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刀 斩刀·钝 落花狼藉

三章落花狼藉

说什么天下与国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不知道宇练银阁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想法说出这句话的。毕竟是那种德行的人说出来的,他也许只是不自觉地没有意义地,仅仅为了让咎儿下不了台才这样说的。不过至少,被他这样说的咎儿,确实不是为了天下与国家而行动的。

不是强盗。

却也不是正义的伙伴。

虽然是幕府之命,并不是因为必不可少我们才会征集变体刀的——那么这位奇策士是为何委身于这样的旅途呢?

直率地说,是为了个人的复仇。

说白了就是出于私利和私欲。

咎儿的父亲是先前大乱的策划者——奥州之首领,飞騨鹰比等。如果说刀猎令是名流历史的恶法的话——飞騨鹰比等应该算是名流历史的恶人了。说到底,所谓历史就是任由胜者编写的日记本罢了。

可是,咎儿却不想这样。

她的父亲确实失败了。

在战争中被打败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咎儿不认为他是个坏人。

就算遭到满门抄斩,就算失去了所有亲近的人——就算变得孤苦伶仃,只身一人——她也没有丢弃这份感情。

所以他丢弃了除此以外的所有东西。

丢弃了名。

丢弃了家。

丢弃了情。

丢弃了忠。

丢弃了诚。

丢弃了心。

然后——她潜入到幕府之中。为了达成其父最终没能达成的心愿,飞騨鹰比等的夙愿——可是,为了这个目的,还远远不够。从那时起究其人生和岁月,总算爬到了尾张幕府家将军家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可是区区军所总监督还不够。为了父亲,为了复仇,咎儿必须要爬得再高,再高,再高。

没错,至少要爬到可以和将军直接对话的位置。

让她的声音够得到的。

伸出手就能够到他的脖子的——那种位置。

如果不这样的话——她就无法改写为后世留下的历史教科书。

败者无权发言。

何况死者还能说什么。

她必须要活着——然后战胜不可。

对于咎儿来讲,征缴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这种事,只不过是为此目的的手段罢了——她绝不认为这是为了幕府,为了将军家,更不是为了天下与国家。

没有必要性也没有必然性的,极其私人的理由。

那么,她的搭档的鑢七花如何呢。

他,为何而战?

天下与国家什么的,对于自懂事之前就在无人岛上,与俗世隔离长大的他来说,没有比这更无缘的了。不使用刀的剑术的虚刀流的当家,是没有积极的理由去收集与其正相反之存在的四季崎记纪之变体刀的。虽然有兴趣,却没有理由。那无理由的程度,以及对于刀毫无执着的程度,才是让咎儿选择虚刀流的理由——但这种事对七花来说没有关系。

那么,为什么。

这个答案,实在很像他,是个简单明了的。

他是,为了咎儿而战。

为了相遇不久的,一名女子。

没有目的也没有意义地,实在是毫无必要地,在无人岛上只顾磨练自己的技能的他,在二十四岁之际,终于得到了自己的目的与理由。

刀不会选择所砍的人。

但是——刀会选择主人。

他,选择了她。

从咎儿为了征刀而第一个联手之人的真庭蝙蝠那里,七花听说了咎儿收集变体刀的理由——听说了她取得功绩并得到战功之际,心中所怀的不是忠诚而是复仇之心。若仅是如此,七花就不会有任何感受了。他也许只不过单纯地听漏了,和像他这样原理世俗的人没有关系的,关于组织里的种种。他既不愿思考复杂的利害关系,也不愿与其扯上关系。只是,他却没有听漏咎儿的父亲——大反贼,飞騨鹰比等的名字。

飞騨鹰比等。

那是七花的父亲——大乱之英雄,虚刀流第六代当家鑢六枝,亲手用虚刀流的手刀杀死的男人的名字。不如说,就因为斩杀了飞騨鹰比等——鑢六枝才成为了大乱之英雄。

七花的父亲,杀了咎儿的父亲。

而且当着咎儿的面。

她的头发——从那时起变成了白色。

……为了父亲的所为赎罪之类的,他从没有想过——说什么赎罪,七花不知道在乱战之中杀敌是否是罪过。因为刀是无法选择所砍的人。可是,不止是因为不知道——七花对于至今从未想到过这事的自己感到厌恶。他只是对至今只顾将父亲视为英雄的自己,感到异常讨厌罢了。最主要的是——他无法想象出——父亲被杀,投身于复仇——为了其复仇的手段的手段不得不依靠虚刀流的,咎儿的内心罢了。

仅仅因为这个理由。

故此,他要战斗。

为了咎儿。

“不要一脸不高兴呀,咎儿。”

“我脸上没有不高兴嘛!”

“嘛?”

“啊,不是……我脸上没有不高兴啊!”

重说了。

越用力地重说,最开始的失言就越显得可爱。

虽说如此,像这样和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自那之后——为了重新准备,离开宇练银阁的房间,虽然七花说在下酷城的其他房间就行了,不过咎儿说,虽然不知你想搞作战会议还是什么,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做到彻底,于是,两个人首先来到了城堡之外。

因幡沙漠。

已经到了晚上。

伸手不见五指——还不至于,夜空上的繁星太光彩了。

在沙漠上坐下的两人正面对面——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耽搁每晚的例行公事,于是咎儿的白发又被缠到七花的上半身上。以立于沙漠中的天守阁为背景,服装奢华的女子,以及将她的白发缠满全身的大个头男子——相当前卫的图画。

加上,咎儿的和服有些敞开了。是宇练的零闪的痕迹——不过,对于原本就把和服穿得松松垮垮的咎儿来说,像这种程度的破口,只能算是她的风雅之一。

“你偶尔会说些很像小孩子的话啊……你到底几岁了?比我大吗?”

“那种事无所谓把。我不想被你在年龄上说三道四。总之,我脸上没有不高兴。”

“不过你看起来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事啊。”

“就算我有,也不会特意说出来的。就算对你说,也是对牛什么什么。”

“……省略过头了吧?”

对牛弹啥。

再怎么不高兴,至少也要说到这里吧。

“比起这个,七花,你想要确认什么?宇练的那个拔刀斩确实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过我认为当时没理由中断战斗。”

“不,其实我不是打完完全中断战斗啦——虽然只是想中断一会儿,可前提是,我想确认他是否会答应。”

“…………?他是否会,答应?”

“就是说,他是否会追赶离开那里的我和咎儿——这么一回事。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嗯,确实。”

“咎儿跨过门槛,进入那家伙的房间的瞬间他砍了过来——反过来说,只要不进入那个房间,他是不会攻击我们的。”

我想先确认这个——七花说道。

“好像……确实是那样啊。可是那又怎么了?”

