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死了，刘明远的天塌了。

刘明远一家很幸福，父母健康，夫妻恩爱，外加一对龙凤胎，日子过得堪称完美。他们住在四川西北部的一个小县城里，那本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2008年的一场地震，让全世界人类都记住了它的名字——汶川。

5月12号那天，刘明远夫妇正在自家开的小卖部里做生意，本是岁月静好的一个午后，可是几乎是一瞬间，整个世界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刘明远当过兵，凭着机敏的反应和矫捷的身手，拉着老婆就从小卖部里冲出来。紧接着，便是后来新闻报道里说的：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天塌地陷，天崩地裂……

刘明远把老婆安顿在一片空地上，不顾筛糠般的世界，疯了一样往家跑，他的父母和儿女还在家里呢！

可是，人怎么能和命运抗争呢？远远地，他就看到他的房子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在剧烈地摇晃。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拼命地想要靠近，却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瓦砾击中了脑袋，然后，便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地震已经暂时平息，全国各地的武警也已就位，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展援助。他不顾脑壳痛疼欲裂，跌跌撞撞地冲向他家的房子，确切地说，是他家所在的废墟。

父母的尸体已经被武警挖出，放在一边，其中，老父亲的一截手臂已经不知所踪。刘明远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啸：“爸，妈——”没有人回应，站在身旁的武警在24小时内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此刻，已经麻木了。

“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孩子们！快救救我的孩子们——”刘明远像被电击一样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冲向那片埋葬了他的家园的废墟，一边呼唤着孩子们的名字，一边拼尽全力地用手挖掘着。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唤：“爸……爸爸……”

他循着声音望去，在层层的残垣断壁之下，是他的孩子在呼唤他！他发疯般地冲上去。一旁的几个武警也听到了那生的讯息，追寻着那声音的来源，风驰电掣般地展开了营救工作。

“连长，这块预制板下面压着两个孩子，跷跷板一样，一头一个，只能救一个。问问孩子爸爸，救哪个？”一个满脸血迹的武警抬起头来。

“都救！都救！一个都不能少啊！”刘明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咣咣咣”地如捣蒜般磕起头来。

“只能救一个，快给个话儿！不然俩孩子都得死！”下面的救援兵大声喝道，时间就是死神的刽子手，此刻，他在和死神巷战。

“救……儿子……救儿子！”刘明远的双眼通红，他起先颤颤巍巍，继而孤注一掷，歇斯底里地喊道，“救儿子！”

几个士兵得令，喊着号子，又投入到紧张的营救中，而刘明远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住地磕头，祈求上苍善待他的女儿，愿她下辈子投胎去一个好人家，“女儿，爸对不起你……求你原谅爸，爸真的是没有办法啊……”

半个小时之后，官兵的一声呼喊：“孩子救上来了！”刘明远一下子冲上去，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官兵怀里抱着的，是他奄奄一息的小女儿，而他的儿子，已经永远地长眠于地下。刘明远眼前一黑，一下子昏倒了。

……

如今，距离汶川地震，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汶川在那片废墟上重建起林立的楼房、工厂、校园；足以让汶川的青山绿水，再次焕发出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诗情画意。可是，却不能让那群流离失所的不安灵魂寻到归处，也不能让那些和至亲生离死别的失丧心灵得到安息。

这几年，刘明远患了偏头痛，还经常失眠。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那场灾难的幸存者中，大部分都得了不治之症，生理上的，或者，心理上的。余生，再没有人能从那余震中走出来。高傲的造物之神啊，在这场博弈之中，他不允许任何一个渺小脆弱的人类，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比起那些妻离子、缺胳膊少腿的幸存者，其实，刘明远已经很幸运了。父母都已年过半百，人生值得玩味的岁月也见识过了，不算遗憾；余下的一家三口，老婆女儿和他自己，也都完完整整，平平安安，还贪心什么呢？

可是他不甘心，他做不到像老婆那样怀着感恩，继续平静地生活。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给他们刘家留个后呢？！女儿终归是别人家的，而儿子，他口口声声要保全的儿子，却命丧黄泉，真是造化弄人啊！每当想到这件事，就意味着，这一夜，他又要辗转反侧，孤枕难眠了。

灾后，政府给刘明远一笔可观的善款，他和老婆继续重操旧业，开了一家新的小卖部。这天，老婆回家给女儿做饭，他一个人在小卖部里郁郁不得志地借酒消愁，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十一二点，老婆打来电话催他回家，他这才打烊，悠悠地往家走去。

走到一个路口，借着醉眼，他看见面前赫然立着一座黑黢黢的高大建筑，尖顶、欧式，就像电影里的教堂。奇了怪了，小县城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他跌跌撞撞走进去一探究竟。

