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彼时正年少

丁晓曦的剧本梗概看似是个正经的故事——

在孙悟空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时候,被一只老猴子收留,那老猴子年纪很大了,腿脚不利索,常常坐在一个地方就是一整天,可他年轻的时候出过海,去过人的世界,也到过仙界桃源。

老猴子和小石猴坐在海边的山崖上,指着太阳初升之地,讲着自己的年少轻狂,讲着那些永远被他铭记的爱情,还有关于长生的传说,小石猴的心里也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有一天他也要出海看看这个天下。

后来,小石猴终于做好了竹筏,背着瓜果,渡海而去。

小石猴走的时候,老猴子坐在山崖上,尽可能大声的对小猴喊道:“我等你回来,把新的故事讲给我听!”

又过了很多年,石猴已经长大,他成为了四海千山间独一无二的美猴王,他手握金箍棒,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回到花果山,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些年的故事讲给老猴子听,只是那只老猴子已经不在了。

美猴王皱起眉头,擒着金箍棒,怒闯地府,将生死簿上九幽十类尽数除名,他上登三十三重天,将太上老君的仙丹全部盗走,但是那只老猴子依旧没有回来。

佛祖骗他只要在五行山下等五百年,那只老猴子就会回来。

于是,石猴开始蹲在五指山的山头等待老猴子,五百年的风霜雨雪,五百年的寂静等待,让石猴几乎又变回了一块石头。

直到那天,有个骑白马的和尚,从东边走来,他看着西方天空上变幻的流云,说着要诸佛,都烟消云散的狂妄话……

可就是被丁晓曦这群人一演绎,却惹得台下的同学们笑得前仰后翻。

小猴的竹筏和唐僧的白马都是甘喆的滑板;金箍棒是掉了头的墩布杆子,孙悟空的战袍是一张印着大牡丹花的床单,黄色电线拧成的金箍又傻又天真,太上老君贴着棉花糖做的胡子,手中的仙丹还留着麦丽素的外包装。

一会儿魔改歌词的流行曲串烧,一会儿得星爷真传的无厘头搞笑,唯一一个看上去正常的唐玄奘,也可以在一秒间切换沙雕精分状态。

那群十五六岁的少年用他们清奇得脑回路,用尽力气搞笑,用尽力气中二,用他们的全部努力,讲着自己的年少轻狂的故事。

当那个电线窝成的金箍,落在丁晓曦的发间,丁晓曦和秦小天四目相对,一个翩然出世,一个桀骜不驯,但他们的眼里都透着少年的狂气,而后的慢慢西行路,他们该是骄狂不减。

“走吧。”

“好,走。”

《敢问路在何方》的背景音乐响起……

台下的掌声按捺不住的响起,连绵不绝。

几个人在不绝的掌声中惊惶失措的一遍遍谢幕。参差不齐的动作,悄悄瞥旁边人的不自信又惹得大家笑起来,他们花了太多的时间排话剧,但唯独没有排练过谢幕,但几个人自成风格的搞笑就好像这谢幕一样是精心排演的结果。

就如毛宇站墙头时的口不择言,“登台就做天下第一”,他们六个人折腾出的话剧,毫无悬念的得到了全班的认可。

周六傍晚,附中门口的炸乐店里,一女五男围桌而坐。

几听可乐,两盘子炸串,外加一个大份炸土豆片,这就是他们的庆功宴。

既不是在校园艺术节上大放异彩,也不是取得了多么璀错的成绩,只不过是获得了五十几人不绝得掌声,但他们这群人第一次如此享受这应得的狂欢。

“干杯,庆祝我们的话剧演出成功!”六个人异口同声道,易拉罐碰撞间,可乐涌出来洒了满手,沾满辣椒酱的土豆片吃得嘴边挂着一圈红油印儿。

“也敬丁大导演!”

“回敬各位兄弟!”

