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竟

楔子

他的脸上满是汗水，而更多的，是泪水。

“做出你的选择吧。”牢笼外，有人对他这么说着。

他的嘴唇颤抖着，拿起手枪的手也微微发抖，终于，他用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狠狠地按下扳机。

“砰……”

1.神的存在

“天啊，那个就是阿尔法物质反应爆炸堆吧，它果然是绿色的。没想到阿尔法物质竟然是这样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建筑之中，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俏丽女孩站在一个巨大的机械前兴奋地叫着。

“英子，你小声一点……”旁边的青年拉了拉对方的衣角，示意对方将声音压低，可是语气里却不乏宠溺。

他很能理解身为科技迷的女友见到心仪已久的阿尔法物质反应爆炸堆时的心理，就像他当时被选择成为爆炸堆发明人助手时的心情一样——无法抑制的狂喜。

“十倍于核物质的威力，却更安全，不会产生可怕的辐射物质，发明他的人，简直是天才，不，是神！文深，这个人，简直就是神！”英子难掩溢美之词，可是徐文深却一点也不嫉妒。因为这个人，配得上所有的赞美。

徐文深将英子带到了一扇白色大门前，检验过他的虹膜、指纹、声纹后，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而这一次，英子的惊叫却再也没有掌握得恰当好处。这扇大门里，展示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位“神”的大多数发明。

“这个是，纳米生物？”英子指着一盆悬浮在空中的植物询问道，所谓的纳米植物，看似是植物，其实是机械，以精密的机械完全仿造生物的运动过程，使其以假乱真，而将这项技术应用到极致的，乃是假肢行业。

以这项技术为基础，所制成的假肢，甚至可以随着人年纪的成长而衍生出皱纹甚至死皮，除了感受不到痛楚之外，这种假肢几乎毫无缺陷。这是那位“神”最初的发明。

英子有点犹豫地道：“我听说，他之所以会率先发明这项纳米技术，是因为……是因为……”

“没错，你听到的传言是真的。他曾是战争的受害者，在战争中，他失去了双腿和一只手，甚至还受到了被禁武器的辐射，可也是因为有这样的机遇，他竟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而这种病，让他一跃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徐文深说。

“后天性学者症候群！”英子说出一个两人并不陌生的名词——后天性学者症候群，这类患者通常因为脑部受创而突发出超凡的才能。

“你这样说也未免太看轻他了。”徐文深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淡淡的责怪，“他本来就是一个世界闻名的科学家，而那一次受伤，只是让他变得更加聪明而已。”

英子吐吐舌头。

正因为如此，他立志不让这个世界为战争所连累。因为发明了纳米生物技术，并凭此得到了诺贝尔和平奖，原因是这项技术能治愈许多重伤的人，濒死的人，和失去肢干的人，可他却拒绝了。

不是骄傲自大，也不是觉得荣誉不够，而是因为战争。

人类对于战争的惧怕是因为它对生命的摧残，可是一旦有一种技术，可以消灭这种顾虑，那些战争发动者们，自然更加肆无忌惮。

技术本身可以救治无数人，可一旦技术公布，却会导致更多人的死亡，深知这一点的发明者狠心地将这项技术封存了，因为这件事情，他从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变成了一个受到道德谴责的人，可无论如何，他的智慧与发明却无法让人忽视，他依旧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家，没有之一。

2.最伟大的发明

英子今天的运气很不错，居然可以和徐文深一起去见心目中的神。

走过一条金属长廊，一扇金属门被打开后，里面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物体就呈现在两人眼前，而那绿色物体前，一个大约三十岁的青年正在记录着什么。

“萧博士。”徐文深向他打了个招呼。英子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

萧博士看起来很年轻，也很健康。传闻里，他的一双腿和一只手因被炸毁而导致截肢。

可这位站得笔直的男人却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残疾人，他的左手稳稳地拿着笔记本，而右手则奋笔疾书着。

纳米生物技术在这个男人身上产生的作用使他变成一个完美的正常人，英子在心中感叹着。

这时候，萧博士似乎意识到他们的到来，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可变故，却只发生在一瞬间。

天花板上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爆炸产生的火花让周围的器械都开始燃烧了起来，天花板开始出现小范围塌陷，而透过塌陷的天花板隐约可以听到机械隆隆的声音——是空袭！

当英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二轮空袭开始了，他们头上的天花板，产生了更大的塌陷，无数落石，朝他们袭来……

