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终章

因为带着小元瑞,孩子小经不起颠簸,所以代王主张,“咱们消消停停的,慢慢走,不着急。”开国公大力赞成,“殿下所言极是。”一路上游山玩水,不慌不忙。

小元瑞已快一岁了,眉眼渐渐长开,越长越像他爹,美丽的很。他不光五官精致,肌肤也跟代王一样晶莹剔透,细腻白皙如上好甜白瓷,很招人喜欢。无瑕待见他是不用提了,兰夫人更是拿他当心肝宝贝,片刻也不想离开。

小元瑞平时和无瑕、兰夫人在车里玩耍,若是在车里呆烦了,他会“啊啊”的叫着,伸出小手往车外指,无瑕笑吟吟,“儿子,你想出去透口气对不对?娘带你出去玩。”命人停下车,牵过闪电,“儿子,娘带你骑马。”

闪电已不是当年的小马驹了,长成了一匹英俊神武的宝马,全身披着闪光的、浅栗色的细毛,体型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奔跑起来轻灵优雅,迅疾如风。小元瑞很喜欢闪电,一见她便咧开小嘴笑了,流出亮晶晶的口水。

“儿子你稀罕娘的闪电,对不对?”无瑕看见小元瑞这样,不由的很是得意,“闪电是娘多年的坐骑,你也喜欢她啊,和娘一样有眼光!”

兰夫人瞅着无瑕像是要抱着小元瑞骑马,不乐意,“闺女,你骑术绝佳,娘是知道的,可你手劲不大,抱着个孩子骑马,娘不放心。”无瑕嘻嘻笑,“娘您瞅瞅,他才这么一点点大,抱着他半分不费力气呀。”兰夫人最是纵容无瑕,可这件事上哪肯听她的?命人请开国公去了。

开国公正骑在马上,和代王并肩同行,听到侍女过来禀报,“王妃想带小殿下骑马,兰夫人劝过了,王妃不听。”翁婿二人都唬了一跳,“她力气小,这可不成!”一齐催动坐骑,往无瑕这边过来了。

开国公和代王到了近前,同时冲小元瑞伸出了胳膊,“乖宝贝快过来,外祖父(爹爹)带你骑马。”无瑕和兰夫人不由的笑了,“小元瑞啊,外祖父想抱你,爹爹也想抱你,你跟谁啊?宝贝,跟了一个,或许会得罪另外一个哦。”

外祖父外祖母、爹娘,四双眼睛一齐看向小元瑞。

小元瑞眼睛亮晶晶的,瞅瞅马背上的代王,再瞅瞅马背上的开国公,眼珠转来转去,好似在考虑,“他俩都要我,那我跟谁呢?”

开国公骑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这匹马是伊犁良驹,体格魁伟,四肢强健有力,身高臂长的开国公骑在这样的马上,显得格外威风凛凛。代王身材颀长,容颜如玉,挑选坐骑便也挑剔,骑的是匹从西域重金购回的汗血宝马,这种马体型饱满优美,颈部弯曲高昂,看上去神俊非凡,不过和开国公的坐骑相比,纤细了些,不够强壮。

小元瑞眼珠转了好几转,抱歉的冲他爹笑了笑,向外祖父热情的伸出手臂。

开国公乐的眉花眼笑,“乖孙子,真亲外祖父!”

代王故作不悦,“儿子你不要爹爹,爹爹可是生气了啊。”

无瑕笑盈盈,抱着小元瑞先到了代王马前,“来,儿子,亲亲你爹爹,安抚安抚他。”代王微笑着俯下头,小元瑞果然在他脸颊亲了亲,代王心满意足。

无瑕又抱着小元瑞到了开国公马前,“爹爹,拜托您了。”开国公哈哈大笑,“交给爹爹了,放心!”抱起外孙子,意气风发的催动马匹,绝尘而去。

代王不放心,紧跟着追了过去。

前方传来小元瑞开心的欢笑声。

无瑕和兰夫人相视一笑,携手上了车。

无瑕拿过两个柔软舒适的靠背,“娘,您歪着吧。”扶兰夫人坐好,让她靠舒服了,自己乖巧的坐在她身边,陪她说着家常。

“不知你大哥怎样了?”兰夫人握紧无瑕的手,神色间有着丝担忧。

常绍不是小孩子了,他久经沙场,已是正二品的骠骑将军。陆先生也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她冷静聪慧,为人处世向来颇有章法,可是兰夫人想起常绍一家,还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儿行千里母担忧。

“放心吧。”无瑕柔声安慰母亲,“大哥大嫂为人有成算,又有舅舅、小徐他们相帮,还有爹爹的袍泽故旧暗中照应,一定没事的。”

常绍就算改了姓,还是开国公夫妇亲手养大的养子,情意还在。他和常绪、常缙等人翻了脸,和兰夫人、兰大将军还是好好的。真有人想暗算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银川公主那个恶女人,不知会不会对你大嫂不利。”兰夫人还是闷闷的。

银川公主是那种永远不会检讨自己、永远怨恨别人的人,方磐和陆先生定过亲,一直忘不了陆先生,在银川公主眼中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她呀,先顾着自己吧。”无瑕轻蔑的一笑,“太子数年之前已在文华殿理事,皇上把许多政务都交给了太子,可广陵王贪恋权柄,这几年一直在跟太子明争暗斗。娘您想想,这侄子再亲,能亲得过儿子么?皇上不满广陵王已经很久了,这个时候,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广陵王便死无葬身之地。”

兰夫人吃了一惊,“闺女,你要对广陵王动手?”

无瑕笑了笑,“我才懒得脏了自己的手。娘,太子号称仁善,可太子一系的人,未必个个仁善,何需咱们多费心。”

“如此。”兰夫人若有所思。

不久之后,京中传来飞鸽传书:广陵王被控有不臣之心,皇帝派近卫包围了广陵王府,从王府中抄出违制的衣袍、冠冕,王府中更有一口废弃的枯井,井中白骨累累。皇帝大怒,命锦衣卫彻查,原来广陵王近年来性子越来越暴戾,劫掠民间女子到王府,玩弄之后弃尸废井。皇帝气的浑身发抖,亲到广陵王府看过那累累白骨,回宫之后,传来广陵王当面痛骂斥责,并在暴怒之下,亲手杀了他。

据说皇帝亲手杀广陵王的那晚,大声咆哮,迹近疯狂,他的咆哮声远远传了出去,胆子小的妃嫔、年幼的皇子、公主,被吓病了好几位。

广陵王所有姬妾,包括广陵王妃在内,被迫殉葬。广陵王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儿子,锦衣卫把他带到皇帝面前,皇帝看着那幼小的孩子,怔怔的流下眼泪,“这是大哥唯一的骨血了。”交给无子而贤惠的顺妃,命她好生抚养。

银川公主知道皇帝亲手杀了广陵王,吓破了胆。她发起发烧,糊里糊涂的过了几天,病死了。

她这纯粹是自己作的,认真说起来,确实和驸马方磐没有关系。可皇帝才亲手杀了侄子,听说侄女病死了,未免多疑,“银川究竟是病死的,还是姓方的下了毒手?这人忘恩负义,有机会尚主,便抛弃了未婚妻,不会是他见银川失宠,便意图加害吧?”派出锦衣卫,到公主府取证、调查。

锦衣卫是皇帝豢养,最会看皇帝的眼色。他们可不管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而是要揣测皇帝的意思,凭皇帝的心意行事。方磐是不是真的谋害公主,他们不关心,见皇帝对方磐有所怀疑,便罗织了罪名,诬陷方磐、方母,“因公主多年无子,且不许驸马置妾,方家母子怀恨在心,趁公主神智不清之际,减汤药、多恶言,令得公主含恨而终。”

其实这份回报当中没提到一丝一毫的实际证据,可皇帝正在盛怒之际,对方磐又素无好感,冷酷说道:“公主无子无女,到了阴间,难免寂寞。去问问驸马,他可忍心?”

