尘埃下的天烬古国的野心，也绝对不会再度复燃！今天，己渊和输鹊，谁也别想从这里离开！
距离活土最近的输云阳见状，狼狈地起身，那一众信徒见状，疯了似的试图拦他，但还是没能拦住输云阳。他在扑倒之前，一手深深地插入了那活土中，被人拽出来的一瞬，手心之中，正牢牢握着那枚种入土中的金乌木。
金乌木离开活土的一瞬间，晏肆被洞穿的心口血肉，开始恢复了生长。
己渊没有想到，叶谭的意志力会如此坚强，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叶谭就能成为他们所渴望的圣主，将天烬重新带到这个世界上，而他们，将统治这个时代！
输云阳被牢牢压制住，但他仍死死抱着那金乌木不松手，己渊眼中生怒，他迅速夺过身边人手中的枪，扣动扳机，恨不得立即开枪杀了输云阳这吃里扒外的家伙。
“老痞子！”胖虎见状，想也没想，便朝着己渊扑了过去，“砰！”那一枪，没能打在输云阳身上，胖虎却觉得自己的皮肉瞬间绽了开来，他茫然地低下了头，看到自己的腹部开始不断往外冒血。
己渊还想去捡落地的枪支，胖虎下意识地抱住了己渊的脚，不让他挪动分毫，己渊忽然抬脚踢去，胖虎当即被蹬开，脚下踏空，向下坠去……
忽然，一只手恰恰在这一瞬扣住了胖虎的手腕，胖虎抬起头来，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看清是百里祭拉住了他。
百里祭拉住他的这一瞬，是靠本能反应，根本来不及多想，但却瞬间被胖虎向下的力道一带，连带着百里祭一起坠了下去。
下方，是直立的木桩，瞬间洞穿了胖虎的腹部，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才惊觉，自己正被挂在那木枝上……眼皮，越来越沉。
百里祭直接坠地，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后脑是一摊血迹。
“百里！胖虎！”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谁也来不及反应，就连输云阳和方回，都如梦初醒一般呆在了原地，不敢相信，出事的会是胖虎和百里祭……
叶谭的眼中瞬间红得要滴血，她手持着那柄仍染着晏肆献血的匕首，自高台上跳了下来。她的速度快极了，眼中带着杀意，瞬间来到刚刚才重拾起一把枪的己渊面前。
己渊的视线才刚刚对上叶谭带着浓浓杀气的棕红色瞳眸，下一秒，叶谭手中的长匕首，已经穿透了己渊的心脏，她眼中带着湿气，口吻愤怒，“我发自真心，赐你死亡！”
己渊不可思议地跪了下来，顷刻间失去了一切力量，叶谭想也未想拔出那血红的匕首，漠然地任由己渊倒在了她的脚边。
她的视线，冷冷地寻向了那试图将自己藏在一身斗篷下的输鹊，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
输鹊的内心产生了恐惧，他一步一步地往后爬，却爬无可爬，叶谭来到他的面前，以同样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将匕首送入了他的心脏，“你也是。”
连杀己渊、输鹊二人，叶谭只觉得心中顿时空了下来，她抬起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让自己的鲜血染上了那匕首，随即“咻”的一声将手中匕首飞掷而出。
匕首破风，削铁如泥，瞬间插在了那闭合的黑沉界门之上，叶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对仅剩的几名幸存的信徒，吼道：“滚！”
11
那道闭合的界门，终于轰隆隆地开出了一道缝隙，却忽然对上了那缝隙中，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伤痕累累的大蛇浴血奋战，与它战后的守界蛇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大蛇就这么高高立着身躯。在界门打开的一瞬，张大了口，俯冲进来，瞬间将那几个试图逃出界门的信徒一口吞没，连尖叫声都没能让他们来得及发出……
整个界门内，一片狼藉，叶谭站在那儿，甚至不肯睁开眼睛，看看这惨烈的一幕。
“丫头……”输云阳无力地唤了她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小叶谭……”方回的面色苍白，他不知道叶谭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想到胖虎和百里祭此刻生死未卜，方回便不由地跌坐下来，掩面痛哭。