“这是一般的简述和拔刀斩的区别……啊啊,不过我没有实际用过刀,所以这不是对使用者来说的不同,而是对进攻它的人的不同。”

以冰床道场为例子,自从来到本土,七花曾被咎儿带到许多剑道场。第一个目的是咎儿为了拟出征刀的战略,她需要了解一定程度的虚刀流的动作,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让在无人岛上成长而没有实战经验的七花,虽然达不到实战,却能积累足够的经验。可是那却超不出修炼的范畴——即是说,充当七花对手的人使用的,不是真剑而是木刀。

因此,使用需要划过刀鞘的拔刀斩的人,在修炼的对手当中一个都没有。七花所知的关于拔刀斩的只是,故此只有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东西——不过像那样实际相对后,他体会了几个要点。

“如果把刀啊……哎,不管是木刀还是真剑,如果被这样加起来的话——会很讨厌的。”

“嗯?那是必然的吧。没有人被武器瞄准却感觉不到压力的。”

“嗯—。不是这个意思……。”

七花斟酌语言。

他无法准确地用话语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刀这个东西,作为武器的同时,也是最为有效的防具。用刀接下刀的攻击然后白刃相交你推我我推你,不过在这之前,如果像这样。”

七花将缠着白发的手臂,呼地朝咎儿捅出。嗯,咎儿做出微妙的反映。

“我的话是用手刀啦——如果被这样刺出来的话,第一不易靠近,第二不易进攻。”

“以棒代墙吗。”

“嗯,这个说法很简洁。”

七花看到对方听懂自己的语言,开心地笑了。七花的语言即便客气地说也显得笨拙,能够听得懂它多亏咎儿一点就通。

架起剑使其夹于敌我之间。

这句是在现代的剑道之中也存在的教诲。实际做一遍就会明白,敌人筑起的“墙”,在进攻时将会成为较大的障碍。当然也有很多例外,只要不是虚刀流,自己也拥有这面由刀筑起的“墙”,所以从中可以拟出战略——。

“让你见过的‘菊’是个很好的例子,虚刀流的基本是,将刀看成对手的一部分进行攻击——就是反过来利用对手的物我一体,先打破防御壁。不过说来,这个基本现在被你封印了。”

无刀夺取——听上去好听,可是如果将虚刀流的招数用在刀上的话,大部分情况下会让刀身粉碎的。既然刀的征集是这个旅行的目的,那就不能使用这项基本了。“保护刀”——这是咎儿让他严格遵守的规则。实际上,这个枷锁是让虚刀流的大半招数变得无用的,非常沉重而严厉的规则——可是目的使然,那就没办法了。“

“嘛,虽不至于‘打破’,也要做到‘打乱’剑之‘墙’的程度——可是说到拔刀斩,它原本就不存在那面‘墙啊’。

“啊啊……对了。既然须要划过刀鞘,那就能以收刀的状态摆出架势。……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宇练盘腿而坐的姿势,称为他的架势……不,拔刀斩有时也叫座合,那么那也应该可以叫做架势吧。”

“不管怎样,毕竟用那种姿势使出了那个速度。如果那都不算全力的话,确实无法想象所谓最高速度是怎样的。不过超越光速什么应该是不可能的。”

“谁知到呢。有可能不是虚张声势。无法看见,也许因为它真的超过了光速。”

“零闪——吗。”

七花忽的斜眼看了一下下酷城。无法看见——要说到这个,这座下酷城也是如此。在无法看见的城中挥舞的,无法看见的剑——宇练银阁。

“就是说,拔刀斩没有‘墙’,所以容易进攻吗?”

“反了,咎儿——因为没有‘墙’,所以更难进攻。看得见的东西,可以回应——看不见的东西,可以躲开。可是,对于没有的东西,是既无法回应也无法躲开的。”

“…………。”

“把刀收进刀鞘就等于是藏起了自己的手牌——我爹是经常这样说的。嘛,说明白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不仅如此,进攻的时机被对方掌控着,所以无法轻易出手。明明是我方主攻的,可是对方的攻击权却先于我方。就像刚才的咎儿那样,被进入攻击范围就拔刀,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明了。我们明明不能轻易出手,对方却能随心所欲。后发先至之式,迎击的姿势——同时也是个最具攻击性的剑法。”

“是说——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敌人进攻吗。”

“是啊。就算不是这样,拔刀斩原本就很麻烦。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麻烦?有什么好麻烦的。剑就是剑呀。”

“呃呃……那个。”

奇策士咎儿。

驱使千姿百态的智略与谋略,从大局上指挥战争作战的组织,军所的总监督——虽然她有这个头衔,可是再重复一遍,她丝毫的武艺修养都没有。

她没有任何战斗的心得。

虽然在到访不承岛之时,以考验虚刀流的名目带刀,但那把刀却已经送回了尾张。这是她作为奇策士的骄傲——不,也是对她自己的教训。自己要不拿起杀死了父亲,使自己的一族灭亡的“剑”,而达成自己的目的——故此。

她其实没有多少关于剑术的知识。

说到底她的职责是指挥大局。

当然,对进行说明的七花来说,他自己也等于使没有实战经验,所以两人都是半斤八两——所以这是一场靠咎儿的聪明才得以勉强成立的,很微妙的对话。

“这跟刚才的‘墙’的话题也有关系——比如像这样,一把剑砍了下来。”

在咎儿面前七花挥动手刀。

“你会怎样躲开?”

“我肯定躲不开。”

“我说你干嘛要说得那么得意……。”

“不可以接下的吧?那么,像这样朝右侧——。”

“正确答案应该是右前方。虽然不知道仅限于虚刀流,还是一般的流派都有同样的,一般,面对这种纵向轨迹的攻击,有‘向前躲避’的教导。”

“原来如此,哎,在相互夺命的时候被对方接近确实很讨厌。如果是在自己进攻的时候的话,那就更讨厌了。”

“面对突刺也是同样的应对方式。只是——。”

将贯手停在咎儿喉咙前,七花接着挥出横扫的轨迹——用手刀模拟拔刀斩的轨迹。(译者:七花,可别一个失手把咎儿给……)

“这样一来,向前是躲不开的。向右也一样。”

“即使躲开,刀也会追上来——吗。”

“如果不能接下,就只能后退。”

就像刚才那样,七花说。

刚才的情况是,与其说后退不如说强制被拽回——咎儿也许觉得现在不是怀着怨恨之情对这种细节吐槽的时候,

“那么,”

催促七花。

“没有对策了吗?”

“如果能接下的话就接下好了——可是,他用的刀是斩刀‘钝’。如果是不入流的防御,只会被整个砍死——就像庭庭的忍着卷在身上的,那条锁链一样。在虚刀流里,和作为突刺对策的‘菊’一样,也有对付包括拔刀斩在内的横扫形轨迹的剑击的招架之招数,名字叫‘樱’——可是如果使用它的话,会折断斩刀的。”

“那就本末倒置了。”

“没错,本末倒置。哎,就算不是如此,我还看不见那个零闪——看不见的东西顶多能躲开。看不到轨迹,只听见收刀声,这代表几乎同时完成了开始和结束。那种东西,毫无准备当场就上的话,肯定不可能接得下的。”

“这样岂不是一筹莫展了。亏你还说出那样的大话——。”

你只是认识虚刀流到这种程度——这确实算是大话了。就算有拔刀斩对策的“樱”,如果不能使用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而且这样反而像在找借口。

“不,咎儿。不要这么武断,我不是说没有对策——只是,那家伙……宇练银阁不是有只精通拔刀斩的剑客的感觉吗?虽然这会给人偏科的印象,可是反过来说,他对拔刀斩有着绝对的自信。咎儿——庭庭那儿的那个忍着,名字叫什么来着?”

“真庭白鹭。”

“对了,那个白鹭啊——。”

被一刀两断的真庭白鹭的尸体。因为在进入下酷城之前,七花已经把尸体埋进沙漠的沙子下了,所以看看四周也已经找不到。虽然咎儿说忍者不需要埋葬,但七花说这事马虎不得,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你认为他为什么会败给宇练?”

“你说为什么——好奇怪的问题。那种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恐怕是变成那个零闪的牺牲品了。那个切口不可能是别的。”

“是的。那么,为什么白鹭眼睁睁让自己成为零闪的牺牲品了——你不觉的奇怪吗?上次的蝙蝠这样说过,忍者的卖点是卑鄙卑劣——这样的忍者为什么偏偏要从正面迎战宇练呢。”

“…………。”

确实,咎儿点头道。

“确实很奇怪。尸体还不陈旧。宇练和白鹭的交手应该就在不久前——可是看宇练的样子,他似乎没有负伤……身为真庭忍军十二头领,却未使对手负伤任人宰割什么的……。”

“虽然蝙蝠标榜自己喜好款待,不过那样的忍者是少见的吧。”

“嗯……不过,这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见解吗?”

