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和山中太太、也就是之前在这家做保姆的中年妇女因为工作交接见了一面。

感觉她像是个音乐老师,明快高雅,戴副眼镜,化着妆,说话清脆利落。

山中太太把家里的一切仔细解释给我听,我努力做着笔记。

说明实在是太详细了,我费劲全力才能记下,完全没有时间问她为什么不做了。不过,山中太太非常出色地管理着这个家,是个优秀的人才,这一点显露无遗。她将一切都管理得井井有条,却又不留下丝毫自己的影子,非常专业。

“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出门的话,门也是由我来关吗?”

因为我要去遛狗,故意不好好看着她的脸,随意地问了一句。山中太太沉默了一会儿,盯着我,

“自从你来了以后,花园茂盛多了,满眼都是绿色呢!”

她这么说。

“这是我的工作。我也喜欢劳动。”

我淡淡地回答。

“听说你是因为心理疾病,为了康复治疗来这里的?”

山中太太问。看吧,终于问出口了。当看到她满怀好奇的双眼时,我就预感她会这么问。

“不是,因为工作太累晕倒了。店长和老板商量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可是不工作就没有收入,所以介绍我来这里打打工。”

“原来是这样。不过累倒也有心理上的原因吧。”

山中太太像要看穿我似的,冒出这样一句。真讨厌,可我只能装出一副笑脸,等待这段对话的结束。

“那么,你不久就会回店里?”

“是的。”

“那就好。”

山中太太突然露出了笑容。“嗯?”我觉得有些奇怪。

对话似乎开始朝着别的方向发展。

“我可能不该说这些。不过既然这不是你的本职工作,那么我们就不算是一般意义上的交接工作。这些话你听过就算了。好像这家的太太想借着怀孕的机会,把狗和猫都处理掉。其实她本来就不喜欢动物,因为先生喜欢,只能养着。虽然先生反对她的主意,可是他平常工作忙,不大来这里,太太就瞒着先生,打算偷偷送走它们,而且还要卖给宠物店。这是不久前我听到她在打电话时说的。”

听山中太太这么一说,我的脸上立刻失去笑容。她一定看到了。

“你很喜欢动物吧,所以我才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你知道了的话,即使要卖掉它们,也能给它们找个好归宿吧。这话只能跟你说说罢了,其实我很讨厌这家的太太。”

她突然这样一说,我吓了一跳,不由得问道:“这样说不好吧。”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辞职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这样说着,山中太太放下行李,开始烧水。

“我也在很多家做过,心里很明白的,这个家今后有得闹了。假如你要长期在这里做,我就应该给你忠告,既然不是,就千万别介入太深。你喜欢小动物的话,就帮它们找个好人家吧。”

“原来是这样。”

“你也知道,现在太太忙于工作,也不大在家。我一直都不太明白,直到有一次,有个自称秘书的男的来了以后,才恍然大悟了。他们一定有一腿!你看,他们不是一起开公司了吗?所以太太才那么投入工作,女人在恋爱是看得出来的。因此她才想处理掉狗啊猫什么的,希望多点自由时间吧。在这样的时刻出生的孩子还真是可怜。”

这样说着,山中太太给我沏了一杯茶,是好喝的日本茶。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她是个好人。假如她仍要从事这个行当,即使工作交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自己不再做这份工作,才会说出口。正因为如此,我想她的意见是可信的。

这样一说,我想起老板娘在打电话时会说一些意味深长的话,有时手机响起来,还会跑到自己房间里听。我只做了短短一周就能感觉到,山中太太虽然没说太多,但一定看到了更多。

“茶真好喝,谢谢您。”

我说。

“我猜她肚里的孩子一定不是先生的。”

山中太太的话又让我大吃一惊。

“怎么会?您怎么知道?”

“我只是感觉。自从太太怀孕后,这两个人看起来就更奇怪了。我是个老派的人,虽然在不少有钱人家做过,却不擅长应对这种事情。所以听说女儿在老家盖了新房子后,我就决定辞职了。太太也挽留我,让我至少一周做上两天。但要是看着小宝宝出生,我一定会不忍心的。”

“那先生知道吗?”

“我想他怎么也应该觉察到一点吧。”

“这样啊……”

这个喜欢大溪地的男人,就和他的宠物一样,失去了立身的场所。

山中太太又说起来,

“我是非常喜欢孩子的。因为自己的手艺不错,大致总在有钱人家打工。每个家庭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可是孩子们却一个个都是可爱的。无论有怎样的父母,怎样的家庭,孩子又有什么罪过呢?假如我看着这个孩子出世,一定会喜欢上他,那么今后这个家庭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也不能做到完全置身事外了。你也和我一样,喜欢这些动物,所以我觉得应该和你说说这些。千万别对太太透露哦。假如你找到了好人家,就装作随意的样子和太太说,有人想要一条狗或者有人很喜欢猫什么的。即使被太太知道是我说的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做了。总归给它们找个好人家要紧。”

“谢谢您。”

“看到你这么爱护这些小东西,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啊!和我照顾孩子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呢!”