黑暗中，萧博士将胸前纽扣状的手电筒拧开，他观察着四周——周围的落石与仪器给他们制造了一个活命的空间。可这个空间却没能给他们留出一道门。

“萧博士……”被萧博士掩护在身下的英子也醒了过来，她头上有零星的血渍，可这并不是什么致命伤，在短暂的晕厥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萧博士用左手将英子扶起来，当英子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后，惊叫出声：“萧博士，您的右手！”

萧博士的右手因为替英子挡下天花板上的碎石，断了！那神奇的，能创造世上最先进技术的右手，本来健全的，毫无瑕疵的右手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流血的伤口。

“没事儿。”萧博士安慰她道，他可以用自己的技术再给自己装上一只手。

“那不一样。”英子自然知道这一点，她的内心越发歉疚，“都是因为我……”

萧博士摇摇头：“那并不是你的错，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些袭击者。”

听了这句话后，英子并不说话。

这已经是萧博士经历的第四次袭击了，前三次绑架他不成，这次看样子是想杀了他。

过去，多个国家之所以能保持和平，是因为每个国家都有核武器，只要按下一个按钮，一个国家就会化为灰烬，正是这种同归于尽的可怕后果，才有了和平。

但是现在有了阿尔法物质反应爆炸堆，十倍于核物质的威力但却不会产生辐射，而能将这项技术融会贯通的人，只有萧博士一个。

很显然，谁得到他，就能得到整个世界，相对而言的，毁灭他，也是消灭了一项可能毁灭世界的可能。

“也许他们杀了我，反而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呢……”萧博士喃喃自语着。

武器的相互制衡只因为一个人而打破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好和平的人，却也恰恰是打破和平的人。

“不，您不要这样说。”英子打断了他的话。

3.消失

经过了一天一夜，他们终于被人从废墟里救了出来。

但是，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阿尔法物质反应爆炸堆不见了！

“不，这不可能……”徐文深猛地站了起来，他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从这里逃出去，又花了一天的时间进入这个废墟。在逃出之前，他可以肯定那个机器还在原地，而没人会比他更快进入废墟里。

“难道毁在了那一次突袭里？”英子说。

“那碎片呢？”萧博士站了起来，“即使会产生爆炸，那也理所应当会产生爆炸后的碎片。”

更重要的是，强于核物质十倍的威力，谁敢碰它？

“难道，是研究室里的人？”萧博士得出一个结论，他这样反问徐文深，就像过去研究合作时那样默契。

“不，未必是研究室里的人，也许……”徐文深看向英子，“我记得英子你的祖母是A国人”。

A国，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急切地想要统治其他国家，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曾突袭过萧博士的研究所，想要将其绑架。

“你是在怀疑我吗？”英子后退一步。

“英子，其实你是一个军人吧。”这时候，萧博士又说，“虽然将自己装扮成一个柔弱无依、喜欢哭泣的女人，但实际上的性格，却十分坚强，遇到空袭的第一件事不是躲藏，而是找到我，被碎石砸晕，却很快醒来，无论在心理上还是体格上，这都不是一个正常女孩子所能做到的。”

英子再一次退后了一步：“只是因为我体格和心理就认定我是军方的人，未免也太……”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阿尔法物质是绿色的——我们从未向外界公布过它的任何具体细节，只有地方军部的人才有可能得知——那唯一一次战争的幸存者，才有可能得知。”徐文深一步一步逼近。

“文深……我……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啊……你……你怎么能怀疑我……”英子质问着徐文深，可她根本无法反驳对方的话，她确实是一位军人，也确实是那一次战争后的幸存者，可她并非是这一次事件的参与者，她只是萧博士的崇拜者，仅此而已。

可是，她的爱人却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手枪……

4.会议

萧博士失踪了！

国会议院——C国最高权力机关，所有的国家大事都在这里产生，战争、权利、金钱在这里被决定未来的走向，每年才开一次的会议，却在今年产生了变动，而今年的第二次会议，只为了一个人。

萧博士，这个唯一一个掌握世界上最可怕技术的人失踪了。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头脑，他声称爱好和平，但是却拒绝用再生技术医治受伤的人。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在，这个世界就不是安全的！

“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其中一位袭击者的尸体，他的右手，如萧博士一样，是由纳米生物构成的……可众所周知，这世上唯一一位使用纳米技术的人，是萧博士，那为何这名袭击者会有纳米生物技术呢？”会议上，一名男人问着徐文深。