就是皇帝这句话,要了方磐的命。

锦衣卫当晚便逼死方磐自尽了。

方磐再怎么留恋人世也没用,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面前,他这一介书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方母倒是还可以活着。可是她丈夫、长子均亡于战乱,膝下只剩下方磐一子,又没有孙子。方磐一死,方母于这尘世之中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根白绫搭上房梁,悄无声息的上了吊。

方氏母子,就这么一前一后,凄惨悲凉的离开了人世。

方母曾不顾一切想要方磐迎娶贵女,可迎娶贵女的结果,却不过如此。她只想着方磐尚主之后会前程似锦,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银川公主在方家过的不幸福,会给方家招来灭顶之灾。

兰夫人听到这消息,长长叹了口气,“也是可怜。”

银川公主活着的时候,她担心其会对常绍一家不利。可银川公主这么窝囊的死了,因皇帝亲手杀掉广陵王而吓死了,她又觉恻然。

无瑕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银川公主是个很讨厌的人,不过,死者已矣,就什么也不说了吧。

至于方磐、方母,无瑕连想上一想都觉不屑。

如果陆先生当时没有开国公府做后盾,就算能逃脱方磐的算计,也绝计逃不脱银川公主的魔掌。当年还是小女孩的无瑕,为了保护先生曾经拿起小弓小箭和银川公主的护卫对抗,落到那样的境地,固然是银川公主骄横无礼,却也是拜方家母子所赐。对于这样的小人,无瑕心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自作恶,不可活。

兰夫人还是思念大郎一家,夜不能寐。无瑕心疼母亲,把代王撵出去单睡,“七哥,我娘心里正难受呢,我陪着她要好些。”代王浅笑,“妹妹,你不怕我一人独寝,生出别样心思来?”无瑕讨好的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七哥,就这么几天呀,日子很短的,真的。”代王笑着把妻子抱在怀里,“把我撵出去也成。不过,你和岳母带着咱们小元瑞,三个人热热闹闹的,我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好不可怜。妹妹,你得给我些好处才行。”

“呸,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呀。”无瑕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羞红了脸。

眼前这个人,但凡有这种表情,心里准是有些不好的、羞人的念头,再也错不了的。

“不是坏主意,是好主意。”代王低沉笑着,吻上妻子的耳颈。

无瑕被他紧紧抱着,身子酥软。

代王收足了“好处”,心甘情愿的出去了。

无瑕和兰夫人带着小元瑞同寝,兰夫人便是心里有再多的忧虑,见了小元瑞那张可爱的脸蛋,也是笑口常开。

有女儿和外孙在身边,兰夫人安详慈和。

经过长途跋涉到了代地,代王和无瑕入住王府,开国公和兰夫人则住到了离王府不远的总兵府。

代王自到了代地之后便忙碌起来,接见地方官,整顿军务,每天从早忙到晚。开国公也闲不下来,一大早兰夫人便不见了他的人影,更深露重之后,他方才回来。

兰夫人也不管他,每天到王府看望她的女儿和外孙。

管理一个王府的内务本来应该是件很费心思的事,可代王府只有一位代王、一位王妃、一位小殿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次妃、侍妾,人口非常简单。人口一简单,事就少了,无瑕到代地不久,便把代王府里里外外的人、财、物料理清楚了,管得井井有条。

除管理代王府之外,无瑕还要接见地方官的家眷、代地一些名流世家的夫人。无瑕忙着这些事的时候,兰夫人便不耐烦出面,在后殿陪她的宝贝外孙玩耍。

小元瑞已学会走路了,可是还不够稳,摇摇摆摆的。他满地乱跑的时候,兰夫人必定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一脸怜爱,“小元瑞,慢点儿慢点儿,莫太快了,小心摔着!”兰夫人越说,小元瑞越来劲,迈动小短腿向前冲,一脸欢快笑容。

小元瑞最先学会叫“娘”。“娘”已经叫的很顺溜之后,才学会了叫爹。

“岳母偏心。”代王认为这是兰夫人只教小元瑞叫娘,不教小元瑞叫爹,笑着跟无瑕不依,“王妃,劳烦跟岳母大人说一声,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是半个儿子呢,求岳母大人好歹多疼我些。”

无瑕得意,“代王殿下,这是我娘亲自教咱们儿子呢,儿子当然是先会叫娘了。若你不服气,从京城把你父皇叫来呗,若他天天照管小元瑞,小元瑞肯定是先会叫爹呀。”

无瑕心里这个幸灾乐祸,就别提了。皇帝哪是看孩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所以,代王殿下,咱们的小元瑞会先叫娘,然后才叫爹,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代王嘴角抽了抽,“王妃错了,若父皇天天照管小元瑞,小元瑞最先学会的定是祖父。”

夫妻二人相互看了看,目光中都有无奈之意。

对于远在京城的皇帝,他们都有些头疼。无瑕小时候曾经崇拜过皇帝,代王更是皇帝心爱的儿子,可是眼下皇帝执追查杜丞相的余党,朝中已有不止一位大臣被锦衣卫捉拿了,这个态势,令人心生恐惧。

自从罢了丞相一职,皇帝要亲自处理许多政务,一天批几百份奏折,日夕忘餐。饶是忙成这样,还是有许多大事、要事来不及处理,耽误了时机,这样一来,本来脾气就不好的皇帝越发暴燥易怒,难以接近。

“让阿早离他远些,小心谨慎为上。”无瑕低声提醒。

“知道。”代王轻轻答应,眸色温柔。

无瑕牵挂他唯一的同母妹妹,事事为阿早着想,他心中很是感动。

这年,八皇子和圆圆也就了藩,离开了京城。

陆先生在京城顺利生下了次子,起名为谨。小谨出生后不久,常绍带着妻儿去了辽东苦寒之地,守卫边疆。

常朝霞去世三年之后,吕次妃如愿以偿的被立为太子继妃。穿上翟衣,戴上九翚四凤冠的那天,她笑容满面,踌躇满志,仿佛整个帝国都被她踏在了脚下。

“运气真好。”看到她从次妃成为继妃,由侧室成为继室,羡慕嫉妒的人真是不少。

太子元妃也好,继妃也好,总之都是太子妃。往后若是没有意外,她便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吕氏成为太子继妃之后不久,阿雄得了风寒,因太医医治不力,一个风寒,竟要了阿雄这皇长孙的性命。皇帝震怒,为皇长孙治病的太医被尽数处死。可是,再怎么样,阿雄也是活不过来了。

