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怪医苏腾龙

赵虎的尸体已经开始发僵,由于头颅是冲着前方斜歪着的,上颚的牙齿疯狂生长的自然弧度正好对准身体的胸腹,似乎是自己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种恰到好处的死亡角度。

细密的牙齿在牙床里不断挺节儿,扎破表皮层与真皮层,穿透肌肉最后与肋骨紧密交错咬合,像制作精良的锯齿一般碾碎了心脏的瓣膜与肺叶。

整个胸腹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巨大筛子,弯曲的后背像极了一只生满血红牙齿的大刺猬。

至于赵虎头颅上的牙齿便更加的血腥恐怖,携带着面部息肉与毛发碎屑的牙齿从头盖骨中窜出来,下颚骨的牙齿从梨状孔和颧骨的空洞中穿透出来,两根巨大的虎牙精准无比的穿透两只眼珠子,一同在头盖骨上开出了一片血腥的繁华。

那两只已经被碾压碎裂的眼球在头顶的空气中迎风飘荡,像是两只诡异的触角一般,在生命的最后瞬间看见了头上方的蔚蓝天幕。

张龙已经哭昏了过去,邹先生命佘小春扶他进农舍去冷静一下,叹了口气招呼令狐狩一同上前查看起这具新鲜的尸体来。

徐长生本来受不了尸体身上的血腥气味,便是平常在家里连给鱼放血都会呕吐,不过这些日子来多亏了胡铳子的“照顾”与“磨练”,如今对于这恶心场面早就麻木了许多,因而倒还真的没丢了令狐狩的脸面。

“这人是你们的人?”令狐狩问邹先生,后者冲他默默点了下头。

“这汉子死的也忒怪了些,肯定是偷走行李的人做的!”

胡铳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在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不要妄下定论。”

令狐狩教训了他一句,邹先生听了这话心里舒坦,赞许的磕了磕脑袋。

“那个......令狐小爷,那边貌似是有个人。”

便在这时,徐长生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草垛子小声说道。

令狐狩望了一眼便已然知晓,提了提调门冲着那边喝道:“不想死的太惨就乖乖滚出来,不然别怪我的夜鹰不长眼睛。”

这种草垛是东北农家收割之后的积累物,往往和牛粪堆积在一处,所以气味并不是很诱人。

令狐狩这话说完,那草垛突然动了一下,从里面钻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人长了一对极小的单眼皮眼眸,国字脸三七分,发质黑的十分正宗,戴着一副金属圆框的眼镜,嘴巴里还叼着几缕枯黄的杂草,望着渐渐朝他走过来的几人,吓得又想往稻草堆里面钻。

令狐狩一个甩手,那年轻人的左手衣袖便被夜鹰平刃牢牢钉在了地上,刀尖入土很深。

要知道如今的东北马上就入冬了,这冻土的硬度可着实不是闹着玩的,邹先生望见这一手儿也不禁在心中喝了声彩儿。

“几位爷,说话归说话,别动刀子,伤了我这吃饭的伙计便不好了。”

那年轻人死命拖拽也抽不出那刀子,只得苦着脸向众人告饶。

“错不了了,这般鬼鬼祟祟,人便是你杀的!”

胡铳子又在那里瞎吆喝起来。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年轻人并没有对胡铳子的恐怖面容所吓到,反而是仔细盯着端详了起来,看那神情似乎是望见了什么珍奇异宝了一般,连自己现在所处的尴尬境地都抛之脑后了。

“你这是溃烂性皮肤病,多补充些胡萝卜素和大蒜精油,增强血管弹性,刺激免疫系统,会有很大的好转,用黄蘖末加枯矾敷搽也成,我这里还有好多的偏方,比如说百草霜二钱用冷水冲服......”

这年轻人一开嗓便没完没了,句句指向胡铳子的病根儿,弄得胡铳子反倒有些面红心热起来,险些过去给他拔了刀子悉心请教。

“你是个医生?”

邹先生打了个手势止住了他,不然不知道这个家伙还得说到几时去。

“回这位爷的话,我是兽医,苏腾龙。”

苏腾龙说着,伸出剩下的那只手做了一个盘山头表明身份派别。

一旁的胡铳子本来还一脸讨教的神色,听了这话当时脸都绿了,跑过去抓着苏腾龙的领口便一阵咆哮,喷的苏腾龙满脸的吐沫星子。

“妈的!俺就知道你没啥好心眼子,一个兽医他妈的反倒治起老子来了,看来今儿留你不得......”

“回来。”

令狐狩平静地说了一句,胡铳子听了不敢忤逆,只得将怨气积在心里,重重的朝着苏腾龙的脸上啐了一口,一甩手连带着一串脓水将他丢回在了地上。

“说吧,偷窥我们干什么?”令狐狩走到苏腾龙面前质问道。

“回这位小爷的话,我是跟着方才那个汉子过来的,说起来我也算一个摸金校尉,只不过不识水性被队伍留在了这里望风蹲点儿。”

“我这个人见着别人生病就心生欢喜,按耐不住性子去瞧去治,不然也不会跟了他这么远,只是这汉子还没来得及去瞧便死了,把我吓得不轻现在脚都是软的。”说着他自己揉了揉小腿肚,样子做的倒是得当充足。

“你都会瞧些什么病?哪里毕业的?主治什么科系?”