推开沉重的大门，他看见一个开阔宏伟的空间，无论是那座怀抱圣子的圣母玛利亚雕像所散发出的神圣高贵，还是那一排排点燃的白色蜡烛所透出的静谧庄严，都让他心头一震，他微醺的心一下子清醒过来，继而安静下来。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修女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是一个安详的老妇人，相貌端庄，仪态大方，目光里满是慈爱和温柔，“我的孩子，真高兴见到你，仁慈的天父愿意亲手抚慰每一个受伤的灵魂，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吗？”

“这个教堂，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呢？”刘明远疑惑地问道，心理却涌起一股暖意。

“我的孩子，我猜，你失去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你所有的不快乐，都是因它而起。”修女答非所问，却一下子戳到了刘明远的心。

“那不是一件东西，他是我的……”刘明远着急忙慌地解释道。

“不管那是什么，我都能让你失而复得。”修女打断了他，温柔地朝他眨眨眼，然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真的？”刘明远睁大了眼睛，直觉告诉他，这修女有一种直抵人心的魔力。

“我的孩子，明天就是圣诞节了，送你一罐糖果，保佑你在今晚的平安夜里做个好梦。”修女从肥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糖罐，晶莹剔透，里面的糖亮晶晶的，异常好看，晃一晃，却只有三颗糖果。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吃糖？还有啊，怎么只有三颗糖果，也太小气了吧？”刘明远悻悻地接过糖罐，玩笑道。

“我的孩子，贪婪是万恶之源。这可不是普通的糖果哦，它们是愿望糖果，每颗糖果都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让你失去的宝贝失而复得。”修女耐心地解释道。

“得了吧，骗小孩子的吧？还是想坑我钱？”刘明远哑然失笑。

“作为一个早已告别童年的人，你应该明白，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每一个心愿，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许愿之前，你可要考虑清楚哦！”修女神秘一笑。

刘明远哈哈大笑起来，“修女大妈，这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不过我真的好久好久都没这么没心没肺地笑过了，还是要谢谢你啊！”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挺真诚。

修女不置可否，她微笑着抚了抚刘明远的肩膀，“慎重地享用每一次甜蜜，祝你好运！”然后优雅地转身离开。刘远明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糖果罐，疑惑地离开了教堂。

第二天醒来，要不是放在床头的糖果罐，刘明远会以为昨天的奇遇只是一场梦。梦醒时分最疲惫，头脑清醒简直是对成年人特有的刑法，而童话和梦幻是最好的休憩，难怪孩子们永远不会累。

现在该怎么办呢？姑且做一回小孩子吧！刘明远想着，随手剥掉糖纸，把一颗糖果丢进嘴巴里，清甜可口，味道绝佳。

哦对了，还没许愿呢！

“我老婆的钱包上个星期被偷了，里面有进货的5000块钱，心疼得她哭了好几天，要是这钱能回来就好了。”他信口开河地许了个心愿，回头就把这事儿忘了。

几天以后，刘明远的老婆骑电瓶车去店里的路上，被一辆小轿车刮了一下，腿给撞骨折了。好在肇事司机是个大老板，财大气粗，也不在乎那俩钱儿，不光包赔全额医药费，临走还甩了5000块钱给刘明远夫妇，说让买些补品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

刘明远拿着那5000块钱，看着大老板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天啊，敢情这5000块钱是这么失而复得的啊！巧合！绝对是巧合！刘明远慌慌张张安慰自己。他还真就不信邪，就偏要试试，哪有失而复得这种事！

晚上一到家，刘明远立刻打开放在床头的糖罐，里面还剩两颗糖果，他随手拿起一颗，“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地嘟囔着，已经没心情品尝味道，一口吞了下去，伴随的心愿是，让一年前家里走丢的猫咪“豆丁”回家来。

豆丁是一个战友给刘明远的，说是地震过后，看他闺女一个人怪孤单，要给他女儿做个伴儿。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只“串儿”，年轻人管这种串子叫“中华田园猫”。

可是啊，这只猫特别好看，它的眉心正中有一个红色的斑点，就像一粒红豆，方圆百里，万里无一，所以才给它取名叫“豆丁”。

女儿特别喜欢它，豆丁走失以后，女儿非常伤心。为了安抚女儿，没过几个月，刘明远就给女儿买了一条泰迪犬。狗比猫还通人性，女儿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这不，还不到半年，已经渐渐把豆丁淡忘了。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其实，豆丁根本不是走丢的，它早就死掉了。那段日子，豆丁进入了发情期，一到晚上就像婴儿啼哭般嘤嘤嘤地叫春，搞得人心烦意乱。