几听可乐,推杯换盏间,似是喝出了梁山豪情,江湖义气。

“以后我们就是丁家班的人了!”

“那我是丁家班的台柱子!”

“我是颜值担当!”

“我才是!”陈彪和毛宇争当着丁家班第一帅,丁晓曦看着大家伙,笑弯了眉眼。

是他们予她了这段时日的好心情,她还记得甘喆把她按在凳子上,就着她的头围,弯成了金箍,陈彪一边扮着少林胖武僧,一边拿小刀削着墩布杆子上的毛刺……嬉笑怒骂,依稀眼前,就连甘喆因为秦小天的演技差生气的样子,都变得温柔可爱。

她仔细看着桌边的每一个人,毛宇要和陈彪比比看谁能一口气喝完一整罐可乐,谁就是丁家班的颜值担当,两个人端起可乐,仰着脖子豪饮。甘喆、蔡航一边撸着炸串,一边起哄吆喝,坏笑着等着看谁先被呛死。

而秦小天又变回那斯斯文文样子,都不怎么吃东西,在丁晓曦的目光投向他时,他也正看着她。那目光真诚且炽热,似裹挟着亿万星辰,丁晓曦恍惚间,便是看得痴了醉了,心脏在胸腔里止不住的狂跳。

秦小天的脸颊上似是被染上了两抹轻薄的胭脂色,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应该是丁家班的拖油瓶,不过承蒙丁导和各位不弃。”

丁晓曦被这眼神搅得有些心神不宁,刚想着要回应秦小天的话,哪知本在看人比赛喝可乐的甘喆突然端着自己的饮料站起身,一脸郑重对秦小天道:“秦兄,我要为上次的事道歉!”

如此一来,丁晓曦倒真是没有了回应的必要。她看着甘喆和秦小天从之前的不待见,到而今的冰释前嫌、把酒言欢,便也由着人家这刚认的兄弟去套近乎,自己喝着饮料吃着串,让那一瞬的惊觉忐忑渐渐平静,转而享受着而今这心安理得的开心。

那时候,他们还仅仅只是会笑闹的少年。

联欢会后,期末即至,班里也全然充斥着备考的气氛,只不过在别人刷题巩固知识的时候,丁晓曦才好不容易把秦小天写给自己的复习大纲顺了一遍,算是完成了整学期课程的粗略预习,加上筹备话剧期间的重心偏移,所以期末成绩也不过是稍有起色,但好歹摆脱了蝉联三次的全班倒一。

而秦小天在那次期末考试成了全班第二,丁晓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是又懊悔又自责,她可是放过诸如——“秦小天都考了那么多次全班第一了,会在乎这一次成绩吗?”之类的厥词,没成想一语成谶,真的让秦小天没当成全班第一。

丁晓曦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车老师布置寒假任务,一边把手摸进书包里,搜刮着自己包里的零食,但只能触到没清理掉的薯片渣滓,终于在摸索良久后找到了几粒糖果模样的物体,她把它们攥进手心,拿出书包。

她转过身去,在秦小天尚未察觉之时,悄悄把手里的物体放在秦小天桌上,然后又飞快得转回身,就当做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但很快,自己的后背就被秦小天轻拍了一下。

“曦爷,你把垃圾丢在我桌上干啥?”

丁晓曦硬着头皮转过身去,但见秦小天的桌上摆着几个糖纸团的球,她的脸瞬间变成了尴尬红。

“我我我……不是不故意的!”丁晓曦低着头,拨拉着秦小天桌面上的糖纸球,完全没敢看秦小天。

秦小天任由她折腾着,顺手从书包里掏出几本塑料纸还没扒的小说,送进了她瞎扒拉的手间。

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东西,丁晓曦迟疑了一下,她抬眼看向秦小天,但见那清俊书生笑得满脸和煦,“寒假也要好好看书哟!”

丁晓曦的脸更红了,只是不知道方才是尴尬红,而此时又是什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