消息传到代地之时,开国公正在练兵,惊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阿雄病死了,阿雄那么强壮的一个孩子,竟然病死了……

代王率王府护卫疾驰而来,“岳父,节哀!”飞身下马,小心的把开国公扶下来,不许他再骑马,命人赶了马车过来,“岳父,您脸色不好,先回去歇着。”陪着他上了车。

兰夫人正带着小元瑞在王府中闲逛,听说了这件事,也是不敢相信,“那孩子和小童可不一样,小童弱弱的,他可不是,他身子结实的很。”

代王扶着开国公回来,无瑕见父亲目光都呆滞了,腰都直不起来了,一下子老了许多,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先是常朝霞在东宫病逝,然后又是阿雄,东宫对于开国公府来说,真是个不详之地!

“爹爹。”无瑕快步上前扶住开国公,“爹爹您坐,您脸色不好,快坐下来歇歇。”

“娇娇。”开国公面容苍老疲惫,眼眸中是深深的悲哀,“小朝做的恶梦,爹爹到如今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无瑕含泪点头,“爹爹,我也明白了。”

吕次妃被扶正之后,她的亲生儿子阿闻便也有了嫡子的身份。阿雄若活着,他是皇长孙,是无可置疑的皇位继承人,可阿雄一旦身故,却变成阿闻了。常朝霞另一个儿子小童还在,可他一个是身体弱,一个是年纪小,皇帝不会属意他为皇位继承人。一旦皇帝决定要立阿闻,常家、兰家当然就危险了。

常家、兰家手握兵权,是小童的亲戚,皇帝向来多疑,难道他不怕常、兰两家为了扶小童上位,起兵造反么。

代王扶紧开国公,苦涩说道:“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他若打定主意要立阿闻,定会把常、兰两家赶尽杀绝。”

皇帝最在意江山社稷,和他自己的子孙。为了保他的子孙安稳无忧,他是不惜大开杀戒的。

立下赫赫战功的开国公、兰大将军,到了皇帝认为该杀的时候,他不会心软,不会手软。

三人都沉默下来。

凄凉、哀伤、悲愤,心情变幻不定。

良久,无瑕冷静的开了口,“他若打定主意,常、兰两家定会有一场劫难。可是,如今他打定主意了么?阿雄才死,他立即便决定立吕妃的儿子为继承人?”

“不会。”代王摇头,“我父皇虽然无情,对自己的儿孙还是很看重的。阿雄是皇长孙,阿雄忽然去世,他会伤心一阵子。况且,小童是原配之子,身份原比继室所生的儿子高贵,他不会半分也不犹豫的。再说了,太子尚在,父皇身体也还康健,这时考虑孙子辈继承皇位的人选,也太早了些。咱们此刻认定他会立阿闻,是因为有太子妃所说过的那个恶梦。否则,咱们也难以认定,父皇究竟会选谁。”

“甚好。”无瑕神情冷冷的,“既然如此,咱们便知道应该如何行事了。”

之前兰家和常家闹翻、常绍改姓胡,凭这些让皇帝相信兰大将军、常绍对他选定的继承人没有威胁,还不够。皇帝多疑且心狠手辣,他只要心中存着一丝怀疑,便不会放过常家、兰家任何一个人。

无瑕和开国公、代王商量着对策,三人都是面色凝重。

事关两家人的生死,轻忽不得。

细细商议过后,无瑕凝视着墙上悬挂着的军事舆图,目光幽冷。

“在想什么?”代王柔声问道。

无瑕笑了笑,“没什么,七哥,我盼着父皇万寿无疆。”

开国公身子颤了颤。

无瑕觉察到父亲神色不对,扶住了他,笑道:“爹爹,代地太弱小了,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强大不起来。”

开国公抓住了无瑕的手,“娇娇,你……”

无瑕眼眸中闪过愤怒之色,“爹爹,坐在皇位的那个人如果是父皇,是太子,我无话可说,安安份份做我的代王妃!可是,若皇位上那个人是吕妃的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开国公苍老的面容上满是震惊之色,看看无瑕,再看看代王,不敢置信。

代王望着开国公,声音轻轻的,语气却很坚定,“无瑕忍不了,我也忍不了。东宫妃是无瑕的异母姐姐,可是,先是她姐姐死在东宫,如今又是阿雄。若是将来让吕妃的儿子得了天下,无瑕会夜不能寐,我自然也是一样的。代地若不想任人鱼肉,便只能强大;若强大了,除非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我父皇,没有哪个皇帝会容忍的,迟早有一天会削藩。岳父,争战不可避免。”

开国公看看女儿,看看女婿,仰天大笑。

他的笑声苍凉悲壮,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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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大将军又一次中风,嘴眼歪斜,不能说话,情形十分凶险。后来虽经神医妙手救治过来了,可是曾经横刀立马威震胡虏的兰大将军再也没有办法领兵御敌,乞骸骨,回乡休养。父亲病成了这样,兰大宝这长子再也不能缠绵于床榻,强撑着站了起来。他接管了郑国公府,重新回到近卫,任羽林卫指挥同知。

兰大将军虽然隐退了,兰家的声势大不如从前,可大宝年轻有为,郑国公府又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想许配女儿给大宝的人家还是很多的。兰大宝却放着众多名媛闺秀不要,迎娶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军官古山的妹妹为妻。“这古山是武状元呢,也算是人才出众了,可是古家原本就是平民百姓啊,这种人家的姑娘,竟有福气做了郑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桩婚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知道内情的人却说,兰大宝被名媛闺秀伤透了心,不管哪家勋贵外戚家的姑娘都不愿要,宁可迎娶一位温柔体贴的小家碧玉。

大宝娶妻的时候,常绪、常缙登门道贺,被大宝命人挡了驾。

常缙向来温文,羞红了脸,没意思的走了。常绪却是做了开国公府世子,自以为和大宝这郑国公府世子是一样的人,被大宝这般轻慢了,忍不住破口大骂,“我看在舅舅昔日的情份上容让你罢了,兰大宝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般目中无人!”