夜里，刘明远想儿子想得常常失眠，某个深夜，豆丁又在那儿没完没了地叫唤，吵得他烦躁至极，一气之下，就把猫摔在后院的水泥地上，豆丁当场毙命。

事后他也很后悔，就悄悄把豆丁埋在了小区的花园里，为了不让女儿责怪自己，刘明远谎称豆丁走失了。

钱到处都有，已经死掉的活物可不能死而复生吧？刘明远心有余悸。

好几天过去了，这几天刘明远过得提心吊胆，可是一切安然无恙。刘明远走在去医院给老婆送饭的路上，开始暗自嘲笑自己疑神疑鬼，那罐子糖哪是什么圣诞节礼物，分明是愚人节礼物啊！

那个爱开玩笑的修女不知道给了多少人发了这种糖呢，难怪只有三颗，要骗的人太多了，不够分啊！傻子太多，以至骗子的道具都不够用！

从医院伺候老婆吃完饭，刚走到家门口，刘明远忽然听到一声猫叫，他下意识一低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见豆丁正站在他脚下，用爪子扒防盗门呢！它浑身脏兮兮的，还挂着花园里的泥土，可是眉心的那颗红豆，方圆百里，万里无一，竟然真的是豆丁！

刘明远吓得腿都软了，正在他惊魂未定之际，女儿听见猫叫，打开了房门。她一下子认出了豆丁，抱起它来一边转圈圈，一边惊喜地大叫：“爸爸爸爸，谢谢你！谢谢你把豆丁找回来，我都快想死它了！”

刘远明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女儿手里的豆丁，豆丁像是通人性一般，也定定地回望着他，那眼神颇具玩味，和从前那个懵懂可爱的小萌宠完全不同。刘远明一个激灵，随即命令女儿，“快，快把猫扔了！快把它给我扔了！”

女儿呆呆地望着父亲，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我不！豆丁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为什么要扔掉它！”女儿顿了顿，鼓足勇气一般大喊：“爸爸一点也不爱我！那一次，我听到了！你说要救弟弟，不救我！”

刘明远一下子愣住了，望着女儿哭红了的双眼，他心里的悔恨如同一片汪洋，几乎将他淹没。

发生地震的那年，女儿只有五岁，那么小的孩子，刘明远以为她不懂人事，他从未想过，那句“救儿子”会给女儿带来如此大的心灵创伤，而在此之前，女儿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又或者，地震之后女儿的胆小、懦弱、不自信、没有安全感，全都是那句“救儿子”所造成的后果。原来那不是灾难应激综合症，原来年幼无知的孩子，也会有如此沉重的心事，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偏心造成的！他很自责，也很心疼。

刘明远垂下了头，他无力地摆摆手，让女儿带着豆丁去玩，转身的一瞬间，已经泪流满面。

那一晚，刘明远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做了很多怪梦，在梦中还听见动物的惨叫，直到第二天醒来，他才惊愕地发现，原来，那不是梦。

泰迪狗就伏在他的床头，浑身是血，身首异处，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了。豆丁就站在离泰迪犬不远的地方，悠悠地望着他，同样浑身是血，可是那鲜血，是从嘴巴流出来的，那不是它的血，是……是泰迪的血！

天呐！豆丁竟然咬死了泰迪，还咬断了它的脖子！

猫回来了，狗死掉了。豆丁失而复得，泰迪就是那代价。

刘明远几乎昏厥过去，他屁滚尿流地穿上衣服，顾不上刷牙洗脸，拿着那个只剩一颗糖果的糖罐子就去找那个倒霉催的教堂。那天晚上，教堂就出现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可他把马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教堂的鬼影子。

“失而复得个屁！猫活过来，狗死掉了，不就是一命抵一命！”刘明骂骂咧咧地点上一根烟，把糖罐子扔出老远，玻璃罐子竟然没摔碎。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一个石破天惊的大胆想法涌入了他的大脑，他来不及躲闪，就被那想法一下子拍在命运的案板上。

他踉踉跄跄捡起糖罐子，向儿子的墓地走去。

墓碑照片上儿子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五岁。多少年来，刘明远从来都不敢独自面对那无邪的笑容，儿子和女儿是龙凤胎，除了性别不同，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每当看到女儿睡去的脸，他常常幻想那是儿子，要是儿子还活着，该多好啊！

女儿活着也是好的，知冷知热，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可是儿子，才是家族真正的血脉，是爸爸的黄金甲，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布衫。儿子，爸爸要你回来！

女儿，爸爸对不起你了！

刘明远痛哭流涕地在墓地里坐了一下午，狠狠心，一口吞下糖罐里仅剩的一颗糖果，在儿子的坟前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第一个磕给列祖列宗，第二个磕给死去的儿子，第三个尤其重，头都磕出了血，是磕给他即将死去的女儿。