令狐狩继续问他,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小爷的话,什么病都会些,不然也不配做这个行当了。”

“只不过我的方法都太过不入流,每一处都只是懂些皮毛,算不得精深,没有人放心我给他瞧病,因而也就只能是先从兽医做起了,不过这些年来在明面上做这活计倒也是顺风顺水,没出什么大的差错。”苏腾龙恭敬地应和着。

“这人是你杀的吗?”令狐狩问出这句话,双眼又变成了那种麒麟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面前的苏腾龙,苏腾龙望着这对眼眸,职业病又开始发作忍不住想要研究起来。

“别管我的眼睛,想要命就赶快回答我的问题。”

“回您的话儿,这人绝对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这种病我还没有过类似的看诊病历。”

苏腾龙挣扎着避开了那双眼眸,不然承受的心理压力着实太过庞大。一时间脑门冷汗密布似乎累的够呛,徐长生被令狐狩用那双眼睛瞪视过知晓那种苦不堪言的滋味,一时间不免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个可怜人。

“我说小友,你这么问等于白问,哪里有凶手会乖乖的听你的话供认不讳的道理。”

邹先生本想说两句嘲笑的话,暗自心讨到底是年轻人缺乏经验,不成想令狐狩又是做了一个敬泰山打断了他的言语。

“前辈,晚辈可以肯定他不是凶手。别的东西可以骗的了我,我的这双眼睛任何人都别想蒙混过去。”令狐狩恭敬地说道。

“有点意思。”邹先生这才想起方才苏腾龙望着令狐狩眼睛的神情,不过这属于个人隐私也不好过问太多。

他当下便打了个哈哈,忽的又想起来一处细节,便问道:“小友这双眼眸应当是有些过人之处,不过我仍有些地方怀疑,这医生之后的大半言论都没有看你的眼睛,敢问小友一个人若是不看你的眼睛能不能说假话?”

“这个倒是可以,不和我四目相对便会渐渐地失去对他神智的掌控。”令狐狩直言不讳的说道。

不过他不等邹先生质疑发问,自己接着话茬继续解释道:“在下做摸金校尉也有些年月了,自然不可能凡事都为这双眼眸马首是瞻,我说他说的都是真话,这是从微表情上判断出来的。”

“小友竟然连这学问也懂得?老夫倒是有兴趣听听这新鲜物事,洗耳恭听。”说罢朝着令狐狩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敢当,其实很简单,只要眼力够快的人都能够捕捉到表情基线,说白了就是学会通过肌肉特性去阅读一张脸,对应的便是七种人类通用的情感,和国外的七宗罪一般有个大致的通用范畴。”

令狐狩说完便指着苏腾龙说道:“这个人说话时嘴巴与眼睛微张,眉毛上扬,鼻孔长大,说明他现在十分的害怕,但是并没有注视我的眼睛也没有单肩抖动,对于我的问话也没有重复咀嚼,都表明了他说的全是真话。”

“精彩,小友这两日来给老夫的惊讶远胜往昔,只不过先生我还要提醒小友一句,这后生方才也说了他什么医学领域都有所涉猎,难保不会也熟悉一些心理学的东西,到时候反过来将你一军,用你们共同的微表情公理来制造出一个假象。”

邹先生说完这句,阴翳的干笑了两声,场面一时间有些压抑。

令狐狩被他说的一愣,显然是忽略了这一点,当下又不好意思逼迫苏腾龙看自己的眼睛查验真伪,这下子着实是有些丢了脸面。

邹先生也不是成心的想要令狐狩难堪,也就不再为难于他,走到苏腾龙身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夜鹰平刃,稍微一用力便将那入土极深的刀身给硬生生拽了出来。

这种奇技淫巧着实是吓了胡铳子和徐长生一大跳,便是令狐狩都有些被这一手儿给震了一下,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也不知道究竟在想着什么。

“医生你听好了,先生我给你松了绑,你也不可能从我们手里跑掉,再者说你和你的队伍的嫌疑还没有洗刷,所以你现在还有一条狗命能多喘一会儿,一旦让我知道了这事情真的和你有关,你就等着和那些让你治死的畜生们下地团聚去吧。”

苏腾龙听了这话匆忙点头,之后支支吾吾,似乎是有些什么要说一般。令狐狩眼睛尖儿,见状冲着他说了句:“但说无妨。”

苏腾龙轻轻点了下头,磕磕巴巴的说道:“回几位爷的话,那......那死者的病貌似是可以传染!”

一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邹先生和令狐狩一同喊出了一声。

“糟了!”

两人齐刷刷的回过了头,望向了方才坐着的农舍。

农舍的院子里,佘小春和张龙并排站着,身后跟着农舍的原主人一家四口,六个人望着这边,一齐歪着脑袋诡异的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