常绪骂的正高兴,被兰家下人抬了一桶污秽之物泼了过去,狼狈不堪。

自此,常绪和兰大宝成了死敌。

打这之后,京城中无人不知,郑国公府的兰大宝和开国公府的常绪是死对头,两人见了面便会怒目而视,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开国公夫人是兰大宝的亲姑母,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可开国公两个儿子都是庶出,又不孝顺兰夫人,兰家和常绪、常缙这名义上的表兄弟,已是陌路。

不光这样,兰大宝因为曾求亲于表妹不成,对代王府也是怀恨在心的。提起代王、代王妃,年轻气盛的他便会变了脸色,面沉似水。

“兰大宝这个人,可以用。”东宫之中,吕妃微笑告诉自己的亲生儿子阿闻,“他很有才干,其父在军中威望颇高,而且他和常家撕破了脸,又和代王有仇。”

阿闻似懂非懂的点头。

吕妃笑了笑,“你还小,不大懂,不过这没什么,母妃会为你筹谋的。”

吕妃差了机灵的内侍去联络兰大宝,很快得了满意的回复,“兰大宝恼怒常绪不敬嫡母,把他姑母兰夫人逼到了代地那偏远的地方,恨的咬牙切齿。因为痛恨常绪,他连带的对开国公所有的庶子、庶女都不满,便是对常妃留下的小童,他也有几分厌恶。他因为怨恨常家的庶子庶女,倒是愿意投靠您的。”

吕妃对此很满意。

常绪的妻子蒋氏虽出身侯府,眼皮子却很浅,自打吕妃成了太子继妃,她便时常到吕妃面前巴结奉承,又搜罗了许多奇珠异宝献到东宫,卑躬屈膝,讨吕妃欢心。吕家在朝中实在没底子,吕氏这继妃面对着元妃娘家弟媳妇这样的讨好,也受用的很,和蒋氏便有几分亲近。说到底,常家出的是位元妃,吕家出的是位继妃,元妃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不管什么时候,太子都得承认常家是岳家。

“我家世子爷要说大本事倒也没有,可他将来会是开国公呢,我公公在军中的袍泽故旧,谁不给他几分薄面,太子妃您说是不是?”蒋氏和吕妃推心置腹。

蒋氏满是奉承之色,吕妃矜持的笑起来。

常绪、常缙虽平庸,可到底是开国公严厉教养长大的功勋子弟,比她家那过继来的弟弟强多了。蒋氏热呼呼的贴上来,愿意做她的娘家人,唯她马首是瞻,她有什么损失呢?乐得点头。

吕妃虽做了太子妃,到了太子面前,还像做次妃时一样,温柔小意,体贴无比。太子听她说起常家的事,疲倦的微笑,“常家只有大郎有才干,可惜是开国公抱养的。二郎、三郎都才具平平,其实派不上用场。不过,总归是小童的外家,又是世袭的国公府,你多来往,也是应该的。”吕妃见太子这么说,更是心里有数,温柔道:“殿下说的是。”

至于兰大宝,吕妃却没在太子面前提起。

兰大宝投靠的是她,不是太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帝脾气越来越暴燥、在皇帝面前需小心谨慎格外压抑的缘故,皇后生了病,卧床不起。皇帝召来几十位太医为她医治,皇后不肯,“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的寿命到了,我自己清楚,何苦因为我一个,又送掉数十条性命。皇上,您近年来杀戮太重,有干天和。”皇帝再怎么暴燥,对着临终前的妻子也是老泪纵横,“你让太医给你看,朕答应你,便是他们无能没用,治不好你,朕也不会降罪。”

皇后面色苍白,躺在枕上,微笑着摇头,“我才不信。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这会儿说的好好的,等我真的死了,你会把这些个太医全杀了给我陪葬。我死便死了,何苦造这些个杀孽呢?”

皇后交代了皇帝无数好话,到底也不肯让太医为她治病,含笑而逝。

如果说她最后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她的女儿临川公主随着夫婿在外地,临终之前,没有能和唯一的女儿见上最后一面。

皇帝抱着皇后温温的身体,痛哭失声。

现在的他已是铁石心肠,世上能让他掉下眼泪的人,也就只有他怀中这容貌平常的女子了。

她在战火纷飞的时候嫁了给他,不管他处于什么样的困境,始终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皇后薨逝之后,太子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从前有皇后在的时候,便是皇帝有怒火要发,也有皇后为他求情、说好话,皇后走了之后,再也没人敢在皇帝盛怒的时候劝他,如此一来,太子愈发举步维艰,动辄得咎。

太子奉命出巡北方,察看北方地形、风土人情,回来后便生起疾病,英年早逝。

皇帝晚年丧子,备受打击。

大臣们在悲痛之余,都是非常担心:皇帝陛下会在他的儿子当中选择一位立为太子,还是会在太子的儿子当中挑出一位,立为皇太孙?谁会是皇帝属意的皇储,谁会是下一任君王?

身在藩地的秦王、晋王、韩王等人全坐不住了,一边向京城递表章,表示对太子大哥英年早逝的沉痛之情,一边向他们的父皇献殷勤,明着暗着告诉皇帝:我人品贵重,我把藩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我和你一样天纵奇才,应该成为太子!

东宫中的吕妃哭过一场之后,叫来阿闻,细细交代他,“……在你祖父面前,一定哀毁不已,明白么?提到你父亲,除赞颂他的功德,还要一再说明他是嫡长身份,记不记得?你祖父既要嫡长继承,那么,东宫尚有皇孙,怎能立皇子?”

阿闻有些惶惑,“可是母妃,若要立皇孙,三弟他……”

小童的母亲才是东宫元妃。而阿闻,他出生的时候,吕妃还是次妃,也就是说,他是庶子。

若按严格的嫡长继承,固然是有太子有儿子的情形下应该立皇孙,可是,阿闻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嫡孙-----孩子的身份,依他出生时母亲的身份而定。这在史书上有例子的。微子、微仲与纣王三人同母,但是其母在生微子和微仲时是妾,生纣王时是妻,所以,虽然有两个同母哥哥,纣王还是成功登上王位。如果真要提醒皇帝坚持嫡长继承,那么,被立为皇太孙的应该是小童,而不是阿闻。

吕妃沉下脸来,“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要记得这一点!”

阿闻极少见他的母妃有这样的脸色,心中害怕,赶忙答应,“是,母妃。”

吕妃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微笑道:“你不只是比你三弟略大些,你还温和谦恭,有仁君的风范,知道么?这都是你祖父皇帝陛下重视的地方。还有,母妃的娘家不成气候,你三弟的外家却是厉害了,这一点,你远远强于他。”

阿闻眼眸中满是不解。怎么三弟的外家比我的外家厉害,反倒是我比他强呢?

吕妃自得的笑了笑,“你祖父皇帝陛下最怕的是什么?大权旁落啊。他撤了中书省,废除丞相,为的无非是大权独揽。他还很怕内侍专权,怕外戚乱政。立了你,吕家没势力,他绝对不怕外戚扰乱朝纲,可若立了你三弟,只怕往后常家、兰家会尾大不掉呢。到时候,这天下究竟姓什么?”