“这也不算什么见解——我觉得大概,白鹭不得不从正面战斗。”

“是——不得不吗。”

“说来,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到宇练的房间之前,我们不是看到一张被血弄脏的榻榻米吗?因为陈旧程度和周围不同,所以大概只替换了这张脏掉的榻榻米,我们说过这种话吧。”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如同你预料中的,不就在不远的地方确实找到宇练了吗。”

“虽说这座城堡跟我们在旅途中看过的城堡相比不大,可是这座下酷城再怎么说也是座城堡呀——而现在就他一个人在使用这里。房间要多少有多少,怎么用都行。所以,如果不喜欢被血弄脏的房间的话,换一个房间不就行了。他何必费事去替换榻榻米呢。”

“……嗯。确实,这个想法也在理——这个想法不是不对。可是那是因为,该说人人都有跟人的喜好吗……,是不是可以解释成宇练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房间?”

“我认为是对的。”

七花说道。

“那么我问你,他为什么会喜欢。”

“…………。”

那里并不是特别豪华的,也不是特别易于居住的房间——让人想到的反而只有狭窄、在深处等不便于生活的要素。可是宇练却为什么还要把那个房间作为起居室呢——

“恐怕是因为狭窄且在深处。”

“这对他本人有利——这个意思吗?”

“在迎击敌人时,对他有利。看一看构造就明白了。入口只有通向隔壁房间的那扇拉门,而不通向任何一处。连窗户也没有——如果把拉门换成格子门的话,就能直接当牢房了。因此——如果想和宇练交手的话,只能拉开拉门,从正面进入那个房间。”

“从正面——哦,对了。那是从前面的意思吧?”

“没错。拔刀斩的,这个横扫的轨迹——适合对付前方却弱于对付后方。哎,不过不管是纵向的轨迹还是突刺的轨迹都差不多——可是,在那个狭窄房间之中,没人能绕到他的后方。不管从左右哪边迂回,都会受到横扫过来的刀的阻碍。”

“确实。”

不得不正常地战斗。

面对真庭忍军头领。

那个男人不允许对方的卑鄙或卑劣。

“他之所以没有追赶离开那里的我们——是因为能使用这个战法的,只有在那个狭窄房间之中吗。也是——若非如此,他没理由放过我们。毕竟刀芒已交。”

“地之利在战斗中很重要吧?我和蝙蝠干架的那次,不承岛那个地方是我的领域。可是那个房间——完全是宇练银阁的领域。”

房间全部面积都在零闪的射程范围内。

加上对方是最高速。

“那么果然——还是没有对策呀。真不像你,说话转了这么一个大弯——。”

“所以说不要武断呀。就算是我也绞尽没有的脑汁想了很多。”

没错。

鑢七花现在,正在思考。

这不是因为他的“好麻烦啊”这个真正的口头禅遭到封印。他仅仅没有说出口,而在心中则想了好几遍,麻烦啊麻烦啊的。就连像这样和咎儿说话的时光,他都觉得麻烦的要死。希望马上返回下酷城一头扎进和宇练的战斗,这个心他确实有。

可是,即使如此他却在忍耐。

为了咎儿——他绝对不能输。

作为她的刀,败北是不被允许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征缴斩刀。

运用从父亲学来的,从姐姐学来的,还有一路上从咎儿学来的一切——所以七花,在用自己的方式拟出战略。

想都不想地——至今没有思考过的他,现在正在思考。

“首先,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把他从那个房间引出来。”

“原来如此。确实,只要移动到隔壁的房间,战斗方式一定会有大不同——进攻方和防御方,和那个基本动不了的房间相比,自由度将会大大的改变。可是,那应该是做不到的。他可是默默地放我们走了,贯彻得很。就像在那里扎根了似的,宇练恐怕绝不会离开那里。”

咎儿说道。

“还是说,你想出把那个男人引出那个房间的方法了?”

“嗯~,我觉得他那样子简直就像在固守城池似的。虽然在城堡里固守城池很奇怪啦。如果拖入持久战的话,就算是宇练也不得不走出那个房间吧——。”

“给城堡防火把他熏出来,这个想法也不行。有失去斩刀的可能性。不要忘掉我们的第一目的。”

“也是。手上没有飞行武器,就算有了,普通的飞行武器对零闪也不会有效。而且,如果连你说的那样都不行的话,我顶多能想出一个方法。”

“哦?”

反过来说,还有一个方法。

也许觉得这很意外,咎儿显得兴致勃勃。

“不错啊。说说看。”

“我可以说吗?”

“哪里有犹豫的理由。”

“嗯。首先咎儿走进那个房间。”

“原来如此。我走进去,然后呢。”

“然后成为零闪的牺牲品变成两半。”

“原~来如此。明白明白。我被砍死变成两半。这听起来很有趣哎,七花,快说下去。”

“讨厌沾满血的榻榻米的宇练不可能不讨厌人的尸体。看真庭白鹭就明白了,他会到城外丢尸体的。到时候,别说是那个房间,他连城堡都离开了。置身没处躲没处藏的,这个沙漠的正中。”

“然后呢然后呢?”

“这时我就会出来干掉他。”

“切利哦!”

因为两人都坐在地上所以身高差没有站着时多,咎儿雪驮的一击漂亮地击中七花的下颚。虽然没多少威力,七花的姿势还是动了——结果,缠在七花上半身的白发被拽动,把咎儿也弄疼了。用不太适合这个时代的比喻说明的话,就像自己踩住鞋带自己摔倒的人似的。

“……我,我怎么变成两半了!”

忍住头皮的疼痛吐槽的咎儿。

这个作风值得表扬。

“我不是说过你要‘保护刀’还有‘保护我’的吗!哪个世界会有把该保护的雇主当诱饵的佣兵啊!”

“嗯~。所以我认为这个方案可能不能用。”

“当然了!这是糟糕到连探讨都不准做的方案呀!”

“所以,把宇练引出哪个房间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所以放弃。可是就算如此——对策还是有的啊,咎儿。”

“…………。”

那个对策不会又让我变成两半吧,咎儿如此想着用充满戒备心的目光瞪视七花,可七花却轻轻躲过咎儿的视线似的,

“如果不得不跟对手正常战斗的话——正常地战斗就好了。”

如此说。

语气是非常认真的。

不过。

“……七花。如果那就是你的结论的话,我会生气的。”

“不,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生气吧?”

“不准打岔!既然总归要正常地战斗的话,哪有必要在那时退——。”

“第一是,我想向你确认我的想法是否正确。想到我和蝙蝠间的战斗的拖拖拉拉,这是对我来说的第一次战斗。可是——这仅仅是第一次战斗。为了连接到下一次战斗,我必须要一边学习一边战斗——我认为不仅今天赢,明天也要赢的话,单纯的胜利是不行的。像蝙蝠那次那样,靠好运战胜——是不行的。”

“唔……。”

正决议要说教一番之际,七花意外地回答了认真的答复,咎儿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第一,对吧。难道除了确认宇练是否会追上来,还有一个退却的理由吗?”

“还有一个是,更现实的原因,你的位置不好。不承岛那次,在我热衷于战斗的时候,你不是被蝙蝠拐走了吗?我觉得重蹈覆辙可不好——所以才要重新准备。”

“啊。”

被七花的“百合”拉回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咎儿。虽然不是腿软了,可是拖拉着那个冲击,她确实没法一个人站起来——

“我不是要‘保护刀’——以及‘保护你’吗。”

“……既然你很清楚,从一开始就不要想什么让我变两半的策略呀。”

只看语言的话这是个极为正当的吐槽,不过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像在掩饰害羞,这应该不是偶然吧。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用不怎么在乎的语气,

“那么,你就站在我的身后吧。”

七花继续说道。

“就像刚在我站在你的身后一样——这次请你站在我的身后吧。选手交替,攻守也交替。只要你站在那里,我就能保护你——而且也能成为保险。”

“保险?”