徐文深却无法回答。

通缉令如雪花一样被散发到了各国。有些人嗤之以鼻，有些人惶恐，可更多的人，是漠视，他们不知道阿尔法反应堆的可怕，也不相信一个人，可以颠覆全世界。

“我们曾崇拜的导师，如今竟然成了一个威胁世界的通缉犯，真是不可思议啊……”那次空袭之一的幸存者对徐文深这样说着，“我始终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是这世上最崇拜和平的人，这是我们都深知的事情……只是现在……现在我已经开始迟疑了……”

“我却一直相信着。”与他的颓废完全不同，徐文深的脸上，不显一丝阴霾。

但话音刚落，远方爆发出的绿色的蘑菇云却彻底将他的话打断了。

“阿尔法爆炸！”身边的同事跌倒在地上，“天啊，这不可能……”

而更不可能的事情，还在后头。

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秒，每一个国家的电台、广播，都如同中了病毒一样报道着同一件事情：他们的重要城市之一，被笼罩在绿色的蘑菇云中，那澎湃的绿光虐杀了每一个首都中还存活着的生物，让那繁华的都市，在瞬间变成了死域——这就是被制约力量后阿尔法爆炸堆的威力。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每一国的领导人都聚集在了一起——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前一秒，他们都还是互相仇视的敌人，下一秒，他们竟然开始同仇敌忾起来。

而徐文深，亦被邀请到了现场。

会议虽然枯燥漫长，但得出的结论，却只有一个——杀死萧博士。

经过三天的会议，从会场里出来的徐文深眼底全是阴霾，但当阳光照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散发出一丝神采奕奕的光。

5.抉择

他避开人群，来到了当初遭遇空袭的地下研究室。地下研究室现在成了一片废墟，失去了人气后，开始变成了一片荒草的海洋。当他按下某个隐藏按钮的时候，一扇隐藏的门被打开了，里面传来了如野兽一般咆哮的声音。

徐文深一步一步走向门里面，门的另一面是两个牢笼，其中一个牢笼里的人已经死去多时了，而另一个相邻牢笼里的人，却如野兽一般活着。

“萧博士……”

“徐文深！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来，被关在笼子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博士，“你为什么要杀死英子？”

与萧博士的狂躁不同，此时徐文深竟异常冷静：“也许你想不到吧，我追求英子，让她当我的女友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她……”

一瞬间，萧博士觉得徐文深是这样的陌生。

“军方背景，混血儿，上过战场，看到过阿尔法物质的爆炸，这几个要求缺一不可，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找到这样一个人……”徐文深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另一个笼子里已经死去多时的人这样说着。

“你爱她啊！为什么要杀死她？”

“为什么？”徐文深沉默了一会儿，反问萧博士，“对你来说，是爱一个人更重要还是自己的梦想更重要呢？我只是在爱情和理想之间，选择了理想而已。”

“我曾以为，我们的理想是一样的……”萧博士喃喃自语。

“现在亦不相悖。”徐文深又再一次退到黑暗之中，“你知道我几天前做了什么吗？我在各国的重要都市里制造了一次阿尔法爆炸。这项技术一直是你精通的，我虽然是你的助手，但一样不能制造出阿尔法反应爆炸堆。可是，却不妨碍我在你身边一点一点地窃取阿尔法反应爆炸堆的完成品——积少成多不是吗？”

“疯子！”萧博士骂道。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

“不是疯子，你为什么要杀害这么多的人！”萧博士反驳道。

“你知道每一年死在战争中的人数吗？与死在战争中的人数相比，这一次因爆炸而死的人数，根本不值一提！而因为这一次爆炸，你被全世界通缉，成了全世界的敌人。人类，无法抑制自己的野心，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但有一天，有了一个比他们更强大的对手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同仇敌忾起来……”徐文深喃喃自语道。

“以后将不会有战争……因为他们的敌人不再是对方，而是我……”仿佛理解了徐文深嘴里的话，萧博士这样说着。

徐文深点点头：“英子的死却换来了通向这一条和平的路。”

这一次，萧博士却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徐文深开口：“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却没有办法完成。”他按下某个按钮，一排武器立在了萧博士面前。

“可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他们就会找到你……虽然下达的命令是将你杀死，可是他们的野心在抓到你的那一瞬间，必然又会开始膨胀——为了杜绝这一可能的发生……”说到这里，徐文深不再说下去了。久久的沉默后，他又再一次开口：“现在，做出你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