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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叫嚷声渐远,她刚松了口气。后面的叫骂却变了。

“小乞丐你抢我家少爷的斗篷,别想跑。”

梅若依脚下停得一停,欲要与他主仆三人理论,恍惚又知道跟这样的人讲理讲不清的,略停得这一停,背后的叫嚷声近了,梅若依急急撒足狂奔。

“小乞丐抢东西?”

“看来是的,你看那小乞丐抱着的……”

“不,我没有抢东西,这是傅家小少爷送我的。”梅若依大叫。但是人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一人拦住了她,紧接着是两人三人。添福主仆三人追了上来,那添福来福一左一右架住梅若依双臂,少年气势汹汹伸手夺梅若依手里的斗篷。

“这是我的。”梅若依愤怒地大叫,然而谁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小子,抢东西被追到了还不松手。”少年手一扬,一巴掌打在梅若依脸上。

梅若依吃痛,手上不自禁略松,只这一眨眼,手里的斗篷已到了那少年手上。

“还我。”她扑了过去,上身挣不开,就朝来福添福两人踢腿。

她小胳膊小腿,身上穿的衣服又是宽大无比,裹得整个人臃肿不堪,根本使不来力,来福添福只当她那小腿是在给他们挠痒痒,浑不在意,猫捉老鼠般捏着她的小胳膊不松开。

便是这时,围观的人群有人说道:“你们瞧这小乞丐,那双眼那么清亮,怎么会是作奸犯恶之人。”

那人话音刚落,另一人也道:“你们仨个半大小子,欺负一个小孩儿作什?且松开她,让大家问问情况。”

又有一人道:“这小乞丐生得可爱,这斗篷,保不定是哪个善心人给的。”

梅若依冲着人群猛点头。那少年本来只欲抢斗篷,当下听得人们遣责疑惑,心念一转,冲两个手下使眼色,恶人先告状嚷道:“小贼,做错了还诬赖人,跟我见官去。”

扯着人去见官,这么说这小乞丐真的是抢东西了,那些人也不过随口说两不句不平话,见锦衣少年扯出见官的说法,唠念了几句原来是真的,便一哄而散。

梅若依冲着离去的人群大叫,只可怜什么声音都发不了。

傅家小少爷说那是他最好的衣服,他自己还舍不得穿呢!这个不要脸的。梅若依愤怒地瞪向锦衣少年。她刚才狂奔,额头布满汗珠子,此时停了下来,汗水将那张满是泥垢的脸冲洗得坑坑壑壑,很是滑稽可笑,那锦衣少年看着她大笑,两个狗腿来福和添福对视一眼,谄媚道:“少爷,把这小乞丐带回府里,让她学狗爬什么的肯定好玩。”

“唔,这主意不错。”

梅若依浑身发抖,身上的汗水似乎已经消散了热量,变得透心寒,过去一年不堪的回忆又冒出来,她拼命挣扎起来。

命如草芥

孔府后园,孔歆从添福手里要过柴枝,立定身体喘着粗气。他的面前,站着看起来比去年冬日更瘦更小的梅若依。

梅若依早先身上那件棉絮到处可见的棉衣已不见了,此时露在外面的,是傅君悦送她的棉衣,那棉衣穿到她身上时,虽不是新衣,也还有六七分新,眼下已成了一条条布片,残余的些儿棉絮由于各种各样的刑罚,上面满是褐黑色的污迹,好似一个个流脓的伤疤一般,肮脏可怖。

孔歆右手执树枝,左手轻抚着枝条,缓缓抬脚,朝梅若依逼近。

残忍暴虐的让人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梅若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啪地一声,那拳头大小的柴枝落在梅若依背上,添福和来福吸了口冷气,悄悄地向后挪动脚步。

啪啪声持续响着,沉闷,却又异常清晰地在空间回响,梅若依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着,她死命地咬着嘴唇,在那声音间断空隙里不时挺挺脊梁。

孔歆咬牙道:“小哑巴,你就犟吧,看本少爷怎么泡制你。”他不信,这小哑巴折服不了,这府里,没有谁敢不听他的话,这是他孔歆的战场,细鞭,木棍,柴枝……吊,拖,浸泡……他有的是手段让小哑巴像其他人那样向他臣服。

“添福,把这小哑巴关进柴房,不准给她送吃的,哪天她乖乖地听本少爷的话了,再给她吃饭。”

“是,少爷。”

添福领命,把梅若依拖起来推进柴房里,临锁门时朝梅若依翻了一个白眼,嫌恶地道:“跟着少爷有地方睡有饭吃,你傻啊犟什么?”

梅若依睁大眼瞪他,添福有些心虚,他们揣掇着孔歆把梅若依带回府,就是想找个替身死鬼给孔歆折腾。

小哑巴不会哭不会闹,只能由着孔歆变着花样折磨,他与来福本来担心小哑巴不会说话,孔歆玩几天没趣了又要来折磨他们两个,不料小哑巴极犟,那倔强模样倒引起孔歆的兴致,三个月过去,孔歆的兴致劲儿不止不减,还更加高涨了。

添福和来福两个贴身小厮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替死鬼,以往孔歆折腾他们的那些花样,现在全部施展到小乞丐身上了,不过小乞丐比他们惨,他们什么都顺着,孔歆折腾完了,无聊了,会消停一两天。小乞丐不顺从,那折磨便没有止境,有次让学狗爬不肯,被孔歆捆了手脚在地上拖着绕后园走了一圈。让她学马行给他当坐骑,小乞丐不同意,又拿布条捆着腰挂树上挂了一天。

“这小乞丐,真禁得起折磨。”添福锁上柴房门,自言自语摇头离开。

柴房里阴凉冰冷,梅若依看着紧闭的柴门发呆。

在孔家的这些日子,孔歆花样百出,侮辱折磨人的花招不断,她咬着牙拒绝向孔歆屈服,她恨孔歆,不仅因为他的非人折磨,学狗爬什么的,跟她在外流浪那一年经历过的,并没有更残酷。

她想起那个冬日里暖阳一样的傅君悦,他说要禀报他娘亲就来接她,她相信如果去的是傅家,她的日子会更好过些。

“怎么样,认输了吧?”跳跃活泼的声音。梅若依一震,这是送她斗篷的傅家小少爷的声音,她腾地站了起来。

透过柴扉的缝隙往外看去,那外面正在比划着的两人孩子,大些的是孔歆,小些的果是那傅家的小少爷。

梅若依大声叫嚷,然而还是发不出声音。她拼命拍打柴门,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孔歆,有人在拍柴房门,那里面关了谁?”傅晓楠听到了,停下了比划,好奇地问。

“不是人,家里的一条狗,最近老咬人,被我关起来了。”

“哦。”傅晓楠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又跟孔歆拳来脚去比试起来。

红日西斜,傅晓楠走了,梅若依傻傻地看着门外那个跑跳而去的身影。傅晓楠的背影不见了,孔歆朝柴房走了过来。

“拍吧,把手拍烂了也没用,那个斗篷是傅晓楠给你的吧?他真舍得,我跟他要他不肯给,却肯给你这个小乞丐。