“以防万一的保险啊。如果正常地战斗还不能决出胜负的话——你站在我身后这件事,肯定会发挥出积极作用的。那必将能打垮那家伙设定的那家伙的领域——。”

“我想你应该明白,七花,为了慎重起见我要说清楚……我可没有保护你背后的才觉哦?”

咎儿甚感奇怪地问。

不是那个意思啊,七花这样说道。

“怎么说呢,虽然我没法在这里说清楚啦……,我就是希望你这样做。如果只考虑你的安全的话,让你留在这里,让我一个人回到城堡中,宇练之处是最好的——可是请你勉为其难,请你觉悟好会遇到危险,请你深知这个困难,请你和我一起来吧——我请求你。”

“…………。”

“总而言之。”

他接着说。

“拥有守护之物的人会变强——这个意思。”

就像令真庭蝙蝠第一个征缴绝刀“铇”一样,就像令锖白兵第一个征缴薄刀“针”一样,奇策士咎儿令鑢七花第一个征缴斩刀“钝”的理由有,地理性条件的问题,以及锋利的刀和随处可见的钝刀对虚刀流来说没什么区别——话虽如此,从跟这种这样那样的不同的观点观察后,可以说,将宇练银阁选为鑢七花实质上的第一个战斗对手的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因为。

宇练银阁身为剑士,而且如此长时间持有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他却是一个,其刀毒比较没有传遍体内的稀有男子。

四季崎记纪的刀之毒。

将剑士引导向狂气的,终极之毒。

最能表现出其狂气的,就是旧将军所颁布的刀猎令,这一点如今已无可争辩——不过比如说,被誉为这个时代的日本最强的剑士的锖白兵因为中了此毒而背叛咎儿,以及尾张幕府——连非剑士的忍者真庭蝙蝠,也不能说和此毒毫无关系,这一点可以参考这个故事的第一卷。

可是,宇练银阁却不同。

当然毒本身确实在侵蚀他的身体,逐渐发挥效用——可是他的性格,在从父亲处继承斩刀的前后之间,没有明确的变化。有一种例子说,手持四季崎记纪之刀就会斩人,可是就宇练而言,在他得到斩刀之前就有同样程度的想法,而且理所当然地去实行,所以不能说这是刀的影响造成的。得到变体刀的前后之间,几乎没有变化——这是不可能在像他这么有本事的剑士身上发生的。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之毒是——如此地强烈。

支配战国的刀。

如此一说,生活在战国的,宇练的十代以前的祖先宇练金阁,应该被刀之毒性侵蚀了全身——若非如此,他绝不会想到即便与鸟取藩为敌,与实现统一天下的旧将军为敌也不愿放弃刀吧。万人斩这个传说,在他的后裔的宇练银阁的眼里也是不可置信的,可是不止宇练金阁,从继他之后的,继承斩刀的宇练一族,包括宇练银阁的父亲——他们所有人都无可争议地发狂了。

为斩刀“钝”发狂。

这是没有办法的——宇练家使用的剑术,所谓拔刀斩的零闪,就像为斩刀度身定做似的,非常适合。仿佛被命运捆绑在一起一样。

刀不会选择所砍之人。

可是——刀会选择主人。

那么说,宇练家被斩刀选中了。

作为拥有发狂资格的一族。

“…………。”

当然。

对于现在的宇练家当家,宇练银阁自身来说,他同等地没有自己是发狂的自觉以及自己未发狂的自觉——说到底,被刀之毒侵蚀了多少什么的,本人是无法判断的。

只是,就算如此。

出于和狂气完全不同的其它原因——宇练保护着这把斩刀。

奇特的是,这体现的是在城外七花对咎儿说的话——有守护之物的人会变强。对宇练来说他要守护的东西是,斩刀“钝”以及——这座下酷城。

——五年前。

在此之前作为观光圣地,让当地繁荣的因幡沙漠,突然向鸟取藩民们亮出了爪牙。它仿佛是一个生物似的,以用眼看得见的速度成长——吞没了藩的一切。

家,田,山,川。

生活和日子和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沉入沙子之下——未留下任何一物。

不,只留下了原本就建在沙漠之中的,这座下酷城——可是没有人留在这里的话,结果还是一样的。

没错。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这个沙漠。

大家,抛弃了故乡。

逃往伯耆,美作,播磨,但马,以及任何地方。

总之就是飞快地,一溜烟地,四处逃散般,所有人都离开了因幡。在城里人人喊打的宇练也不是没有亲密的朋友——可是连这样的少数人也无一例外。

因此。

在沙漠的成长迎来终结之际——顽固地留在因幡的只有下酷城和宇练银阁罢了。

与其说留下来了,不如说不得不留下来。不对,自己恐怕决定性地错过离开因幡的时机了——宇练如此自我分析。

如果自己不是最后的一人的话——比如说,是倒数第二个人的话,他也许会犹豫地,留下踌躇地,三步一回头地,最终还是离开因幡了吧。

可是成为最后一人的现在,那已是不可能的。

宇练连犹豫都不被允许。

……颁布刀猎令之际,就算与全藩、全国为敌,也要保护斩刀“钝”——这个时侯,宇练金阁也没有离开因幡的。这是因为宇练金阁喜欢这片因幡的土地——虽然有这个传说,可是实际上,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长期住在这座下酷城的宇练银阁,作为宇练金阁末裔,他知道了祖先的感情不是那种不温不火的,简单的东西。

恐怕——那是偏执。

然后——那是执迷不悟。

或许,那是气度。

对宇练金阁来说,守护斩刀“钝”,以及在因幡住下去,是可以划等号的吧——而对代代遭到刀之毒侵害的宇练家的所有人来说,这一点也许是相同的。

可是,只有自己是不一样的。虽然能理解宇练金阁的感受,可是他之所以能理解,那是因为自己作为宇练家的人,是个异类。因为是个异类,所以能看穿本质罢了。就像错过了离开因幡的机会一样——自己恐怕让发狂的机会也逃逸了。

只有自己不同。

即使如此——应当守护的东西是相同的。

——我。

宇练静静地想。

——我需要让我守护的东西。

若非如此——自己将无法战斗。

他想道。

——叫什么奇策士。

虽然忘记了细节,宇练刚才砍的(不是威慑,原本打算真的将她砍成两半)那个白发女人——咎儿好像是隶属于幕府的人。并不是因为觉得她在说谎才砍的——因为确信她说的是实话,所以砍了她。

——这样一来,我就和老祖宗相同了。

就算不同。

该守护的东西——是相同的。

——刀猎的再来吗。

差不多是这样吧。

不过,那个“假忍者”的真庭白鹭也是,虽然自从宇练定居到下酷城后——虽然自从变成唯一的因幡人后是不常有了,不过那种货色来找宇练这种事并不少见。从强盗一样的人到正当的商人,各种各样——

这一切,无一例外地被他砍倒了。

自从住进下酷城,他所砍的人主要都是劝告他搬出城堡的近邻各国的使者们,不过对宇练来说,这样做也是在守护他应当守护的东西。

——不过,还真是久违了啊。

来寻求变体刀的人——是久违的。不管是忍者还是幕府的人——

——不过,不管是谁,我不会让任何人在这个领域中踏出第三步。

在不会亮出后背,面积有限的这个居室内,宇练的拔刀斩同时拥有绝对的攻击力和绝对的防御力——可是说是固守城池。来多少人都无所谓,不管来多少,能同时跨过门槛的极限才两个人——

