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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熟悉熟悉?”

导演看看表,叹一口气:“十分钟。”

器材不动,他俩上卧室,肩并肩在大床上坐下,面对着一扇金粉白鹤屏风,崖上的白鹤欲展翅,天上的白鹤正回头,张准轻声说:“好像真没怎么跟你说过话。”

甄心瞟他一眼,笑了:“一直没机会,”他掏出烟盒:“抽吗?”

张准侧过脸,点点头,甄心点上两支,递他一支:“这种的,我有经验。”

张准吸了一口,劲儿有点大,呛得直咳嗽,甄心说:“我那时候……十六七吧,也是柳见卫的戏,小配角,一场吻戏一场床戏。”

他停下来,张准觉得似乎应该说点什么,甄心却把手撑在他身边,靠过来,用杂志上惯见的顽皮眼神盯着他:“要我说,聊什么聊,直接亲嘛。”

有那么一分钟,脑子是空白的,张准夹烟的手在嘴边擎着,看着烟雾从甄心漂亮的黑眼睛上掠过。

“行不行,试一下?”甄心被那些烟熏得有些烦躁,目光集中在眼前窄薄的嘴唇上,老男人的嘴唇,他想。张准比他大两岁,但在“进入情绪”上显然没他游刃有余,张准眨了下眼,躲避似地别过头,用听不太清的声音说:“不一定要亲吧,抱也是可以的。”

“导演!”甄心朝屏风那头喊:“光抱抱可不可以!”

导演带着怒意喊回来:“至少三场床戏!两场全裸!不可以清场!”

张准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不像话了,他气愤地瞪着甄心,意思是他干嘛要招惹导演,甄心倒很乐,叼着烟笑得肩膀乱颤,嘴角一边高一边低的,很帅气。

张准发现这小子太厉害,刚刚的可能不过是他演技的一部分,他随心所欲地压迫他、放松他、控制他、张扬他,这个吻,和他,或许可以试试……张准稍微松懈了点,甄心却把烟掐了,大声说:“导演,我们可以了!”

松下的弦儿一下子绷起来,张准不敢置信地拉住甄心,朝他摆口型:“你玩我!你好了我没好!”

甄心痞痞笑着,搭上他的肩把他往外拽,陈导和周副导在抽烟,剧务刚拧下镜头盖,不知道为什么,张准反而没之前紧张了,甄心就着搭肩的姿势从后头抱住他的时候,他还很自然地挣了一下,甄心高他大半头,把鼻尖埋在他头发里小声说:“拧什么,拍呢。”

镜头的红灯并没亮,张准偏过头要戳穿他的谎言,却被一头卷发盖住面颊,接着是湿漉漉的唇,没准头地落在他眼睑上,停了片刻,重重向下滑过鼻翼,吸住嘴角。

导演这才喊:“Action!”

张准是懵的,瞠着眼睛,被甄心像个什么小动物似的在嘴上吸来吸去,他从喉结到胸口全是麻的,等意识到要给反应,一只温热的大手已经从外套下摆伸了进来。

“嗯……”他惊讶地抽气,可从鼻子里出来的声音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正好踢到陈导放雪茄的茶几,就听稀里哗啦一声,连打火机带满满一缸烟灰全扣在地毯上。

甄心顺着他的力把人往落地窗边推,张准很窘迫,被一个男人死死抱着,他连眼白都是粉红的,镜头紧跟上来,导演卷着剧本喊:“再多点!”

两人都明白他什么意思,张准偷看了甄心一眼,他额头上有汗,皱着眉,也不轻松,在这天雷地火的时刻,舌头沿着唇线轻轻拨了拨,一鼓作气伸了进来。张准闭起眼睛承受了,黑暗中他想象那是谢丹怡的舌头,但不一样,她没有烟味,也没有这股如火的侵略。

张准很顺从,甚至不带一丝演技,这让甄心很懊恼,搞的他好像真在用心亲他一样。甄心知道怎样让一个吻看起来热烈贪婪,或者黏腻情色,但在张准身上,这些似乎用不着,因为东西就在他身上,在他半开的眼睫间,在他散乱的发丝中,在他红透的颧骨上。

怪不得导演会选他,甄心想,他是带着这种味道的。

一个有味道一个有演技,化学反应自然在碰撞中产生,陈导屏住呼吸,剧务死盯着取景框,周副导则害羞地捂脸背过身去虽然两个似有若无的哼声还是会往他耳朵里钻。

这个吻很长,导演觉得差不多该喊“cut”的时候,甄心突然抓起手边的厚窗帘,高高拉起遮在两人身上,紫红色的暗影里,他松开嘴巴,把额头疲惫地靠在张准肩上。两人紧紧贴着,连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张准的头自然而然蹭着他的卷发,像个高烧初退的病人,无助地盯着虚空。

喘了一会儿,像捧一枚熟透的果实,甄心拨过张准的脸,一个短暂的对视,他松开手里的绒布,俯身再亲上去。窗帘擦过他的背脊缓缓滑落,在窗景上左右摆荡了一阵,慢慢恢复平静。导演手上松了劲儿,剧本唰地摊平,他喊:“Cut!”

张准和甄心听见了,但谁也没动,唇舌是一点点分开的,热气喷在彼此脸上,他们都想看一眼对方,但目光却不约而同躲闪了。甄心朝张准做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先用洗手间,张准捂着嘴巴穿过卧室,关洗手间门的时候听见陈导兴高采烈地问甄心:“甄老师,窗帘拉起来的时候……你们俩在干嘛?”

他对甄心的回答毫无兴趣,啪嗒关上门,拧开水龙头,耳朵里便全是哗哗的水声。

善后之余就是夸奖和寒暄,陈导看起来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甄心洗完出来坐在沙发上默默抽他的烟,张准走的时候他没说一句话,甚至没看他一眼。坐在回广州的飞机上,张准想也许之后还有人来试镜,看甄心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许……他对他做的那些事,他还得再做上两遍、三遍,对不一样的面孔微笑,说一样煽情的悄悄话。

刚下飞机,谢丹怡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到了?怎么样?”

“还好……”他有种做贼心虚的慌乱:“可能不只我一个备选,结果还要等。”

谢丹怡笑了,笑得很轻快:“无所谓啦,最好选别人,我可不想你成天被男人吃豆腐。”

张准不禁发笑:“我这口老豆腐有什么好吃。”

“谁吃过谁知道啦!”

张准很想隔着电话拧她鼻子一下:“晚上想吃什么?”

“牛角面包罗宋汤!”

接机口的嘈杂渐渐淹没了他偏低的嗓音:“回去路上买给你……”

第2章

方炽放下电话,觉得胸口有点闷,于是摘下眼镜站起来,打开诊室南边的大窗,让凉风吹进来。电话是左林林打来的,她是芭蕾舞者,有一双神采奕奕的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