那么,再见了,山中太太带着比刚见面时亲切许多的笑容回去了。

一定一直是这个样子,我望着她的背影想。

一件碎花衬衫,拎着手提包,脚上是半旧的皮鞋,既是谁家的阿姨,也是谁家的母亲,又或是谁家的保姆,她的背影总是如一。

只要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即使刚见面时印象很差,也一定有其优秀的地方。时间长了,就能找到和自己共通的地方。虽然我们见面的时间很短,山中太太却教会了我这些。

我回过头,猫和狗一起在沙发上睡着,身子蜷成一团,安心地睡着了。猫咪好像在做梦,用小爪子摸着狗狗的毛,狗狗轻轻打着呼噜,睡得很香。不知怎么,我突然很想干活,收拾起要洗的杯子来。

而我的双手和胃,大概因为暖暖的茶水的关系温暖起来。

这样简单地想抛弃小狗或者小猫的念头,对于我这个一直饲养小动物的人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可能对和丈夫以外的人有了孩子这件事情,还更容易理解些。

当然,如果仅仅把狗当作狗,猫当作猫,这也很容易想通。就好像道路就是道路,树木就是树木,牛排和活着的牛无关,心爱的器皿打碎了可以再买个新的一样。这样想的话也没错。

可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呢?观察的喜悦、发现意外的感动、工作的快乐、活着的实感不是都感受不到了吗?对我来说,所谓的快乐一定是和痛苦的情绪交替而来的。和这个世界交接的有上千个机缘,妈妈死后留下我一个人,我希望能和世界有更多的交集,这才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真正让离开工作成为保姆在休养的我重新站起来的,是东京这个小小庭院里的自然风景,这里的猫和狗,这里的树木。

刚开始,狗狗是不能在这个家里随便乱跑的,只在散步的时候才允许出去,而猫咪也被锁在主人书房里。我每天带着狗狗散两次步,帮它们换上干净的水,于是老板娘允许我在家的时候放它们出来自由活动。这一点,她倒是挺宽容的。

“因为没有人照顾,只能把它们关起来,既然有人在,当然可以放它们出来玩。不过要是家具、地毯什么弄脏了,你要清洗干净哦。当然,其实家具什么的可以买新的,如果生命消失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比起家具之类的,更关心动物是对的。”

山中太太离开后的第二天早上,老板娘这么对我说。

从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中,我可以感觉到她真是这样认为的。原来老板娘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呢!我稍微放心了一点,对在这个家工作也有了比较乐观的态度。受到山中太太的话的影响,我还是处处留神。

即使有恶意,但人的本性是善良的。缺乏人情味或许是老板娘的个性使然,但并非对所有的事都这样,只不过她现在关心的不在这里罢了。这样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件事情上,或许正是她的魅力所在?这样一想,我又乐观了许多。

照顾花园是非常快乐的工作。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人们把建设花园当作康复诊疗的一种。刚开始杂草丛生、枯枝到处都是的花园,经过除草、浇水、施肥、剪枯枝、清洗打扫,渐渐地,绿色覆盖了整个花园,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

之后,花园每天都用它沉稳的绿色迎接我的到来。

每当站在花园里,就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自己也仿佛有了支柱。看到有新芽冒出、花蕾绽放,笑容就会不自觉地回到脸上。花园用它的方式让我感受到这一切。枝蔓渐渐攀上墙头,树根在肥沃的土壤里安静地睡觉。短短一个月,这个花园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我开始这样想。

或许不是我在照顾这个花园,而是花园在照顾我。

每天来工作的时候,老板娘总是忙进忙出,匆匆忙忙打电话,准备外出,偶尔朝我这里看上一眼,无论去妇产科检查身体,还是到公司,总是她的秘书兼情人来接她。或许是这个原因吧,她走之前总是神采奕奕,恨不得早一分钟出去,还在镜子前反复检查自己的仪表。一眼就能看出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工作也非常有意义。

但是,尽管是在自己家,老板娘却一副拼命逃出去的样子,我愕然。这大概并不仅仅是她的问题,我也是一个活的生命,也曾逃离过很多东西,这大概是自己所选择的生活方式吧。

这个家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此茂盛的生命力的繁衍,也有看不到的自由吧。

最初,我只是想:“我现在是个弱者,所以把自己的感情转移到需要照顾的植物和动物身上来。”