——万人斩。

如果在这个地方,这片领域的话或许——那并无不可能,宇练暗自想道。

——可是,接下来。

问题是——那个大个头好像察觉到这片领域了。用脚拽回了粗心大意地踏入领域的奇策士——不知他当时是否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眼睛似乎在盯着替换的榻榻米——

——是偶然吧。

不管怎样,他说什么要重新准备而暂时离开这里——恐怕是走出了城堡——,他那份察觉,如今已经变成确信了吧。虽然那是个看起来悠闲的男人,不过宇练没有追赶两人——不,是没能追赶,他不会傻到对此感觉不到什么。就算那是个偶然,男人其实根本没有察觉,通过之后没有遭到追赶的不自然,白头发女人应该会想到的。虽然忍者真庭白鹭那次,能赶在被他发觉之前砍掉——。

——不过就算被发觉了——这点事根本无关痛痒。

虽然是个问题,但毕竟只是细小的问题。

比起这事,比起领域被发觉——对宇练来说,被发觉后秘剑的零闪被躲开这件事,更让他在意。就算他们之后才发觉领域的事,宇练也不能否认零闪被躲过这一事实。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对了,虚刀流。

虚刀流——鑢七花(之后他重新说了一遍)。

——他曾经听说过鑢一根这个名字——鑢六枝也听过。

分别是在战国时代活跃的剑士和大乱之英雄。虽然不知道细节,据说,虚刀流是不运用刀的剑术。他第一次听说之时,觉得这不是剑法而应该是拳法呀,不过看来它们之间好像有鲜明的差别。可是,由于他从未见过亲眼见识了虚刀流的人,所以对宇练来说其中细节一直是不明的——

——没想到本尊登场了。

他说——自己是第七代。

听他的名字叫七花,那么应该就是鑢六枝的孩子吧。个头虽大,不过看起来还很年轻。

——确实是无刀。

从零闪保护咎儿时展现的,那个足技——如果那是虚刀流的一鳞片爪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动作有些接近于拔刀斩……那么,是不是应该将其想成是以剑术为雏形的拳法就好了?

按一般的思维,剑士丢弃剑什么的,这其中不存在长处——即使这样,还是有剑士丢弃了剑,那么这当中就一定有什么理由。将这个理由作为主轴的流派,就是虚刀流。

——算了。

想下去的话会没完没了。

不论虚刀流是怎样的剑法,说到底这种事对宇练来说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不仅是虚刀流,宇练根本不必去考虑对手的流派或本领。

因为。

一旦进入领域就斩——

对零闪仅有如此简单明了的定义罢了。

“——嗯。”

哗的一声。

射进来的光线——让宇练感知到拉门开了。

他自以为思考了许多关于往前的事,以及往后的事——不过现在终于认识到,他似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当然,为了在宇练睡觉的时候来了“客人”也能够立刻醒来,他故意让拉门变形——(这也是这片领域的主要特征之一)——不过还是会像这样轻易地醒来,自己的睡眠质量之低下真是令人烦恼。

慢慢地睁开不知不觉闭上的眼睛。

出现在门槛另一侧的是鑢七花。

“…………哟。”

看不到咎儿的身影,所以还以为把那个(看起来没有战斗能力的)女人留在城堡之外了,可是事情并非如此。只不过是她那矮小的身躯被七花的大个头遮住看不见了而已——她站在七花的正后方。从七花双腿之间的缝隙,可以砍到她华丽的和服。

——藏起来了——不对。

被保护起来了?

难道说,之所以要重新准备,是因为感觉到可能会危及到她的危险了吗——宇练确实首先将她作为零闪的目标——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像宇练最开始认为的那样,让她留在城外就好了。

背水一战——非也,背女一战吗?难道那是,绝不后退一步,将自己逼进不可回头之境地的决心吗——就算是这样,实在不明白要这样做的理由——不明白他要做到这个地步的理由。就算不这样做——。

——算了。

这原本就不是始终在腰间佩带斩刀的自己能说三道四的事情。想守护的东西,希望永远放在自己身边——如果七花仅仅是单纯地这样认为的话,宇练也能理解其想法。

只是理解罢了。

“让你久等了。”

七花说道。

那可不是接下来就要战斗的人该有的,明朗的,爽快的表情。宇练至今和各种各样的人对立过——在动真刀的时候摆出这种表情的只有,不顾前后的、不知惧怕的、或是极其强大的敌人。

——他可能是第三种。

“啊啊——然后呢?”

宇练回应道。

还有些困。

不要紧,少许的睡意不会让零闪变钝的——也不回让斩刀变钝的。

“小哥,你想出对付我的零闪的对策了吗?”

“嗯~。这有些微妙。”

对于宇练挑衅的话语,七花却有些开朗地回答。

“我认为十有八九会成功,可是,毕竟我是第一次对使用拔刀斩的对手使出这个招数——一上来就是正式的。这一点应该算是不安吧。”

“怎么。难道虚刀流还有拔刀斩对策吧?”

“只有关于和拔刀斩的战斗方法,虽然不是涵盖绝大部分的拔刀斩的对策——不过如果像你这样的强敌的话,大概会成功的。”

因为那开朗的语气——

让他显得过于无畏。

“这个招数,如果对手的剑速越快——成功率就越高。”

“…………。”

剑速越快。

听着这样的话,宇练细心地注意到七花的打扮和刚才来这里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上半身仍然是赤裸的——不过他摘掉了护手甲和脚绊,连草鞋也脱掉了。因为城堡内全是沙子,所以穿着鞋也不会被人责备——(实际上,宇练走出这片领域的时候会穿上草鞋的)——可是。

——摘去刀鞘了吗。

既然虚刀流是不持刀,而是以手刀和足刀战斗的剑士,那么护手甲和脚绊确实等同于刀鞘。即是说,现在的七花对宇练银阁亮出白刃发起了挑战——大概。

“对了宇练,我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七花说道。

“能不能把那个斩刀——斩刀‘钝’从刀鞘里拔出来,让我看一下刀身呢?你的拔刀斩,那个零闪的剑速太快看不见。虽然我一个不用刀的虚刀流的当家说这种话很有问题,可是,要说我对那所谓的能砍掉任何东西的刀的造诣不感兴趣的话,那可是骗人的。”

“……哼。”

一旦拔刀,亮出其刀身的话,会产生为了使出零闪而放回刀鞘的时间差——为了这个目的耍的小聪明吗?说什么零闪对策,这小儿科得连策略都算不上……不对,听七花那中语气,似乎不是为了什么策略,可能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看一下斩刀的刀身……就像在主张,摘掉护手甲和脚绊脱掉草鞋,自己已经亮出了刀刃所以你也应该让我看,这种……。

算了,怎样都行。

不管怎样,答案都是不变的。

“不行。”

“呃~。”

“宇练流的拔刀斩——其真髓所在就是不让敌人见到刀身……抱歉了……不对,我没什么好道歉的……如果想看的话,那就突破零闪,打倒我夺走这把刀,得到它之后再漫漫看吧。”

“真小气。”

虽然这从一开始就是绝不会被答应的请求,不过七花看来是真的不高兴了,脸都鼓起来了——不过。

“那就——好吧,我会那样做的。”

开场白到此结束。

鑢七花——缓慢地摆出架式。

“虚刀流七之式——‘杜若’。”

双脚平行置于前后,降低膝盖,弯下腰部,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双手以贯手之形,肘部为直角,亦平行置于前后。体重似乎前倾,有些向前弯腰的姿势。面部朝向正前方——注视着坐姿的宇练银阁。

立刻就要奔跑似的,动之式。

——哼嗯。

明明讲的好像有什么玄虚——看来虚刀流要用正面进攻的方式。打算从隔壁房间全速跑进来,一口气决出胜负吗——。

剑速越快成功率就越高那句话,看来只是想让宇练动摇,或者只是虚张声势罢了——真正意图应该是赶在宇练拔刀之前,将手刀或足刀打入其身体吧——但是。

这样是无法突破这片领域的。

他也许判定不得不正常地作战,所以决心使出那种靠蛮力的,听天由命的强行突破,那么就不得不说他太轻视将拔刀和收刀同时进行的零闪了。

——虽然没有什么期待——好失望啊。

“虚刀流——作为对手没有满足哪。”(译者:正确的说法是“作为对手没有遗憾哪”)

“哼……听到像你这样的高手这样夸我深感荣幸……嗯?你说没有满足,难道我被愚弄了?”