阿闻听吕妃细细讲解过,如梦方醒,“孩儿明白,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帝是时常会召见儿孙们查问功课、考校学问的,阿闻但凡见到皇帝,便格外谦和温恭,会有意无意提起嫡长继承稳固江山、内侍外戚不可专权,他侃侃而谈之时,皇帝苍老的面容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代地,无瑕和代王、开国公猜测着朝中局势,“这个时候,父皇立儿子也行,立孙子也行,他会怎样?”

代王排行第七,怎么排也轮不着他,不过,立儿子还是立孙子,对常、兰两家,意义大不相同。

若是皇帝要立儿子,他既说过“以嫡以长不以贤”,那么只能立秦王。秦王骁勇善战,不过,性子暴燥、狠辣,不像守成之君的模样。立秦王,皇帝未必乐意。

若是皇帝要立孙子,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毕竟长子去世之后立长孙,光明正大,无可非议。

“咱们能不能做些什么,让他立小童?”开国公沉默半晌,慢慢问道。

如果皇帝能立小童为皇太孙,常家、兰家,无论如何不可能像小朝的恶梦中一样凄惨。

“恐怕是不能。”代王冷静说道:“岳父,我父皇这个人,在这样的大事上根本不会受人影响。”

皇帝是很专断的。代王以死相逼要娶无瑕,这样的事他或许会让步,若是牵涉到江山社稷、皇储,他会很冷酷无情,六亲不认。

“难道我们只能傻呼呼的等着?”开国公脸色阴沉。

“对,只能等。”无瑕毫不迟疑的点头,“爹爹您也知道,咱们和舅舅、哥哥联合起来,也抵不过他的一根小指头。实力相差如此之大,所以,咱们只能等。”

代王嘴角泛上丝苦笑,低头无语。

他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

无瑕说的是对的,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因为,实力差的实在太远了。

明知不是对手,除了隐忍之外,别无他法。

“只能等。”开国公口中喃喃着,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去。

他的身影映在地上,很长,很苍凉,无瑕鼻子一酸,险些落下眼泪。

次年,皇帝立阿闻为皇太孙。

在小童和阿闻之间,皇帝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年纪略大、身体更强壮、外家毫无势力的阿闻。选了阿闻,皇帝再也不必忧心外戚势大,再也不担心在他去世之后,皇权被常家这样的外戚渐渐夺去。

“他果然选了吕妃的儿子!”代地,开国公听到这消息,愤怒已极,拍案而起。

代王身边跟着数十名护卫,缓步而来,“岳父,父皇已立了皇太孙。”

数十名护卫将开国公团团围住,一步一步逼近。

开国公从腰间抽出雪亮的腰刀,长笑道:“殿下这是容不得我了么?我这便如殿下所愿,只求殿下莫要为难我女儿,莫要苛待我的两个小外孙!”

无瑕已为代王生下次子,代王为次子起名玶,十分钟爱。

代王凝重的点头,“我在,王妃和两个孩子便在;我和王妃、两个孩子,总是在一起的。”

开国公凄然一笑,“如此,我死了,也瞑目。”挥刀自吻。

代王命人将开国公的头颅斩下,用木盒装了,连夜送往京城。

皇帝见到开国公的头颅,又觉放心,又觉凄凉,“广横,你我相识已久,难道朕还信不过你?”

皇帝想起几十年的情份,也觉伤心,开国公的头颅,他不忍细看。

代王差来的使者壮起胆子,传着代王的话,“代王殿下说了,若陛下肯放过王妃,他感激不尽;若陛下定要王妃的性命,他便带着两位小殿下和王妃一路同行,一家四口,同赴黄泉。”

皇帝气的暴跳如雷,“阿慕,你敢威胁朕!”

代王若在眼前,皇帝大概会把他拽过来,狠狠咬他两口来解恨。可是代王也不在眼前,皇帝不管怎么发脾气,他也看不到、听不到。

倒是代地派来的使者,被吓的战战兢兢,面如人色。

皇帝气了个半死,思虑再三,最终也没有对无瑕下毒手。

就算他舍得那个崇拜他为英雄的姑娘,也舍不得他的一个儿子、两个孙子。

况且,开国公死了,郑国公废了,开国公两个儿子平庸无能,郑国公的儿子倒是有几分能干,比起乃父,究竟是差远了,而且又和开国公的两个儿子反目为仇。这些人,统统不足为患。

兰大宝这样一个能为了娶不到无瑕病了几年的人,皇帝真不认为他会有什么出息,有什么作为。

倒是常绍,皇帝觉得他虽然不是常家的孩子,可是久经沙场,英勇善战,皇帝担心他为了报开国公的养育之恩,将来会为了扶植小童,对皇太孙不利。

皇帝差锦衣卫暗中去了辽东。

锦衣卫赶到辽东追杀常绍,常绍带着妻儿逃走,惶急之中全家跳入江中,江水湍急,转瞬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锦衣卫知道皇帝脾气越来越不好,若如实回报,皇帝知道实情,恐怕会责怪他们办事不力。凑在一起细细商量过后,回京报了常绍一家的死讯。

皇帝每天有多少大事要忙,知道常绍死了,也便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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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大地一片苍茫。

代王独自一人走到马厩中,拿起草料,喂着闪电。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马夫慢慢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一切都好。”代王头也不回,简短说道。

“娇娇有没有哭?两个孩子有没有要外祖父?”马夫声音低沉。

代王鼻子酸一酸,“娇娇没有哭,两个孩子……”

他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马夫沉默半晌,柔声道:“告诉孩子们的外祖母,我虽然见不到她,可天天都想着她。”

代王默默点头。

马夫慢慢向马厩深处走去。

夕阳照在他高大的背影上,备显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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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心要让他的江山安全传给子孙,他知道皇太孙太弱了,唯恐将来皇太孙为权臣所制,杀戮愈急。

总的来说,皇帝越到晚年越好杀,昔日跟随他起事的功臣们,十个当中,剩不下两三个。

平国公很幸运,早早的寿终正寝,把爵位安全传给了他的长子张岳。

等到皇帝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躺下来的时候,还在惦记皇太孙能不能压制住群臣,能不能保住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皇帝临终前还在担心皇太孙,可是,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已经油尽灯枯。

皇太孙抚尸痛哭,为皇帝隆重的办了丧事。之后,择吉日入住乾清宫,接受群臣劝进,成为新的皇帝。

皇帝为了他,已经把朝中功臣杀的差不多了。可是,皇帝对自己的儿子是很爱护的,藩王之中,实力强劲的大有人在。

新皇帝虽然登上大位,可是想起兵强马壮的叔叔们,连觉都睡不着。

“我总觉得叔叔们会造反。”他回到后宫,怔忡不安的告诉吕太后。

吕氏如今已被尊为太后了,听新皇帝这么说,她温柔的笑笑,“你是皇帝啊,真命天子,若忧心皇叔们势力太大,便削藩好了。”

“削藩。”新皇帝怦然心动。

如果把叔叔们手中的兵权夺去,他便安枕无忧了。

诸王之中,秦、晋、韩、赵、魏、代藩国都在北地,时常要和胡人对敌,兵强马壮,彪悍英勇。

若把秦、晋、韩、赵、魏、代诸国兵权收回……新皇帝想想这样的前景,热血沸腾。

新皇帝下令削藩,秦、晋、韩、赵、魏五国不甘心听从,联合起兵,以“清君侧”的名义,向京城进逼。

新皇帝当然要派将帅率兵抵御,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原来他皇帝祖父杀了那么多功臣也是有坏处的,到了这时,他再三挑选,也挑不出众望所归的统帅!