可是,渐渐发现似乎是我弄错了。这些生物远远比我顽强,它们无视我的存在,努力生存着,反而是我弱小的生命和情感得到了它们的照料。

我开始了解它们的坚强。

狗狗和猫咪冲我扑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曾被关起来的过去。花蕾绽放时竟也有一种暴力的美。枝叶努力向上攀爬的力量,对抗小虫的斗争力,小狗和小猫香喷喷吃饭喝水的力量,这一切压倒了所有。

每天看些什么,不看些什么,这完全是个人的喜好,并没有什么好坏之分,也不存在谁更优秀出色的问题。

只是我从它们当中得到了那么多,有时会觉得连拿工资都不好意思。生物完全释放出自己的力量,它们并不是等待被照顾的弱者。

这是它们教给我的,把我治愈的力量。

偶然发现星期一家里的样子会和往常不一样。一向都观察敏锐的我,这次却察觉得很晚。

不过真的只有微妙的差别。

不是一下子完全不一样,而是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所以我才没有发觉。看起来似乎是不想打扰我的工作,在暗地里小心地改变着什么。

星期一狗狗和猫咪的被毛特别亮一些,它们满足地呼呼大睡,迎接我时的态度也似乎比其他时候更有礼貌。植物上的害虫不见了,树枝也经过了修剪,枯枝被剪掉,看起来挺精神的样子。

我猜在我来之前,一定也有过这样一切井井有条的时期。我突然醒悟过来,一定是老板星期天打扫过了,他也喜欢动物和植物。只要时间允许,他就会照顾它们,这是个有爱心的人。

听说最近老板因为自己太太新公司的事情忙得不得了,基本上没有休息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间家里才没人照顾。我猜他现在可能终于有了一点时间,可以来照顾这些动物和植物。

当看到这里也有人和我一样爱护这些生命时,莫名地觉得高兴。在这个安静的家里,即使有小狗、小猫和花草的存在,我心里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吸走了。

尽管连面也没见过,每周一我都觉得和老板心有灵犀,这是不需要诉诸语言的灵犀。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神秘地图,当我看着这些生物时,知道我们会互相确认对方所看到的地方,有时竟一个人偷偷笑出声。

客厅里的酒瓶兰(学名Nolina recurvata,别名象腿树,属于观叶植物,原产墨西哥西北部干旱地区,现多用作室内盆栽。)树叶有些枯萎,他先剪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我就来悄悄打理好。等到下个礼拜来时,树叶已经恢复了神采。藏在狗粮附近的治疗皮肤病的药,每次来的时候都有所减少,有时又有新的买来。花园的石头下面藏了很多潮虫,我想打扫却又害怕,下次来时,石头已经被转移了地方,土壤也翻修一新。有棵树上突然出现蜂巢,正苦恼,下周却不见了。仙人掌长得太快,发出的新球快垂到地面了,下次来时发现新球已经被移到小盆里,沐浴在阳光下。每当看到这些,心里就不由得觉得温暖,于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早些回到店里,为老板工作。

可是新的保姆来之前,我回去工作的事情一直没有下文,时间就这样慢慢溜走。

有一天。

当我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开着,难道老板娘今天还在?这样想着进了屋。

应该还被锁着的狗狗突然扑过来,猫咪也等在玄关处。在那里微笑着的是我的老板、这家的主人,原来他忘了带东西,特地回来取。

他是我之所以去那家餐厅工作的原因,虽然在店里曾见过面,可这样单独见面还是第一次。

我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却迅速观察起他来。

比在店里看到时更年轻些,这是我的第一印象。就像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的那样微笑着,穿着普通的夏威夷花衬衫,看起来很年轻,连皮肤都非常有光泽,眼神温柔。几乎没有赘肉,臀部紧致,说三十多岁也一点都不过分。

“你辛苦了。”

他开口道。

“初次见面,老板您好。一直受到您的关照。”

我说。

“我们在店里见过好几次吧,水上瑛子小姐,身体好些了吗?”

老板用低沉浑厚的声音清楚地念出了我的全名,真开心。

“是的,好多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我笑着回答。然后,并没有乘胜追击询问回店里的事,收拾起屋子来。

他看看我,随后也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有时打一两个电话。两人偶尔四目相对,就笑一笑。

很久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我笑了。在他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自己面对花草时的平静表情。那是以温柔的心情对待事物时的眼睛,在这样的眼睛注视下,我觉得自己能够安心地工作。

收拾完毕坐到沙发上时,老板突然开口说:“谢谢你带西施犬太郎去医院。它生了皮肤病,我也不能好好照顾,幸亏有你。”

他一点都没有觉得是自己太太做的,我大吃一惊。啊,原来这两人都对这个家失去信心了。我这样想。

“哦,它看起来很痒的样子,现在好了。”

“猫太郎也因为你来了,开朗很多。”

“这里的动物都叫太郎吗?”