都到什么时候了,七花还在说些糊涂的话,宇练不理睬之。

不管怎样。

七花跨过门槛的瞬间,就是决出胜负的身兼。在如此狭窄的房间之中,横扫轨迹的拔刀斩是,任何人都无法躲避的——若要接下,就会成为斩刀的牺牲品!

这便是宇练银阁的,绝对领域——!

“算了。那么,看好咯——就位——”

“——预备,跑!”

从正面突击了。

从后面的脚踩下,将势头加到前面的腿上——一口气,跨过门槛——先是一步。

然后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没有第三步!

“零闪!”

宇练的右手握住刀柄。在握住的刹那,一切已经结束——“将!”的声音,收刀之声,高调地在狭窄的室内响彻——。

可是。

“——……!?”

来不及发觉是有理由的。斩刀“钝”,由于其过于锋利——所以森罗万象有象无象,不管所斩的是什么,返回来的“感觉”总是非常稀薄。不对,说根本就没什么感觉也毫不夸张。不管斩的对象是什么,都像在切豆腐一般。连空气都能斩开的刀——故此,一切都是等价的。何况,斩刀“钝”的使用者是宇练银阁,所用招数是秘传的拔刀斩,零闪——所以,这个时侯,宇练晚了一瞬间才发觉他的刀刃没有将鑢七花一分为二——可以说有足够理由造成其必然性。

而这一瞬间,会要了他的命的。

“虚刀流——‘玫瑰’!”

“干掉了吗!”

背后传来咎儿的声音。

要说干掉的话——在这一回合七花干的,绝不是很奇异的事情,反而在剑道的攻防之中,是经常被使用的事情。只是,其行为的熟练度超出正常的好几个台阶,且超出常规罢了。

就是所谓佯动——牵制。

虚刀流七之式,“杜若”。

这个和上个月,在不承岛对真庭蝙蝠使用的,虚刀流一之式“铃兰”,二之式“水仙”——等静的架式、受身的架式相反——这个七之式“杜若”是动的架式、进攻的架式。

这对于不懂武艺的人来说,也是一目了然的——所以认为七花打算赶在零闪之前,怀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全速冲进来,这是无可奈何的。

但这是错误的。

虽然是进攻的架式——但是“杜若”可不是单纯的用于突击的架式。

因为说明比较复杂,所以在开作战会议的时候没有对咎儿说过,就像面对纵向轨迹的剑有“向前躲避”的教诲一样,在虚刀流里,也有对付横扫轨迹的教诲,那就是“在敌人横扫前,或横扫后进攻”。如果情况不允许接下或躲避的话,面对横向的轨迹只能这样做的。不管怎么说,这教诲听起来是基本中的基本——。

宇练以为七花会在横扫前进攻。

可是,七花实际上所采用的是,后者的教诲——对于速度快到看不见的零闪,这似乎是很正当的战略,不过七花不仅如此,还让宇练误以为自己会在横扫前进攻。

运用“杜若”的佯动。

七花在跨过门槛,进入宇练的领域之时,改变了第一步和第二步的速度——准确地说的话还要加上静止状态的第零步的移动速度。

第零步到第一步——即踩下去的后脚,如同宇练所想的那样,是最高速。可是在第一步到第二步的,踩下前脚的时候——七花一下子减力并减速了。

在初速度和末速度之间,拉开了本来不可能会有的差距。以为会加速的时候,这个减速的动作完全会是个意外——因此,相对来说,七花进行了双倍的减速。其效果是令人刮目的——竟然让宇练银阁程度的高手,看错了拔刀斩的时机。

岂止第三步——七花连第二步都没有跨出。

看起来跨出——却没有跨出。

不对,虽然跨出了——但却是跨晚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动作当中。

看错了。

宇练一定是清晰地看到了跨过门槛踏进来的七花的身影吧。

而拔刀斩的缺点就是,一旦拔出来就无法在中间停止——不可能做出七花那变化自在的步法的架式“杜若”展现的,细腻的加减速的——只能加速加速,再加速。

宇练银阁的绝对领域,同时也造成坏效果——一旦顽固了斩去跨过门槛之人这个意识的话,那就等于是宣告自己靠条件反在射斩一样。

《墙》。

这样一来就就能假想出来原本不存在的墙壁——可笑之极,这简直像宇练自己公布斩的时机一样。可就算如此,不管速度如何又不能不斩向自己突击而来的敌人——。

而这里最重要的是,过于快速的零闪。

斩刀“钝”回到刀鞘,响起“将!”的收刀声之后——晚一步到来的七花的前踢腿,虚刀流“玫瑰”逼向了宇练的左肩。

宇练朝后方飞出——后背重重地撞到就在身后的墙壁,吐出体内所有的空气。发出呻吟声。

“…………咕!”

可是。

即使是这样,对于咎儿“干掉了吗”的疑问,七花却无法有力地回答“干掉了”。他反而苦涩地咂舌,立刻跳到后面——踩一踩门槛,回到了咎儿所在一侧的房间——

突然,七花摆出七之式。

“七,七花……?”

“不行,我只能打到他……这家伙,自己向后跳躲开了——,”

这件事,比起表扬在那种情况下灵巧地躲开的宇练,更应该责备就要使出跳入式的招数“玫瑰”之前,将其改成收身式的招数的七花本人。

战略本身式成功的——和预想的一样,零闪空扫过划破七花胸前一层皮的轨迹。可是,面对那强大的剑压,七花的心稍微动摇了。

简单的说就是,

“……我害怕了。”

——这么一回事。

剑速越快成功率就越高——如字面之意,倘若宇练的零闪再慢一点点的话,七花的身体就会被一刀两断的——七花在心中的角落想象了那个情景。那份想象由于出现在角落,所以其质量足以动摇全心。

所以,七花条件反射地耽误了从减速到加速的时机——因此,允许宇练躲避“玫瑰”可以说是七花的失败。

这就是——没有实战经验的弱点。

虽不至于说要以拔刀斩为对手——但咎儿应该在途中不止让七花和木刀的对手修炼,如果能让他和真剑的对手修炼的话就好了。因为他只在和蝙蝠的一次战斗的,其中一回合中见识过真正的刀具。

七花不惧怕刀具。

可是,对于剑技的恐惧心。

对于使用刀具的剑技的恐惧心。

这时产生的恐惧心,对于在虚刀流的教规之下,几乎不与刀具接触就长大的七花来说,将会是他往后一定要克服的最重要课题之一。

“七花——你!”