没有功臣宿将可用,新皇帝只好把目光放在出色的勋贵子弟上。这些人虽然年轻,可父亲一辈是名将,儿子也必非凡品。

新皇帝命平国公张岳、开国公常绪、郑国公世子兰大宝分别统帅左、中、右三路人马,分别迎击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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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公常绪奉命阻击秦、晋联军,秦、晋联军来势汹汹,常绪这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人面对强大的敌军,慌了阵脚。

“撤,撤!”他拼命指挥着贴身护卫,率先想要逃走。

“撤什么。”常绍盔甲鲜明,带着一队彪悍骁勇的将士,疾驰而至,拦在他面前。

“大哥!”常绪乍一见到常绍,又惊又喜。

“二郎,回去!”常绍微笑命令,“秦、晋联军算得了什么呢?咱们和爹爹前后夹击,定叫他有来无回!”

常绪听了常绍的话,激动的流下泪来,“大哥,爹爹真的还在世上么?”常绍纵马过去,伸手拍拍他,“大哥不是也传了死讯?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二郎,擦干眼泪,你是常家的男儿,不能在战场认怂!”

常绪抹了把眼泪,“大哥,我听您的!”

兄弟二人并肩向前驰骋,身前身后,一片喊杀声。

“大哥,你真不是爹爹亲生的?”常绪一边挥刀杀敌,一边纳闷的问道。

“二郎,你说呢?”常绍娴熟的将一名秦晋联军将领挑于马下,笑吟吟。

常绪百忙之中闷闷的看了常绍一眼,“到了这时候,还不跟我说实话!爹爹只说让我忍辱负重,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常绍哈哈大笑。

秦晋联军正和常绪的人马厮杀,忽然后背受敌。秦军统帅惊疑不已,“后方会来什么人?难道代地会忠于朝廷不成?”他率众迎过去,只见敌方为首是名老将,人和他骑的马匹一样高大,像一座小山般,威风凛凛,气势凌人。

“开国公?”统帅惊了。

他不是死了么?代王亲自将他的头颅送往京城的啊。

开国公举起手中雪亮的长刀,将统帅劈于刀下。

空中扬起一片血雾,映红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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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大宝要阻击的是赵魏联军。本来赵魏联军并没把大宝这后生小子放在眼里,可是当朝廷统帅临阵换成了“卧病在床”的兰大将军,他们一样也是慌了,还没打,已是吓破了胆,四散逃蹿。

兰大将军何许人也?马踏鞑靼的勇士啊,不止一次率军北伐,回回大败胡人的骑兵!跟这样的人打仗,需要胆量。

常绪、兰大宝打退敌人之后,合兵一处,共同痛击韩军。韩军是五国之中兵力最强的,可是一样抵不住开国公、兰大将军合力攻击,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秦王、晋王、韩王、赵王、魏王,全部亡于乱军之中。

开国公和平国公是多年好友,不肯为难张岳,将他打昏了,命人看管起来,夺下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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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兵临金陵,守卫北门的千户,一个名叫古山的人,下令打开了城门,放大军进城。

开国公命人纵火焚烧太极门,攻入皇宫。

火正在烧,门从里头被打开了,徐孝和带着一队近卫,来接应开国公。

新皇帝、吕太后逃跑不及,被兰大宝亲自捉了,捆得结结实实。

吕太后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给挖了,“我怎么会看错人?怎么会看错人?”

“你……你不是痛恨代王么?”吕太后颤声问道。;

“恨,痛恨极了。”大宝微笑,“恨的要把他推上皇帝宝座,让他往后再也不得清净安宁。吕太后,做皇帝是个苦差使,我恨他,故此定要他受这番辛苦,你明白么?”

吕太后差点没被他气昏过去。

代王、代王妃一身戎装,并肩走了进来。

开国公皱眉,“闺女,你来做什么?行军打仗,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兰大将军也冲她摆手,“娇娇,眼下宫里还不太平,你莫要乱走动,等舅舅把乱党收拾干净再说。”

大宝不满的看着代王,“代王殿下,你是千金之体,怎能轻易涉险?你来倒也罢了,让娇娇也穿着戎装和你同行,是什么道理?她是娇贵的女孩儿家,可不像男人似的,可以胡打海摔。”

吕太后听到大宝这句话,心口一阵难忍的疼痛。这叫恨,原来兰大宝是这么恨他表妹的!

代王微笑,“表哥有所不知,王妃寝食难安,定要亲眼看着咱们攻进皇宫,方才安心。”无瑕也笑,“爹爹,舅舅,表哥,我在代地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不亲眼看着咱们的人攻进皇宫,不亲眼看着这两个人被捉,如何甘心。”

她目光幽冷,投在吕太后和新皇帝身上。

就是因为有这两个人,所以在常朝霞那个可怕的梦里,兰大将军才会被满门抄斩;就是因为有这两个人,爹爹要假死,舅舅要装病,哥哥嫂嫂被迫投江逃命,隐居乡野,开国公府好好的一家人,被迫多年分离。

兰夫人这些年来流了多少眼泪,都是被这两个人害的。

或许,公平一点说,是被老皇帝害的。可老皇帝到底是代王的亲爹,对他有再多的恨意也只能隐忍不发,能光明正大对付的,就是眼前这两个人了。

开国公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拎起吕太后,怒声喝问,“我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外孙又是怎么死的?你有没有捣鬼?”

按常理说,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弄鬼,可是再往前走一步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谁知道吕氏有没有这个胆子,敢不敢铤而走险?

吕太后眼前是张丑陋而愤怒的脸,吓的哭了起来,“太子妃……太子妃自己想不开,和我没有关系……阿雄是病死的,太医医不好他,与我何干?那些个太医,先帝已全杀了……”

开国公没好气的把吕太后扔到了地上。

无瑕一步一步走近,冷冷看着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吕太后,“那个最高的位子,有本事坐上去,还要有本事保住才行!你费尽收思把你儿子推上那个位子,却不想想,守住了,他是真命天子;若守不住,他也不过是个笑话!先帝那样不世出的英才,辛辛苦苦打了天下之后,还耗费了无数精力还守江山。像你这样的,哼,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成了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吕太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她曾以为自己比常朝霞幸运,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嘲笑过常朝霞,“你有个开国元勋的爹又怎样?皇位还不是到了我儿子的?!”到了这时她才明白,实力就是实力,常朝霞的家人若是发起威来,她和她的儿子,抵挡不了。

“先帝,你怎地没有把常、兰两家连根拨起呢?”吕太后脸贴在冰凉地面,埋怨起老皇帝,“如果你把这可恶的两家人斩草除根,我和我的皇儿,怎会到了这个地步?”