可怜的女儿，几年前侥幸在地震中存活下来，却仍然没能摆脱被父亲摆布的命运，她第二次作为交换哥哥的筹码，被爸爸推给了死神。

接下来的几天，刘明远为了补偿这辈子亏欠女儿的，带女儿去了许多高级餐厅和游乐场，撑到女儿走不动道为止；还带女儿逛商店和玩具店，女儿眼睛随便往哪儿一瞟，他眼都不眨立马买单；作业也不用写了，反正也活不到小学毕业了，只管分秒必争地喘气儿，还浪费那个时间干吗？

回家的路上，女儿忽然抱住了刘明远，在他的耳边轻轻说，“爸爸，谢谢你！对不起，那天我说的话让你伤心了……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些，我从来也不怪你。如果地震那天让我选择，我也会救弟弟的！他比我聪明那么多，将来一定更有出息，他肯定能让你和妈妈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那天，女儿还说了许多话，可是刘明远已经听不清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回到家，他来到卫生间，拿牙刷使劲儿戳喉咙，吐得七荤八素天昏地暗，可是也没找到那颗该死的糖。他独自坐在卫生间里，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当晚，窗外狂风大作，大雨滂沱。他破天荒陪女儿入睡，还声情并茂地给女儿读了《美女与野兽》的童话故事，主人公贝尔和她父亲的亲情感人至深。他读着读着，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女儿在他的臂弯里渐渐睡熟了。

忽然，他听到一阵敲门声，那声音低沉而缓慢，“当，当，当……”铿锵有力，不疾不徐，就像生命的倒计时。现在，已经凌晨12点了，妻子还躺在医院里，谁会在此刻敲门呢？

刘明远的心里“咯噔”一声——是儿子回来了。他深信不疑。

这个他日思夜想，夜以继日的梦啊，就要实现了，此刻，他心情复杂，门开了，就等于让女儿去死。可是不开门，儿子转身回到墓地，他就再一次永远失去他了！

刘明远低下头，深深亲吻着女儿的额头，然后一咬牙，一跺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朝大门走去。

儿子会变成什么样呢？还是五岁时候的样子吗？或者被大雨浇透面目可怖的干尸？抑或是像豆丁一样性情大变的凶恶魔鬼，冲进来直接把女儿的脖子咬断？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定了定神，猛一下打开了大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没有儿子，也没有干尸，甚至连门外的景色都变了，他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的，正是平安夜那晚他误打误撞走进去的教堂。

黑袍修女依然面容安详地站在那里，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牧师装扮的老者。

“Surprise！亲爱的孩子，地狱之门为你敞开，欢迎光临！我是撒旦，我们亲爱的黑天使长凯撒修女在-18层为你预备了一个别致的单间，希望你喜欢，并花十个世纪的时间，在那里接受煎烤烹炸等各式考验。

“虽然这听上去像一些烹饪手法，不过我向仁慈的上帝保证，那里绝不是一间厨房，我相信那销魂的用户体验，会令你毕生难忘，enjoy yourself！”牧师眨眨眼，俏皮地向刘明远介绍他即将经受的酷刑。

“什么？地狱？你是说，我死了？！”刘明远惊呼，死掉的不该是女儿吗？

“是的，而且，很早之前你就死掉了。还记得地震那天砸在你头上的碎瓦砾吗？”凯撒修女一如既往的有耐心，“就是那片小东西砸破了你的脑壳，从那时起，你就离开了人世。此后你所经历的全部，都是幻象。”

“你，你胡说！我明明活下来了，我的老婆和女儿也活了，我的女儿都上小学了！我……我还又开了一家便利店呢！”刘明远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孩子，你先听我说。”好脾气的修女再一次亮出了招牌微笑。

“每一个死掉的人都要接受死后的审判，去天堂还是地狱定居，都在于你个人的选择。由于你死于非命，基于人道主义，陪审团给过你两次选择的机会，都发生在你死后的幻象中。

“第一次，让你选择在地震跷跷板的两端拯救其中一条生命。难道你看不出，跷跷板的隐喻就是象征公正的天平吗？答案令人失望，你有失公允地选择了儿子，而我们的正确答案是：救成活率更大的那个。

“第二次，就是我给你许愿糖果的那一次。哦，很抱歉，我承认这有点儿钓鱼执法……呃，好吧，咱们言归正传，你知道让儿子复活将要付出什么代价，可是你仍然想要牺牲女儿……哦，我的上帝，这真令人绝望。

“所以，恭喜你获得了地狱的永久居住权，不是绿卡，而是国籍哦！我亲爱的孩子，撒旦永远与你同在。”修女的脸上洋溢着祝福的微笑，一如既往，真挚又温柔。

“我要离开这儿！让我离开这儿……”刘明远惨叫着，被另外几个身强力壮的修女拖去了F-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