“不要动!咎儿,不要从我的身后出来——。”

可是,这一课题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况且在这种时候作为连想都想不出。而应该注意的是,未能打中致命一击的宇练银阁。

忽的——他已经站了起来。

是的。

到了这时——他终于从坐姿站了起来。

“……吓死我了。”

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低语道。

“第一次还以为是偶然——不过连续两次的话,这就不是偶然了……你让我清醒了,虚刀流。感觉这么棒,自从我呱呱落地以来还是第一次——。”

“……过奖了。”

早上好,七花说道。

早上好,宇练回答。

“然后,晚安——。”

左肩无力地下垂,好奇怪的姿势。看来刚才的“玫瑰”——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并没有被完全躲开啊。可是,对单靠一只右手拔刀的宇练的拔刀斩来说,左肩的伤应该不是个问题。让他受伤反而会成为对七花不利的材料。

因为这让他认真起来了。

“我家的拔刀斩是专门等待的剑法——所以没有步法。不过我也能明白,刚才的你达到了不得了的境界——。”

“境界?没有那种事。在虚刀流里,这只是个基本。嘛,作为架式,确实是第七个啦。”

“这样啊,真让我抬不起头。”

“别夸我。我最受不了被表扬了。”

“你别这么说,我可是装作很从容却演砸了,只能靠夸你来维护自尊。你就老老实实地让我夸吧——你的步法。裤裙——好碍眼啊。”

“我想也是。”

容易行动——且容易战斗。

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七之式中的加速以及剑速时的,腿的动作、肌肉的动作都被咎儿买给他的裤裙遮住了——所以,容易战斗。如果七花露出双腿的话,宇练也许会通过他的腿部动作看破七花的企图吧。从这个角度看,这身裤裙是七花再好不过的防具了。

“不过——不要以为同样的手段会奏效。”

褒奖后,说完这句话时。

宇练把手伸向腰间——瞬间,七花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不过没关系,自己的身体在门槛的这一边,还没有踏进宇练的领域呢——。

将将将将将!

连续响起了收刀声。

如轮唱般,响彻在宇练的领域内。

“零闪编队——五机。”(译者:“零闪”的日语发音和日本二战时的战斗机“零式战机”的缩写称呼发音一样)

宇练银阁连续五次——使出了零闪。

当然——七花是看不见刀的轨迹的。

五道轨迹——连一道都看不见。只是收刀声太吵,在七花的眼里宇练看起来就像一直握住刀柄似的——。

开始和停止各有五次,而且是连续地完成了——!

“这样的话,就算你稍微加速还是减速——都不会有影响。轻易地就能吞没掉那种程度的误差。”

“呜……。”

说的没错。

在横扫轨迹的攻击扫过后进攻——可是其前提条件是对方不会连击。若是二连或三连就算了,可他却来了个五连……不对,那不一定就是极限——

宇练流的拔刀术之本质在于不向敌人亮出刀身——就算他这么说,仔细一想,如果号称是一击必杀的拔刀斩的话,拔刀是必然的,可是却根本没必要“将!”一下早早地收刀——就算那是以防万一的残心的姿势,那也做过头了。(译者:残心就是使出招数后内心暂时变成类似于无我的境界。)因为本能地想到这里,所以七花将“玫瑰”改成了收身的招数。

没错。

继过快的拔刀之后的过快的收刀,原来是为了连击而埋下的伏笔——

“……这就是你的王牌吗。”

“王牌?你说这个?不是不是,你错了。”

宇练银阁咧开嘴笑道。

就在他咧开嘴的刹那。

将,又响了一下收刀声。同时,七花的“玫瑰”擦过的宇练左肩——这一部位的和服裂开,喷出了血液。

“……!什!”

“斩刀‘钝’限定奥义——斩刀猎手。”

虽然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可是宇练却仍然咧着嘴笑,这让他感觉很从容。渐渐地,宇练的和服以及脚下被血液染红——如此大量的出血,看来他切开了相当粗的动脉。

“什……你,你自己砍了自己……?为什么!”

以拔刀斩横扫的轨迹是不可能砍到自己的身体的——所以宇练应该是在拔刀后,收刀之际迅速砍了一刀——连这也快到让人看不到是值得表扬的——可是。

为什么现在要切开自己的身体呢——!

“你不明白吗?”

可是啊,宇练带着痛苦的声音说道。

“可是这就是宇练金阁万人斩的秘密——虚刀流。看吧。”

滴嗒,滴嗒。

从斩刀“钝”的护手附近滴落的水滴,在宇练银阁脚下的血洼中作出小小的波纹。

护手附近——不对,是鲤口。(译者:刀鞘让刀身插进去的部分从正面看像鲤鱼的嘴巴,所以这个地方叫“鲤口”。)

血从刀鞘中漏出来——血溢出来了。

那明显是宇练自己的血液。砍了自己的时候沾上(七花没看到的)刀身的血液——不甩走它便直接收刀。

滴嗒,滴嗒。

血滴——一直在滴落。

“……?什,什么呀。光看怎么会明白。”

“比如说冰块,比起冻得很硬的时候,稍微融化一点的会更滑吧?”

宇练说。

“同样道理。用血沾湿刀鞘内,盛满血,慢慢地让它湿透——这样就能提高划过刀鞘的速度。刀刃于刀鞘之间的摩擦系数会急剧下降——于是零闪将会达到光速。这就是斩刀‘钝’限定奥义,斩刀猎手。”

不过原本应该是用敌人的血啊,宇练得意地补充道。肩膀的出血没有停下的样子——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可是他却根本不理睬。

“斩的越多速度越快。”

零闪的最高速度。

他这样说过——可是按这个道理的话,零闪的速度是没有极限的。就当宇练金阁的万人斩是真实的——砍了那第一万人的时候,斩刀“钝”的瞬间最高速度记录不知是多少——!

“…………!”

剑速越快成功率就越高——被七花如此宣言,而且真的如宣言般受到了攻击,可是他却不知悔改,甚至砍伤自己的肉体,试图再提高零闪的速度。

仿佛在快啊,快啊,快啊,快啊地催促似的。

仿佛速度就是骄傲。

仿佛那就是宇练银阁的存在理由。

仿佛——有什么东西使他即使这样做也要去守护。

当然,冷静地响一下,这时的鑢七花眼前出现了,“不去正常地战斗”这一选项,3而且七花本人也很快注意到了。需要足以降低刀鞘内摩擦系数的血液的话,那就要有相应巨大的伤口——宇练肩膀的出血,应该不止是看着厉害……如果不接受治疗放任不管的话,会危及到生命的。就算不这样,如果就这样不跨过门槛,不进入宇练的领域的话……,不管用一之式也好二之式也好,总之一个劲地静观,进入胶着状态的话,刀鞘内的血液将会凝固起来,反而会提高拔刀时的摩擦系数的。就算七花再怎么不善于思考,这种程度的事情连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斩刀猎人,基本上用于一对多的战斗——也就是,能源源不断地补给血液的战场,才应该是使用这一招数的地方。这不是一对一时使用的。以现在的宇练银阁当对手,七花只要等待下去,岂止会让战斗变得有利,连获得胜利都有可能——。

可是。

虽然情况变成了不用正常地去战斗,鑢七花却没有受过在此时摆出等待的架式的、在此时进行非正常的战斗的教育。

作为虚刀流。

作为一把日本刀。

面对宇练银阁的背水一战,七花没有解除“杜若”——动态的进攻的七之式。

“你好帅气啊。”

“啊?”

“看着你——我觉得隐藏王牌的自己很丢人。”

七花似乎真的不好意思地说。

“我不会舍不得的——就让你见识虚刀流的一切吧。”

“啊啊?什么呀,原来你也留了一手?”

“其实——并不是这样。我只不过,不愿意用这个——。”

“哼~——。”

宇练没说那是虚张声势、装腔作势、或是故弄玄虚。

也许他真的没有这么想——不过在零闪,以及斩刀猎手面前,不管那是真还是假都无所谓吧。也就是说,宇练银阁有如此大的自信。

对于斩刀“钝”。

以及零闪。

“……啊啊,对了。”

忽然这时——宇练说道。

不是对七花,而是对他身后的咎儿说。

“有件事让我在意,我想问一下……,大姐。你说过如果我让出这把斩刀的话,你就会实现我的愿望的吧。”

“…………?嗯,是啊——。”

咎儿在七花的背后回答。因为在背后所以看不见她的脸,不过她的声音里满是“事到如今突然说些什么呀”这种困惑之情。

“当然,作为幕府,我们会最大限度地帮你去实现——而且,这个交易目前仍然有效。如果你希望的话——。”

“这样的话。”

宇练说道。

他的声音——不是犯困的声音。

“我交出斩刀——你让这个因幡回复原貌,行吗?”

