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夜II之第八夜:雪花

雪花好养活,给啥吃啥,荤素不挑。

天暖和的时候,趴在墙角眯着眼睛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就来老董的烤冷面摊前,老董把生好火的小炉子搁脚边,雪花就蹲炉子边。

“你的狗啊?”一个背着双肩包,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用脚背蹭蹭雪花的肚子。

“算是吧。”老董切了根黄瓜扔地上,雪花脆生生的嚼着吃光了。

男人蹲下,把手里的烤冷面递到雪花面前,雪花用鼻尖嗅了嗅,用爪子轻轻把男人的手推开。

“它这是让我别跟它客气啊。”男人把烤冷面吞下肚,乐得“嘎嘎”的。

后来男人总来老董这买烤冷面,雪花和他熟了,每次见了他,都会晃一晃尾巴。

男人是个程序员,头发乱是因为天生自来卷,后天不勤洗头。

自来卷很喜欢雪花,几次提出想带回家养。

老董也不反对,只是话里有话,“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养狗有什么难的,自来卷把雪花带走了。

试了几次,自来卷放弃了。

“逮着机会就往屋外窜,头都不回往你这跑,你给它吃什么迷药了?”

老董扔出去一个球,雪花跳起来奋起直追。

“它不是来找我,是来这儿等人。”

“等谁呀?”自来卷接过雪花嘴巴里叼着的球,一挥胳膊,雪花又奔了出去。

“知道它为什么叫雪花吗?”老董问。

自来卷摇头,“我也一直纳闷的,它黑得跟炭一样,怎么起这么白净一个名字?”

“它主人给它起的。”老董点了一根烟,在心里回想,大概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的冬天,下了一夜的大雪,老董早起出摊,经过垃圾箱,听到有动静。

他从地上一个纸盒子里,扒拉出几只小狗,被冻死的那几只小狗底下,还活着一只站都站不稳的小狗在眼泪汪汪地叫唤。

老董把小狗拎到怀里,四下看看,不知道是谁丢的。

这时,走过来一对情侣,女孩凑上前伸手摸摸,“好可怜啊,它在发抖呢。”

男孩看了一眼,“好丑的狗。”

老董把小狗塞到衣服里,开火煎香肠。

小狗卧在老董膝上,狼吞虎咽地把香肠吃得一干二净。

那对情侣本来都走出巷子了,又返了回来。

女孩问老董能不能把这只小狗给她,她会好好照顾它的。

老董看她挺喜欢这小狗,自己平时出摊也没时间照顾,就把狗给她了。

这对情侣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在巷子里租了间便宜的房子,没课的时候,他们就会过来,买菜遛狗,像小夫妻一样。

女孩给小狗起名叫“雪花”,因为她说是下雪那天发现的它。

雪花虽然是公狗,但是被女孩打扮得十分娘娘腔,带着粉色碎花围嘴儿,下雨天还会裹一件天蓝色雨衣。

“咱们以后生了儿子,你可不能也这么打扮他。”男孩说。

“滚,谁要给你生儿子。”女孩抱着雪花亲昵,“我儿子就是雪花,是不是?雪花,叫妈妈。”

雪花吐着舌头,仰着头,被女孩把浑身的毛撸得乱七八糟。

一个深夜,老董准备收摊,看到男孩推着行李箱,疾步走出巷子。

第二天上午,老董看到女孩也推着一个行李箱,雪花跟在她身边。

“出远门啊?”老董问了一句。

女孩抬头,眼睛肿得像核桃,“回老家。”

喔,老董想起他们上个月毕业了。

“一个人?”

“我们分手了,我父母不同意我留在这里,他也不会和我回去。”女孩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雪花舔女孩的手。

老董是想问女孩带雪花一起回家吗,但女孩明显理解错了意思。

女孩在巷子口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帮忙往后备厢放行李时,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球,她紧紧地拥抱了雪花,然后奋力将球抛出去,雪花追球的时候,出租车开走了。

“她就这么把雪花给扔下了,气死我了。”自来卷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