“酒瓶兰叫爬得高。”

“啊,是这样,那我也这样叫它吧。”

我笑了。

从客厅走到花园,爬得高已经长得很高了,我和老板相互竞争的情景历历在目,两个人好像都想起了这些,不约而同地笑了。

“猫太郎已经十一岁了,脾气有些古怪,你们相处得不错哦,看它现在多黏你。”

“已经这么大了!”

我大吃一惊。看它的牙齿就知道年龄不小了,于是问过太太。“大概六岁吧。”她当时这样告诉我。

“这只猫还是在我单身时养的。有天下雨,它从窗台爬进来,湿着身子就钻进了我的被窝呢。”

“哦。”

“尾巴上还留着粪便,可臭了。前爪好像受了伤,有些化脓,把我的白色床单弄得一塌糊涂。可是太郎钻进我怀里睡着了,这样子怎能把它赶出去呢?我只好忍着和它一起睡到天亮,然后带它去了医院。后来也登了认领启事,一直都没有人来领。我想它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走来的。从来没和这么臭的东西一起睡过,几乎一分钟都没睡着。可是偶然闯进我家的猫居然这么黏着我,就一直养了下来。”

“你真幸运呢,猫太郎。”

我笑了。老板娘居然要把这只老猫卖掉吗?真可怜。老板知道她的打算吗?我也没法和他说这事,只能淡然地继续打扫房间。

以前还没有在东京开店前,老板和店长两人在大溪地的店里打工,听说他非常热心地照顾店里的每个角落,即使是一片枯叶也要擦拭干净,那个时候真开心呐!我们店长总是这样回忆。

“谢谢您。哦,对了。枇杷树还小,我把它移植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来了。等它强壮些,我再移回来,在那个地方长高了可就麻烦了。”

我说。

“哦,没关系的。等它长得足够强壮了再移植回来也不迟。我也觉得再这样下去它就枯萎了,一直想搬的。可是晚上经常回来很晚,想着明天早上再弄,就睡着了。”

“这样就好,它实在太弱了。”

“是我把吃下的枇杷核埋在土里长出来的呢。因为是个又大又甜的枇杷,吃了后很不舍得和它分别,抱着感谢的心情埋在了土里。”

老板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真的呀,真的会发芽呢!”

我也笑了。

“难道它叫枇杷太郎?”

“啊,这个还没取名。”

老板笑着说。

“时钟草也是一样,吃了鸡蛋果后想会不会发芽呢,就埋下去了。”

“啊,就是南侧栅栏边盘旋向上的植物吗?”

“是是,还开了很多花,真让人吃惊。花朵漂亮,又好种,听说叶子用来泡茶可以治疗失眠。长得这样茂盛,看了真是开心。”

老板兴高采烈地讲着。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里的工作有了回报,高兴起来。

即使工作得不到别人的认同,只要自己认同就让人高兴。可是假如我离开了,这些生物死去该怎么办?每次想到这些,我的胸口就痛起来。

他好像觉察到我的心思:“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照顾好这些花草动物的。有时甚至想把这当作自己的职业,我还真的在花店工作过。”

“那就好……不过,我还能回店里工作吗?问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失礼。”

“不不,一点都不失礼。当然可以。我是想让你休息好了再回来上班,不过,如果你想回来的话,我马上就可以调整。可能我太太会觉得可惜,不过我是打算让你回来的。”

“这样啊,那就谢谢了。我已经不要紧了,之前是因为妈妈的葬礼回了几次老家,可能过于疲劳了。”

可是现在这个状况,要是我离开了,这里的花园、猫和狗要不要紧呢?这个念头又出现在脑海里。老板又说:“没关系。等我忙完这阵子,就有时间照顾它们了。即使你回店里工作也没问题。”

“这样就好。”

我舒了一口气,老板笑起来。

“呵呵,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呢!”

“可在店里,我被大家叫做没有表情的扑克牌脸。”

“真的都写在脸上!”

他继续笑着说。

“真奇怪……大概是您了解我吧,我们都喜欢动植物。”

我也笑起来。

这样说着,猫咪爬上老板的膝盖睡着了,老板一动不动让猫咪舒服地躺着。望着眼前的画面,我想这样的忍耐力在人前是装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