“…………。”

将七花的身体夹在中间的对话。

交涉。

就像七花看不见背后的咎儿的面孔一样,宇练看不见咎儿的身影,咎儿则看不见宇练的身影,因为七花的身体挡着,因此两人互相是看不到的——所以,说出口的这句话,也许是宇练的真心话。

而之所以如此——这时的咎儿也无法说谎。

她是个无法说谎的性格的人。

“那是不可能的。”

她斩钉截铁地说。

“对于幕府鸟取藩已经是个不存在的藩了。就算不是这样,要让沙漠化的地带回复原貌的方法,就连假说都没有。”

“……这样啊。”

宇练没有多少失落的样子,反而让人感觉清爽地点头。

“那么,我砍向你的判断看来不是个错误——放心了。”

“我说你啊。”

七花对这样的宇练询问道。

他不能不询问。

“你为什么这样做?”

“……谁知道呢。”

“是因为刚才你说的气度吗?”

“同样的,谁知道呢。”

宇练装傻似的,耸耸肩。

“那是我瞎说的。不要当真。”

“…………。”

“只是,我也想守护些什么——明明只想要守护,可是我该守护的也就这点东西罢了。”

“这样啊——”

应守护的东西。

对七花来说,那就是咎儿。

决定要守护她。

就算连虚刀流——连七花本人都成为了咎儿复仇之刃的对象——他也决定要守护她。

所以要战斗。

为了守护而战斗。

“那么——我要上了。”

“啊啊。零闪随时都可以出击。就让你见识超越光速的零闪吧。而如果你真的有的话——你也拿出你的王牌吧。”

“嗯,我会让你看到的。不过到那时——你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今天早晨更决定的口头禅。

漂亮的套上了。

“就位——预备——。”

变化自在的步法。

虚刀流七之式——“杜若”。

将姿势前倾到极限——

“跑!”

积攒的力量像是爆炸了一样,七花使劲地踩下。

可是,不是从后面的脚。

而是把前面的脚向后方踩下去。

前倾,向前的体重直接猛地被拉向后方——因为看起来像要向前冲,所以这是个很意外的佯动。不是似冲不冲,也不是推迟冲出的时机——而是向后退去。

这个佯动可以说是有效的。

宇练条件反射地拔出了斩刀。

七花明明没有跨过门槛。

将!——响起声音。

而且那不是一次。

“零闪编队——十机。”

将将将将将将将将将将——!

突击的时机稍有推迟也不会造成问题的,零闪的连击——而且每一机都明显地超越了他盘腿坐在地上时使出的速度。似乎第三次的零闪的收刀快于第二次的零闪的拔刀似的——加速加速加速再加速。

不管是虚刀流的“玫瑰”还是什么东西。

丝毫都不存在趁虚而入的时间或缝隙的,绝对领域——。

“——!”

可是。

七花接下来的行动,让宇练更加吃惊。在这种战况下先退后一步的佯动——换成谁都会以为他会晚一瞬间再突击的。可是七花却又是一步,把留在原地的后腿像前腿一样,不对,而是更加快速地拉向后面。

以变化自在的步法为宗旨的七之式,不止是加减速,连向后的移动都能随心所欲——可是就算如此,在这里全速后退能有什么意义。

这样便后退了一张榻榻米的距离。(译者:榻榻米的长度约1.82m)

如果后退到那么远的话,就算向前突击的速度再怎么快,也会遭到零闪的攻击的。这样以来一点佯动和牵制的意义都没有了。

说来——

现在七花的背后正站着他应保护的对象,咎儿。让她站到自己的身后,难道不是为了在面对宇练银阁之时摆出背水一战的态势吗——?难道那不是“绝不后退”的意志的表现吗——?

不对。

原来不是这样的。

“……?嗯?”

再重复一遍,奇策士咎儿一点武艺的心得都没有。与其说,更原始的问题是,说白了,她的运动神经相当迟钝。

因此——当七花倒退着向自己冲过来时,她连一丁点儿躲开或让开他的想法都没有。

“嗯?”

就算七花的脚底出现在眼前,她都注意不到。

大概,如果是现代的漫画的话,这里会出现“吧唧!”之类的华丽手写文字。跳起来的鑢七花的后踢腿,以艺术性的漂亮角度命中了——奇策士咎儿的面孔。

“嘎噗!”

咎儿发出非常崭新的,现代风格的悲鸣。

那景色对于宇练,与其说是计算之外不如说是预想之外——可是,向后跳并踢向咎儿面孔的七花的之一行为,并不是像“杜若”的步法那种为了佯动而作出的行为。

七花的本意不在于用这种事让宇练“大吃一惊”。

将踢向咎儿的腿像弹簧一样弯曲——七花再一次跳起。

没错。

那是把咎儿的身体当做“墙壁”使用的——三角跳。

七花直接大幅度跨过门槛——不过他却没有进入宇练银阁的绝对领域。与其说跨过门槛——不如倒过来说,跨过了鸭居(译者:拉门上的横木)。皮肤紧紧擦过着鸭居——以倾斜的角度侵入宇练的居室。

一切都在零闪的射程范围内的,狭窄房间。

一切都在零闪的射程范围内的,狭窄面积。

可是——这毕竟是从平面上观察房间的情况,并非是从空间商观察房间的情况。

虽是面积却并非为容积。

房间狭窄——天花板却很高。

连高个子的七花伸满手臂也够不到——因此,从他的刀尖够不到的高度进来的话,那里就是宇练绝对领域的,领域之外。

……七花拜托宇练让他看一眼斩刀的刀身是为了慎重起见。他想确认刀身的准确长度。哎,宇练当然没有让他看,所以目测出斩刀刀鞘的长度,从而判断出大概没有问题——所幸的是,他的猜测是对的。

“呜,呜呜。”

宇练握住斩刀的刀柄——却无法动弹。

听不到收刀声。

他不拔出来——不,是拔不出来。

鑢七花——已经通过重复多余的旋转抵消了踢开咎儿的速度,“着地”到天花板,即宇练银阁的头顶处。

“虚,虚——虚刀流!”

“对头顶的敌人,怎么使得出拔刀斩。”

七花说道。

宇练握住斩刀的刀柄——却无法行动。

只能——用战栗的表情,看向头顶。

绝对领域这时逆转了。

这个房间里——没有逃避之处。

宇练银阁就算一边睡觉,也要把虚刀流想得更深一些就好了。他不应该将思维停留在……以剑术为雏形的拳法这种程度的地方。

如果思考一下或许就能明白的。

不使用刀的剑士的优点。

那就是,脚招会变得丰富——如果手上不持刀的话,最引人注意的是双手的自由度的提升,不过事实则不然。“杜若”的步法、刚才的三角跳、以及在它之后的天花板上的着地,它们的根本是一样的。

总的来说。

手上没刀所以——变轻快了。

像七花那种体格的人变轻快,从而发挥出不与其身体匹配的机动能力这一优点会有多么恐怖,宇练应该好好思考来着——。

“看你已经理解,那就决出胜负吧——顺便说一句,这个招数如果像这样有落脚点的话,威力会增加三成——希望你明白!”

不过,这样是不能大卸八块的。

七花补充完细小的修正后,从天花板向地板“跳跃”了。

然后——

从宇练银阁的头顶,以脚作为斧刀的,承载所有体重从而加速的向前三旋转的下劈腿——!

“虚刀流七之奥义——‘落花狼藉’!”

这是鸟取特产因幡沙漠。

下酷城陷落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