新皇帝惊恐的看着代王,“七叔!我是您亲侄儿啊!”

代王怜悯的看着他,“痴儿,真是痴儿。”他指指大殿上金碧辉煌的宝座,缓缓道:“这个位子,有德者居之,有力者居之,它本来就不是你的,莫再贪心。”

新皇帝连连点头,“七叔,我不做皇帝了,不做皇帝了!七叔,你放了我,放了我!”

他曾经踌躇满志,要做一位贤明君主,名垂青史,可是当他成了阶下囚时,只想要保住性命。

代王微微笑了笑,并没说话。

大宝轻蔑的看着新皇帝,“皇帝陛下,你应该怎么做,可明白了么?这个位子不是你的,莫要贪恋。”新皇帝如梦方醒,“我退位让贤,我一定退位让贤!七叔,我这便下退位诏书,立即下退位诏书……”

新皇帝退位,称恭顺郡王。代王登基成为新的皇帝,改元天佑。代王妃常氏顺理成章被册为皇后,长子元瑞立为太子,次子尚小,并无封号。

常绍自然认祖归宗,回了常家。古山已有两个儿子,长子跟他姓古,次子便姓了胡,开国公眼见故人有后,欣慰非常。

开国公府的家事,倒是有些麻烦。常绪这些年来“忍辱负重”,和吕妃、皇太孙虚与委蛇,也功劳不小。开国公知道常绪心眼儿小,若是命他把开国公这爵位还给常绍,他还是肯定会还的,还会装出幅笑脸,可他心里一定舍不得。

“娇娇,你二哥做不了开国公,不会憋出病来吧?”开国公有些犯愁的问着无瑕。

无瑕哪会让年迈的父亲在这种小事上费神呢?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又吃了这么多苦。

“您跟他说,他若生得出儿子,这开国公的爵位便是他的。”无瑕笑吟吟,“爹爹,我说话算话,您这便告诉他去。”

开国公很有些吃惊,“闺女,你会向着二郎,爹爹可真想不到。你一向是亲近大哥的。”

娇娇,难道你能容许你大哥爵位比你二哥低么。

“这有什么。”无瑕不以为意,“大哥功劳卓著,封个国公爵位,是应该的。”

“这哪成?”开国公连连摇头,“一门两国公,没听说过。”

“我说成就成。”无瑕笑咪咪。

“闺女,你不许专擅啊。”开国公叹了口气,“女婿从前是很好的,可是他做了皇帝!闺女,爹爹觉着吧,原本是好人的人,一旦做了皇帝,便……”

“做了皇帝,便怎样啊?”代王笑着走了过来。

开国公打了个哈哈,“便威风了,威风了。”

无瑕笑着把父女二人方才的对话说了,“……爹爹便不乐意了,说我专擅。”

代王面色委屈,“岳父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我和皇后夫妻一体,皇后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怎能说皇后专擅?”跟开国公不依。

开国公浑身起鸡皮疙瘩,“停,停!皇帝陛下,臣有事,先告退了。”

代王不依不饶,“岳父,如今这是私下里,又不是朝堂上,您跟我客气什么?您把不把我当女婿啊。”

开国公说不过自己这小女婿,落荒而逃。

到了殿门口,开国公不自禁的回头看过去,只见代王面色温柔的在说着什么,无瑕笑咪咪的看着他,神色安然。

“闺女,你和女婿要一直这样方好。”开国公眼睛湿湿的,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兰夫人正乐呵呵看着小谨玩耍,见开国公进来,头也不抬,“回来了?娇娇好不好?朝里没事吧?”开国公在她身边坐下来,含笑看着她,“好,咱闺女好着呢。”

常绍、陆先生、小谦、安安相继回来,一家人很是和乐。

开国公把常绪叫过来,笑着把无瑕的意思说了,“……二郎,你能不能继续做开国公,就看你有没有儿子了。”常绪呆怔了半晌,“那,大哥怎么办?”开国公乐了乐,“你大哥功劳可大了,皇上、皇后亏待不了他。”

常绪想明白了之后,兴奋的满脸通红,“爹爹,我……我一定,一定……”

开国公温和说道:“你岳父和我多年交情,这回起兵,他和你胡伯伯等人倾力协助,半句推脱的话没有。蒋家是这样,咱们不能没良心。二郎,你的儿子,一定要是嫡子。”

常绪用力点头,“知道,爹爹,孩儿知道。爹爹,蒋氏她和太子妃周旋应酬之时,也是受了不少气的,回家常常跟我哭。她的委屈,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么?”开国公眼神锐利,“你那亲娘,这些年来没少给她气受吧?二郎,你孝顺是应该的,可若让你那亲娘一直这样,你糊涂!”

常绪面有愧色,“孩儿明白,明白。”

常绪回到东园之后,和蒋氏密密耳语许久,蒋氏也是欣喜,“真的?你还能做开国公?”常绪笑,“父亲一联系岳父,岳父二话不说便出兵相助,这样的情份,皇上、皇后心里有数。再说了,咱俩可是忍辱负重,受了那吕妃不少窝囊气呢。”蒋氏大喜。

二姨娘差侍女过来,说她心口疼。常绪淡淡的,“让人拿了名贴,请大夫去。”自己并不动身。蒋氏纳闷,“你不去看看?”常绪不好意思,“明知她是装病,去看什么?那个,咱们还是……还是想着怎么生个儿子,是正经。”

蒋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常绍被皇帝特旨封为楚国公,世袭罔替。楚,是战国七雄之一,大国,这个封号比开国公更神气,常绪心服口服。

常绍虽有楚国公的爵位,代王和无瑕却并没给他楚国公府,“大哥还陪爹娘住着吧,迁都的事很快尘埃落定,到了新都城,大哥的楚国公府定是全京城最大最豪华的,谁也比不上。”

“谁能比我更强?有两个国公儿子?”开国公瞅瞅常绍,再瞅瞅常绪,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常缙也在旁边站着,慢吞吞说道:“敢情兄弟三个,就我没爵位啊?”

开国公挠挠头,“三郎,你若要爵位,可真的有些为难……”

二郎这个算是世袭的,大郎是自己挣的,你再要一个,算什么呢?

