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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过他的目光,问到。

一旁的服务生也在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许唐成在两个人的注视下轻点了下头,视线却始终再未从易辙的脸上移开。

等服务生走了,许唐成将手中用过的纸扔到一旁的垃圾篓里,才问易辙:“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印象里,他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样的喜好,甚至,现在的他也并不是完全不吃。少年时会挑食,会坚持自己不吃某样东西,但等长大以后,每次同家里人出去吃饭,他都要细细将菜的用料询问一遍,看是否有致敏原,再添上不要辣,不要蒜等等要求。他觉得实在麻烦,人家服务生要记的也实在多,慢慢的,便省去了自己的这一样。反正不过敏,不过是个喜欢不喜欢,没什么吃不得的。

“以前你带我来这的时候,你就没有要香菜。”

易辙在一只杯子中倒上大半杯水,转悠着涮了杯子,然后把水倒到另一杯里,将两双筷子插到水里,慢慢搅着。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都非常熟悉,许唐成静静看着,凝眉回忆,终于记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带易辙来过这里。那一瞬间,许唐成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情感明明是自己已经快忘了的事情,易辙却记得这么清楚。

那时和现在不一样,是一个夏天,许唐成记得自己刚刚结束了高二的期末考,没骑车,溜达着走回了家里。院子门口常年聚集着一帮聊闲天的大妈们,那天很奇怪,她们的聊天内容不再是哪家超市的鸡蛋在打折,而变成了什么“男的没要一分钱”、“大的那个选了他妈”,她们唏嘘着,感慨着,说那个小子不懂事,目光忒浅,怎么能光看着钱呢?

杂乱的声音传入耳朵,许唐成因为考试而积累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思忖间,他和一辆一尘不染的黑色汽车擦身,车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抱着一杯冰激凌,吃了满嘴的小孩子。

许唐成愣怔片刻,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车辆离开的方向。

被带走的是弟弟,那么留下的就是……

盛夏的天气里,阳光顺着车身溜了一个遍,由暖及凉,消融不见,成为在这座小城里,最后触碰过那辆车的东西。

易辙推了一杯水过来,而他自己旁边放着的,依然是用来刷杯筷的水。餐桌附近没有倒水的地方。

服务生端上来了热腾腾的一碗面,没有辣油,放在了许唐成的面前。许唐成轻声向服务生说:”麻烦再帮我们拿一个杯子。”

新的杯子上来之后,许唐成涮好,倒好水递给了易辙。随后因为刚才的回忆,他走了好一阵子的神。

易辙吃饭时很安静,不是没有声响,而是始终没有说过话。许唐成偶尔问一句“辣不辣”、“要不要饮料”,他也都是以很简短的话语回复,一两个字,或者干脆摇摇头。直到许唐成提起自主招生的事情,问他最近的成绩怎么样。

“上次考试年级109。”

许唐成听到这个名次,有些惊讶,易辙远比他以为的成绩要好。

“总分呢?”

“607。”

C市只是个县级市,即便是市一中,整体的教学水平也并不高,而B省又是个“高考大省”,考生多,分数高。放到省内来讲,一中的年级排名没什么参考价值,但总分还是有的。许唐成捏着筷子思考了一会儿,帮易辙分析:“这个成绩的话,你想去上海的学校还是可以去的,不过去不了太好的。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自主招生,一中有校荐名额,也可以自荐,你打算试一试的话我可以帮你准备资料。”

易辙却很快摇头。

挑在筷子上的拉面冒着热气,腾成一片雾,隔在了两人中间。

“我不参加。”他这样说完,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接着解释,“我打架被记了过,参加也没用。”

易辙说得无所谓,许唐成却听得并不轻松,甚至觉得有点头疼。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再说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鸡汤话,只是默默思考,记过的事情会不会对易辙造成什么影响。

“是记入档案了么?”

易辙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记入档案的话会有点麻烦,因为你的档案会一直跟着你。”许唐成说完,又觉得或许不会这么严重,小地方的中学,各项管理并不会十分规范,即便是真的说了记过,也不一定会真的给学生往档案上记。

“去跟你的班主任问问情况?看看到底处分到了什么地步,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易辙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次我打的那个人,他爸是教育部门的什么人,错都记到了我头上,没什么好说的。”

许唐成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一面是个有点背景的“内部人”,一面是个家长都叫不到学校的问题学生,欲加之罪都何患无辞,更何况只是一起事故中的缘由判断、责任归咎。易辙还在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像是根本没有担心过这个处分,也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未来。

许唐成叹了口气,搅着碗里的面替易辙发愁,正主儿还没心没肺似地催促他:“快点吃,别凉了。”

两个人吃完后,许唐成说要打车去大伯家,易辙却说要送他。回首来时路,说来尽坎坷。许唐成对着那辆自行车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在少年灼灼的目光里败下阵来:“行吧。”

路比方才更黑了一些,拐进一条小路时,头顶的路灯都变成了昏黄色,丁达尔效应画出了光束的形状,安静地散在漆黑的夜空下。许唐成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来过这条路,他抬头望了望,笑着说:“这条路的路灯还是那样。”

易辙没理解:“什么样?”

“以前骑车的时候,我每天回家都会走这儿来抄近道。不知道你们现在什么样,大概是因为这几乎没人,气氛又好,我那会儿总能碰上两对情侣,一对在东边半截活动,一对在西边半截活动,跟约好了分割这条路似的。”许唐成说着,自己笑了两声,“我就每天骑着车过来围观他们秀恩爱,有时候是男生背着女朋友狂奔,有时候是在灯下面搂着,几乎每天都不一样。后来快高考的时候,我最后一天碰上他们,有一对儿里的男的还特开心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或许是因为面对着一个正在经历曾经那段高中时光的少年人,许唐成不免有些感怀,突然回忆起了那时的趣事。易辙听着他笑,也翘着嘴角问:“说什么?”

许唐成放粗了声音,模仿着那时那个小伙子的语气:“哥们!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啊!高考加油!”

易辙“扑哧”笑出了声音来。

前面的许唐成听见这动静,立马很惊奇地扯着帽子回头去看他。

“怎么了?”易辙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