浓重的血腥味袭来，大蛇轻轻地将重伤的胖虎和百里祭，送到了叶谭的身边。
“叶谭，”晏肆一声轻叹，将叶谭拥入了怀中，“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此刻，叶谭才终于有了反应，她怕，她怕极了，只有晏肆知道，她是真的怕！她怕晏肆真的死于自己手中，她怕她会失去胖虎和百里祭，她怕得不敢去面对这个现实。
叶谭终于开始浑身颤抖，晏肆似是知道叶谭在害怕什么，温柔地安慰道：“金乌木拔出后，我体内休眠的双蛇玉的能量恢复，伤口已在慢慢地愈合，你并没能伤到我。”
叶谭终于睁开了眼睛，喉咙发涩，晏肆淡淡一笑，“百里和胖虎也不会有事。”
“真的？”
“真的。”晏肆淡淡一笑，揉了揉叶谭的头。
叶谭这才注意到，胖虎是受了枪伤，皮开肉绽，那是因为子弹自他的肚皮横擦而过……至于那木桩也的确穿透了他的腹部，伤口却极偏，胖虎这一肚子的膘，倒是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至于百里祭，摔下的一瞬，脑袋砸在了胖虎的肚子上，那满头的血迹，恐怕没几滴是他的……
“那他们怎么还是不省人事？”
晏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给出了结论：“大约是被吓的。”
直到此时此刻，输云阳的一颗心才顿时安了下来，没好气地踹了不省人事的胖虎一脚，便头也不回地往界门外的方向走去，“事已至此，后会有期。”
“云阳老哥，你要去哪儿？”方回问了一句。
输云阳潇洒地挥了挥手，“输氏还需要我，善后的工作够我折腾许多年了。”
“输云阳，谢谢你。”
身后传来叶谭的声音，输云阳的脚下一顿，他自然是知道叶谭所指的，是输云阳最后一刻取出金乌木的举动。他的嘴角随即浮现出了更深的笑意，无声地回应了一句：“我的初心，从未变过。”
那日虎家村途中的交谈犹在耳边，那是属于他和晏当家之间的约定，男人间的约定。
他不曾背叛过任何人，也不曾毫无保留地向谁掏心掏肺过。他带着目的接近匠门，因为，他要寻找能够覆灭己渊与输鹊之野心的人，事实证明，晏当家和他的门徒，的确有这个能力。今天，晏肆就压根没想过，要让输鹊和己渊活着离开，输云阳亦然。
欲望和野心，会将人吞没，要彻底扼杀它，就要回到它诞生的地方。
12
叶谭的嘴角微微地弯起，抬头看向晏肆，晏肆亦是眼眸温柔，只听得叶谭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晏肆神情微怔，随即淡淡地笑了，“记得。”
他曾说过，她若不死，他便伴她一生……
“呃……”方回觉得眼下的气氛有些微妙，有些尴尬，胖虎和百里祭半死不活地躺在脚下，当家和小叶谭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倒是大蛇的大脑袋凑过来，时不时东看看西看看，好奇得很。
“大笨蛇，你看什么看，你就听懂了？呆头呆脑看什么看，我看你还就该叫个名儿，阿呆！”
方回没头没脑地将大蛇数落了一通，大蛇歪着大脑袋，那模样，似在说……分明是方回自个儿呆头呆脑吧？反正它是看懂了当家和小叶谭在说什么……
方回和大蛇因为“阿呆”这么个名字的事，没来由地怄上了气，大蛇不满意，方回叫得越欢。
“走吧。”晏肆开口吩咐。
“那这里怎么办？”
晏肆淡淡一笑，“将此地彻底埋葬，永不见天日，包括……”
包括早该化为泥土的……神女，那颗信徒们趋之若鹜的头颅，在熊熊大火中，彻底成为了灰烬，同那已死的天烬古国一起，彻底覆灭。
作者有话说：《匠门土师爷II》第二季完，叶谭的身世终于揭秘，也锲而不舍地打开了晏当家的心扉，并与匠门成员、蠢萌大蛇阿呆（没错，终于有名字了），携手将野心勃勃的天烬古国彻底覆灭。
本系列一共三季，敬请期待最后终结季。
双蛇玉产生的力量真的是从天而降的意外吗？神女族真的只是因为意外变异才能驾驭这股力量吗？如果不是，晏当家覆灭了一个天烬古国，叶谭覆灭了天烬余孽和信徒，从此以后，就真的相安无事了吗？
还有欠你们的糖，都在最终季，我们不见不散。
编者注：本文为《匠门土师爷II》第十五篇，欢迎收看本季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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