常缙乐了,“爹爹,我跟您说笑话的,您当真啊?咱家人这些年东分西散,如今能团聚,我已是心满意足,哪会奢望别的?爹爹,我知足。”

“好孩子。”开国公哈哈大笑。

常家三兄弟和和美-美,晚霞和徐孝和也常回娘家,开国公舒心畅意。

兰夫人是别的都不管,只要小谦、安安、小谨在她身边,便笑口常开。

常家人过起幸福生活。

大宝和阿凤成亲后很恩爱,这年阿凤为兰家生下长孙,兰大将军喜极而泣。

三宝、四宝已长成英俊少年,圆圆和寿王在藩地很得民心,膝下有一子一女,时常有平安家书送回京城,兰大将军和孔夫人每每接到女儿、女婿的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喜悦安慰。

常家、兰家、古家,来往亲密。

吕太后被关在宫中,没有多久就惊吓而死。废帝比她多活了两年,整日惊惧,也跟着去了。

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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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娘被常绍的军中袍泽由辽东送了回来。

常绍到辽东赴任之时,自然是带着婉娘这“生母”同行的。老皇帝差锦衣卫暗杀常绍,婉娘见势头不对,跌跌撞撞跑到厨房,藏到了米缸里,常绍抵挡不住锦衣卫,带着妻儿匆匆逃走,见婉娘不在眼前,也便顾不上她。

锦衣卫奉命要杀的只是常绍,婉娘这样的身份他们看不到眼里,没有再追杀。婉娘命大,逃过了一劫。

她在辽东躲了一阵子,知道常绍又立了功,便央着常绍在辽东军营中的袍泽送她回京城。袍泽并不明白内情,想着这是常绍的“生母”,哪有不答应的呢?专程差了得力属下,把婉娘送了回来。

常绍见到婉娘,厌恶的看了她两眼,命人找个僻静的小院子,先把她安置下来。

婉娘见了常绍的神色,有些心慌,“儿啊,那些兵凶的很,娘一见他们便怕了,躲到了米缸里,你……你生娘的气了?”

她以为是大难临头,自己先躲了,常绍才会这样的。

常绍懒得和她多费唇舌,冷冷道:“你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当时只是闭了气,过后被人救活了。”

婉娘一时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好半晌才想明白了,脸色煞白。

并不是所有的母亲对自己生下的孩子都会真心疼爱、喜欢,婉娘自生下那个孩子之后这么多年没见过他,提起他,真是没什么感情。

要是让婉娘挑选,她宁可要常绍这个开国公府的大公子做儿子,而不愿要那个不知是什么身份、不知有没有出息的亲生儿子。不过,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了。

婉娘哭泣哀求起来,常绍不耐烦的挥挥手,旁边两个粗壮婆子忙过来,麻利的把婉娘硬拖了下去。

常绍和开国公商量过后,知会了古山,“她再怎么不好,毕竟生了你。”古山气的满脸通红,“我有娘!我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长大,可不像她,亲生儿子说扔便扔!”

提起婉娘,古山一丝一毫的感情也没有,只觉得尴尬、愤怒。

常绍和善的拍拍他,“从前的事莫再想了,弟弟,你儿子都两个了,往后前途光明。”古山不满,“是我先生下来的好不好,明明你是弟弟。”常绍笑了,“你说的对,我娘说过,是你先出生的。对不住,我一时忘了。”

古父古母是好心肠的老人家,力劝古山,“她到底生了你,不养活她,不成个道理。山儿,你把她接过来吧,咱家不过是添双筷子,你良心却安生了啊。”古山仔细想想,觉得也不便把婉娘留在常家,勉强点了头,“爹,娘,孩儿听您二老的,把她接来。”

被关在常家的婉娘,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才生下他,他却落地便断了气,我心里难道不疼么?我正心灰意冷,阿月生下她的儿子,她的儿子会哭!我心里又是不服气,又是妒忌,见阿月昏迷了,鬼迷心窍,换了孩子。”

“她男人回来的时候,吓的我一身冷汗啊!她男人喂她喝了水,她说话了!我心虚,害怕,一个人偷偷跑了……”

婉娘回想起当天的事,后悔的不行。

早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有气,我胡乱换什么孩子呢?开国公和胡大哥要好,我若告诉他孩子是胡大哥的,他一准儿得照看我们母子!我……我也不用落到这一步……

婉娘被带出常家、带到古家的时候,对着素未谋面的古山,她战战兢兢的,满是哀求之色,“儿啊,娘不知道你还有气,真的不知道……”有古父古母在旁看着,古山忍着气,没给她难堪,命侍女把她带到一处偏僻小院子住下了。

古山供给婉娘吃喝,但是,不跟她说话,更不会对她笑。

实际上,古山是根本不愿意看到她。看到她,古山便觉得耻辱,抬不起头。

古父古母私下里劝住他,“山儿,她到底是你亲娘,没有她,哪有你?”古山一脸倔强,“要是我才生下来她便把我扔了,哪怕是我还有气,她把我扔了,如今我也养她!可是她换了常叔叔的儿子啊,她把常叔叔一家,把常家弟弟害的多惨!”

常绍当年“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差点没疯掉。

婉娘做下这样的事,还想让人原谅她,太难了。

古父古母长长叹气,“要说起来,她生了你,是你亲娘,是该孝顺她的。可她做的事……唉,让人没法说。”

换了别人的孩子,这算什么事啊。

古父当年买孩子时候便唯恐是拐来的,买了孩子会伤亲生父母的心,很是犹豫。直到那人把木箱子拿出来,知道这是被埋掉、死而复生的孩子,才愿意成交。

将心比心,婉娘做的事可实在是太没人性了。

古山再冷落婉娘,古父古母便不劝了。

婉娘在古家并不缺衣食,可是古山看到她的时候那厌恶的、鄙视的眼神,让她绝望。

两年之后,婉娘郁郁而终。

一直到她死,古山也没为她流一滴眼泪。

到是古父古母,为她操办了后事,叹息了几声。

婉娘的事,常绍和开国公、陆先生商量了,根本没有在兰夫人面前提起,“她吃的苦太多了,这些往事,不必让她再回想。”兰夫人每天或是在家里和小谨玩耍,或是进宫看望怀孕的无瑕,快乐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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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中,代王今天不上朝,很有闲情逸致的为无瑕画眉,“皇后,你今天心情不好,撅着小嘴不给哥哥好脸色看,来,画个好看的眉,你便会笑了。”

无瑕板着脸,不理他。

“怎么了,妹妹?”代王纳闷,放下画笔,轻轻抱住妻子,柔声询问。

“没怎么啊,反正我就是不高兴。”无瑕蛮不讲理。

“为什么?”代王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天底下最美的男人,是你的;天下,是你的;美人和天下你都有了,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他容颜如珠如玉,一双桃花眼雾蒙蒙水汪汪,勾魂夺魄。

无瑕是存心生气的,还是被他逗的笑了。

“到底怎么了呀。”代王见她笑了,温柔亲了亲她。

“没什么。”无瑕嘻嘻笑,“大概是又怀了孩子,想到生产的痛苦,所以不大高兴吧。”

“妹妹,咱们又要有孩子了?”代王一脸惊喜。

无瑕笑吟吟的点头。

她这些时日都觉疲惫,便召了太医来看过,是有了身孕。

“你看看你。”代王扳过她的小脸,“痛心疾首”的指责,“你有美人,有天下,肚子里还有位小美人!这般美满,你竟还撅着嘴,还有没有天理了?”

无瑕笑倒在他怀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